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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七章 夜下河边知隐事 ...

  •   阮乐言揉着鼻子抬头,看见韩迦陵迎风立于台阶之下,身后是黑马“墨玉”。

      “你怎么来了?”

      “出来走走,就到这里了。听说泗水河上有放灯,去看看吗?”夜风浮动韩迦陵的衣角,流云一般的衣料上暗绣的团花若隐若现。

      阮乐言吸吸鼻子,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好,正好喝了点酒,出去散散也好。”

      韩迦陵微笑,翻身上马,一伸手,阮乐言便被他捞在了怀中。

      街上渐渐空了,两旁的商铺里的灯火却还依旧,阮乐言从韩迦陵的怀中探出头去,只看见马后长长的影子,恍恍惚惚。也不知是那几杯酒的作用还是她真的晕了,只觉得仿佛在云朵上一般,眼前的景物似隔了水一样,是流动着的。

      转眼泗水河就在眼前,韩迦陵翻身下马,接住阮乐言,两人在河边站定。阮乐言抬头,不期然的发现不远处就是揽月桥,于是那天的场景筱然涌入脑海。

      “你要喜欢,我的丝帕都给你!”

      韩迦陵别有深意的话似乎还在耳边,阮乐言烧红了脸。

      夜色撩人,对面的河岸开始有人点亮一盏盏河灯,漆黑的河面上荡漾起了破碎的凌光,层层划开的涟漪将这光芒一点点晃碎,一地星光。

      韩迦陵不知何时弄来了两盏荷花状的河灯,托在手心:“要放吗?”

      阮乐言回头,看着韩迦陵,河岸上光线很暗,看不清他的脸,背景是万家灯火,耳边是淙淙水声和有些嘈杂的人声。

      阮乐言心中一荡,微笑:“也好。”

      河灯悠悠点燃,朦胧的光照在韩迦陵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线条,似乎是感觉到阮乐言的目光,韩迦陵抬头一笑,春风荡漾。

      阮乐言不由得抬手捂住心口,刚刚那一下,自己的心肝似乎一拧,有点疼,又有点麻酥酥的,说不出的怪异。

      “许个愿吧!”韩迦陵托着河灯说道,阮乐言点点头,看着漆黑的水面,试图找出一个最迫切的愿望,却突然发现心中一片混乱,找不出一丝头绪。

      那厢韩迦陵的河灯已经轻轻放入水中,微弱的烛光照亮了周围的水面,很快又被那层层而起的涟漪打碎,哀哀的隐入黑暗中。

      “还没有想好么?”

      “我……我这就好!”阮乐言慌慌张张道,手一松,河灯被水一荡,便飘向了河心。

      阮乐言一惊,想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眼见着那河灯飘飘荡荡的去远了,阮乐言不由得叹气,这灯,算是白放了,没有祝福,没有许愿。

      “算了,不必在意。”韩迦陵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阮乐言勉强一笑,没有说话。

      “走走吧!”阮乐言回头道。今晚也不知是宋九那一番表白还是别的什么,阮乐言突然觉得很伤感,心中也郁郁的。

      两岸的垂柳正是茂盛的时候,长长的柳条结成了密密的一道墙,在青石铺就的长街和堤岸之间隔出了一道长廊。阮乐言在这狭长的空间里走着,身边是默不作声的韩迦陵,身后是“墨玉”踢踢踏榻的马蹄声。透过密密的柳条,可以瞥见河面上的那一盏盏河灯,打着旋儿,一路向下游飘去。

      “前几天,包大人恢复了我的课程。”沉默了半晌之后,阮乐言终于挑起了话头。

      韩迦陵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我试着向他提了提李青山的症状,不过我没说是谁,大人似乎不愿回答我,只是搪塞的两句。”阮乐言接着闷闷道。自从包默笙恢复她的课程之后,似乎疏远了许多,除了一些必要的交谈,二人之间就只剩下对针法,医理的传授。那天阮乐言鼓足勇气试着提了提李青山的症状,不想包默笙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回答她,而是推说头疼,将她赶了出来。

      “阮阮,包大人这边,有我,你不用操心。刚刚我看见宋九从顾心堂出来,你邀请她一起过节了?”韩迦陵淡淡的说道,阮乐言听在耳中却觉得有些别扭,似乎韩迦陵并不赞同她这么做。

      “嗯,她一个人,怪可怜的。”

      “阮阮,你觉得她可怜,觉得李青山和她可怜,可曾想过,这世上,还有人比他们更需要你的关注?”凉凉的话顺着河风就那么吹入了阮乐言的心里,她心中一咯噔,抬头去看韩迦陵,只见韩迦陵已停下脚步,正好看着她。

      “我……”阮乐言愣住,韩迦陵这话半嗔半怨,像极了话本子里说的那怨妇。

      “也罢,我说这个做什么,不说了,走吧,陪我去一个地方!”只尴尬了片刻,韩迦陵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伸手牵住阮乐言的手说道。仿佛刚刚那个忧郁的韩迦陵不过只是一个幻觉。

      阮乐言怔忪了片刻,有些糊涂,只是韩迦陵变得太快,她来不及理清,只得跟着他一路前行。

      掩着堤岸,很快走到了城南,韩迦陵拨开密密的柳条拉着阮乐言走回了正街。没走几步,便拐进了一个狭长的巷子,正街和河边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就消失了。巷子黑黝黝的,只有尽头一个小门门口一盏橘黄的风灯散发着微微的光。

      阮乐言有些害怕,瑟缩了一下。

      “别怕,跟我来。”

      两人沿着小巷走过去,脚步声和身后的马蹄声在静夜里显得格外响亮。待到尽头那个小门前,韩迦陵举手叩响了门环。

      不一会儿,门开了,里面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青衣总角,眉目清秀。看见门外的二人,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露出两个圆圆的酒窝。

      “大公子来啦,少主刚刚还在因为你没来而不肯吃饭呢!”清亮的童音在空寂的夜里传的很远,院中也似乎因为这一声招呼而骚动起来。

      阮乐言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个孩子,她总觉得这孩子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哪里眼熟。

      韩迦陵冲着那孩子点点头,拉着阮乐言走了进去。

      不同于白堤的那个院子,这个院子显然要大得多,阮乐言注意到他们进来的这个门是个侧门,因而直达后院,直接走过去就是花园,路过那里的时候,阮乐言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是看到了整个京城只有大内才看得到的太湖石。

      转过花木繁茂的园子,迎面来了几个人,手中的灯笼照的他们有些面目不清,可是依稀能分辨出领头的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师傅……”阮乐言眼睛一花,身边韩迦陵的怀中已经多了一个人影儿。一样的总角,只是衣着较之前的那一个更华贵些,身量也小些,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样子。

      不过须臾,跟在那孩子身后的人便稀里哗啦跪了一地。

      韩迦陵冲着他们点点头,便拉开怀中的人问道:“涣儿,像什么样子。站好!”

      阮乐言更加摸不着头脑,什么时候韩迦陵收了个弟子,还置了这么大的院子好生照顾着,看刚刚那架势,那些下人称这孩子为少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孩子被韩迦陵一说,瘪了瘪小嘴,不甘不愿的站好了,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一双甚是灵动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就盯紧了阮乐言。

      “你是谁?”

      “呃……”这一句把阮乐言问住了,她看看韩迦陵,不知怎么回答。

      韩迦陵伸手替涣儿整了整衣领,笑道:“她是师傅的朋友,你可称她阮姑姑。”

      小大人眼珠一转,走到阮乐言面前,仰着头道:“我是涣儿,阮姑姑好。”甚是乖巧。

      这甜甜的一嗓子叫得阮乐言十分受用,当下轻轻笑道:“真乖。”

      “少主,请回屋用膳!”正和乐时,刚刚那个开门的孩子却突然出声道,面上的正经绝不比小大人少。

      阮乐言扑哧一笑,感情这里的孩子都格外老成持重。

      涣儿闻言,小脸一皱:“白夜,我可不可以不吃青菜……”

      “大公子吩咐过,少主不可以挑食。”白夜面无表情的说道,可是眼中闪过的一丝笑意却泄露了他的小孩儿心性。

      涣儿嘟着嘴拿眼角去瞟韩迦陵,那神情惹得阮乐言一阵笑。

      韩迦陵也笑了:“好了好了,先进屋。”

      一行人随进涌进了屋内,屋子当中的矮几上,简简单单的放着几碟菜,一碗白饭被扒拉了一半,其他几个菜都有动过的痕迹,唯独一盘炒青菜还完完整整。看来,这涣儿还真的是挑食。

      “涣儿,记不记得我曾说过,君子不因喜而趋之,不因恶而避之?”韩迦陵看了看桌上的菜淡淡道。

      涣儿低头,似有些心虚:“涣儿知错了,这就去好好吃饭。”

      韩迦陵摸摸他的头:“去吧,我在书房等你,吃完了就过来。”

      说完,韩迦陵拉着阮乐言拐去了旁边的书房。一进屋,阮乐言就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韩迦陵松开阮乐言的手,踱到书桌旁挑亮灯去看桌上散乱的字帖,口中淡淡道:“那孩子,姓萧,名涣,今年九岁。”

      “什么?”阮乐言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随即突然想到萧是国姓,这孩子又和韩迦陵如此亲热,难不成,难不成是韩迦陵的私生子?

      “不会吧,你……”阮乐言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一想起那孩子是韩迦陵的儿子就心肝儿一揪。

      韩迦陵抬眼看着阮乐言,似乎很了解为什么她这么激动。

      阮乐言揪着心肝思量了一番,韩迦陵这是什么意思,带自己来见私生子,他要干什么!私生子,表面上看着那么君子的一个人居然也免不了俗,居然把自己的儿子丢在外面,还让孩子称自己为师傅,真是不可想象。

      阮乐言越想越愤怒,终于忍不住说道:“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韩迦陵看着阮乐言越来越红的脸似有些糊涂:“我怎么了?”

      “你就忍心把这么小的孩子丢在这里?只给他一堆下人,然后偶尔来一次,你这是哪门子的父亲!”

      “什么?父亲?”韩迦陵一愣,随即笑了:“阮阮,我想你是误会了,咳咳……涣儿,涣儿已经九岁了,而我才二十……难不成你以为我十一岁生儿子?”

      “我……”阮乐言语塞,脸轰的一下子红了,太丢人了,居然没想到这一点……

      “呵呵……”韩迦陵走过来,伸手将阮乐言耳边的碎发抚到耳后:“你想太多了,以后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还是少看的好。涣儿,是我皇兄的遗腹子。”

      “啊?”阮乐言惊讶的抬头。

      “当年皇兄过世的时候,并没有人发现他身边的侍婢已经有了身孕,后来那女子瞒不住了,才来求我,我也很吃惊,但当时并没有人能证明这孩子是皇兄的,于是我只能将她安置出宫,后来她生了孩子,自己却抑郁而死。孩子我也只能在宫外安置,这一瞒就是九年。为了避免麻烦,我只能让涣儿叫我师傅。对了,你刚看到的那个白夜,是白堤的弟弟。这孩子跟他哥哥一样,有些武功,白堤便把他留在涣儿身边当了个伴读。”

      韩迦陵说的云淡风轻,好似说故事一样,阮乐言却已经听傻了。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这一出,她的确没有想到,更想不到的是,韩迦陵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这么隐秘的事情,为什么要让我知道?”阮乐言不知不觉就问了出来。

      韩迦陵闻言,眯了眯眼:“没什么,我不能常来,这孩子很寂寞,我只是希望你没事的时候来看看,陪陪他,他身子不大好,你是大夫,帮着调理调理。你肯帮我吗?”

      阮乐言眨眨眼,不知是不是幻觉,她总觉得韩迦陵刚才似乎叹了口气,而语气间也有些讪讪的。

      “常来是没问题,可是你不怕被人发现么?”

      “发现什么,这孩子是我在宫外收养的孤儿,不是么?”韩迦陵狡黠的眨眨眼道:“更何况,我来的次数不多,而且很小心。”

      阮乐言无语,她发现韩迦陵越来越无赖,很多事情已经到了她根本不可抗拒的地步,诸如现在。

      “哎,对了,阮阮,你刚刚认为涣儿是我的孩子的时候,是什么感觉?”突然韩迦陵靠近她的耳边悄声道。

      阮乐言一愣,随即一把推开韩迦陵:“就是觉得你这个父亲太可恨!”

      “呵呵……”韩迦陵只是看着阮乐言笑,那笑似乎有魔力,笑得阮乐言脸上一阵发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七章 夜下河边知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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