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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八章 福祸相依的被贬 ...
好不容易泄进来的一丝天光随着韩迦陵的离开而消失,四壁空空的小黑屋中仅剩下墙角那微弱的一点灯光。阮乐言摸索着坐下,想抬手擦擦额上的冷汗,却发现自己的身上还裹着韩迦陵的夹衣。
上好的衣料握在手中格外舒服,阮乐言定定的看着,心中不由的想到,这是韩迦陵送自己的第三件衣服了。缓缓的伸手,自怀中掏出两方丝帕,轻轻的展开,微弱的灯光在丝帕上折射出迷蒙的光芒。这是韩迦陵的丝帕,一块是在苍南用来包裹自己掉在地上的药材,另一块,是中秋前夜用来包石榴籽的。当时都想得是洗干净了尽快还给他,可是总是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而忘记了。然而每次换衣服的时候总是记得将它们带在身上,叮嘱下一次见面,一定要还给他。
现在看来,自己真是傻得可以,他是太子要什么没有,还会在乎这一两块丝帕?阮乐言抬头苦笑,拼命抑制眼中的泪水。先不说这被关在这里小命保不保得住,只说那一脚和那一番话,足够自己死两次了。
阮乐言吸吸鼻子,蹭到墙角的灯火旁,举起丝帕就要往火苗上凑,但当火苗真的撩上来时,她又缩手了。
这么好的丝帕,烧了多可惜。阮乐言想了想,又将它们揣进了怀里。四周依然寒气逼人,刚刚那一番下来,阮乐言身上冷汗热汗的出了几层,衣服早已湿透。她裹紧了身上的夹衣,将自己蜷成一团。
嗓子火辣辣的疼,脑中似有人在用棒子敲打一般的疼,她是大夫,自然晓得自己是受了风寒,而且还挺严重。可是此刻,她除了将自己蜷成一团之外,别无他法。
在这封闭的空间里,时间的流逝几乎感觉不到,阮乐言张着嘴瞪着虚无的地方发呆。或许人之将死,所有的事情在脑子里都分外清楚。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韩迦陵,那一个温润的背影,第二次见到韩迦陵,那一把和煦的嗓音,想起韩迦陵半强迫的让她叫自己迦陵……很多细节一点一点的清晰,阮乐言也越来越震惊,她不是傻子,那么多的话本子也不是白看的,于是,后知后觉的阮乐言不得不捧着脑袋苦闷的承认,也许苏苏说的对,韩迦陵,大概真的是对自己有意思。
一旦明白了这一点,以前韩迦陵的诸多奇怪动作也有了解释,阮乐言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烫,但是只烫了那么一会儿,阮乐言又想到了韩迦陵那个金光闪闪的身份,一颗刚刚稍微得意了片刻的小心肝噗通一声,又掉进了冰窟窿。
话本子上关于这种身份悬殊的狗血剧情多得是,大多都是幸福美满的结局,可是阮乐言还没愚蠢到分不清现实和虚构的地步。虽然她不得不承认韩迦陵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心动的对象,但一旦套上了那个金光闪闪的身份,那就一切都不同了。
阮乐言抚着心肝儿感慨了半天,终于确定自己遇上的是传说中的烂桃花。相通了一切的阮乐言十分欣慰,只是在目光重新聚焦在对面的墙上时,那片刻的欣慰也没了。
还想什么烂桃花好桃花的,小命都不保了,还费什么心思。阮乐言颓然的将自己蜷得更紧了。
微弱的灯光渐渐消失,阮乐言在昏倒前模模糊糊的想,要是就这样死了,倒也干净,反正自己就是个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被人救了,莫名其妙的丢了童年的记忆,莫名其妙的死去,这样多好……
黑暗中又是雷雨交加,纵横错乱的银光和飞溅的雨珠,扑面而来的红色血雾,还有一张惨白的脸……
又是那个场景,做了九年的梦,又来了,阮乐言疲倦的想道,耳边传来一阵杂音,她艰难的睁开眼,看见面前多了几个人。
小黑屋的门被打开了,明亮的天光挤了进来,阮乐言不由得想抬手遮眼,却发现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无奈她只好再次闭上了眼。
“喂,这到底醒了没有?”一个尖利的声音刮得阮乐言一抖,她只得睁开眼,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
“算了,大概是吓着了,公公,您传旨吧!”
阮乐言抬眼看了看说话的人,是个侍卫,而他身边,站着一个红衣的太监。太监不屑的哼了一声,掏出一卷明黄。
阮乐言知道那是圣旨,自己要跪下,可无奈身子使不上半点力气,于是她就那么直直的看着那个太监。
太监皱了皱眉,并没有强迫她跪下,似乎是想早点办完差早点收工。于是他展开圣旨,自顾自的念。
阮乐言的浆糊脑子还未清醒,冗长的圣旨内容,她只听清了一两句,而这一两句也未进到心里去。
很快,圣旨宣完,太监扬长而去,阮乐言的脑子才渐渐清醒,她转了转头,对着屋中剩下的那个侍卫艰难的问道:“大哥,刚……刚圣旨说什么?”
侍卫愣了愣:“什么?你没听到?你被夺了九品医士之位,贬去了碾药司。”
“哦。”阮乐言迟钝的点头。
那侍卫摇摇头,叹气:“唉……关得太久了,怕是已经傻了!”说着走过来一把拉起阮乐言的胳膊,将她拖出了小黑屋。
外面阳光灿烂,昏头昏脑的阮乐言被阳光一照,凉风一吹,神智总算是清明了一点:“大哥,那是……是不是说,我……我还能活下去?”
那侍卫停下脚步,不可思议的看着阮乐言,止不住的摇头:“唉,长得挺清秀的,怎么就傻了呢……对了,你还可以活下去,小命儿长着呐……”
“哦。”阮乐言轻声应了一声,小心肝总算沉静了下来,这一沉静,阮乐言顿时觉得浑身都疼,眼前的景物也模糊了起来,下一刻,她双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再次睁眼,已是在太医院阮乐言自己的房间里,触目之处,除了床头青色的纱帐之外,还有苏苏红肿的双眼。
“乐言,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苏苏吸着鼻子说道。
“我……”阮乐言刚要张口,却被苏苏阻止了。
“你先别说话,我去给你拿点水,要不嗓子会坏掉的。”
顺从的喝完水,阮乐言觉得舒服多了,她想起晕倒之前的事情:“苏苏,我怎么回来的,我怎么只记得我出了小黑屋就晕倒了呢?”
“是朝辞小姐,是她送你回来的,现在她去看你的药去了。”
“朝辞?”阮乐言皱皱眉,她突然想起了韩迦陵,没由来的一阵心虚。
“是啊。”苏苏一边起身去放茶盏,一边撇着嘴说道:“你晕倒时,恰巧被她撞见了,所以她就送你回来了。”
阮乐言看着苏苏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想起之前她那旷古绝今的一骂,不由莞尔:“好了,不管怎么说,她于我有恩了,待会儿见到她,你能不能笑一笑?”
苏苏不可置否,径自拎着凳子在床边坐着,替阮乐言整了整被角,再抬头时,脸上已然带了笑意:“我明白……”
阮乐言心头一暖,时近正午,窗外春光灿烂,细碎的光芒落进屋内,在青砖的地板上洒下点点光斑,苏苏低着头卷弄被角,不经意间,一缕阳光投在她的左脸上,阮乐言注意到在那细瓷般的皮肤上,赧然五个指印……
当下心肝儿一颤:“苏苏,我们被分开之后,你被关到了哪里?”
“啊?”苏苏显然心不在焉,被这么一问,有些惊慌,抬起的脸上,一双如小鹿般的大眼闪过一丝惊恐:“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哪个厢房吧。”
“不是那种连窗子都没有的小黑屋?”阮乐言奇怪道。
“没有啊,就是一般的厢房,怎么了?”
“没什么。”阮乐言暗思,果然不是那么简单,如果单纯的是因为桃树事件的话,不可能自己跟苏苏是两个待遇,看来,查李青山的事情,恐怕触到了一些人的隐处。
可是查李青山这事只有宋九,苏苏和自己知道,怎么会泄露了呢?
一阵凉风从半开的窗户间吹过来,阮乐言只觉得后背生寒,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苏苏一见,立即跑去关窗。
阮乐言苦笑,看来似乎自己和李青山遭遇了一样的事情,淑妃的身上,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皇上,太子都十分的感兴趣,但是他们没办法查,于是,自己这个大大的炮灰就上场了,原来,自己真的是个炮灰命。
“乐言?”苏苏见乐言一会儿苦笑,一会儿冷笑的,神情煞是吓人,慌得她急忙唤道。
“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苏苏,你关在那里,再没受什么伤吧?”阮乐言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苏苏。
苏苏摇摇头:“受伤倒没有,自从关进去,就一直没人理我,不过最后太子殿下来了一趟。”
“太子?他去干什么?”
“我当时又饿又冷,太子殿下一进来,我就求他放了你,我总觉得太子对你不一般,所以我想,说不定你还有救,然后,然后……”苏苏突然结巴起来。
“然后怎么了?”阮乐言追问道,虽然她已经意识到苏苏要说什么了,韩迦陵没有从自己那里问出她们去桃树林的目的,势必会去找苏苏,这点,还真是自己疏忽了。
“然后我就跟他说宋九大人要你找李青山,我们在药房发现那张纸条,所以才决定去桃树林看看……你,你骂我吧,我没能守住秘密。”苏苏一口气说完,小心的看着阮乐言。
阮乐言轻轻一叹:“不怪你,他在找你之前也来找过我,我已经跟他说了,他只不过去你那里确认罢了。”
“真的?”
“真的,比珍珠还真!”阮乐言笑着说道。看着苏苏的笑脸,她开始后悔拖上苏苏,眼前是一个火坑,进去了,就难以脱身,苏苏脸上的指印就是最好提醒。
两人轻轻的笑着,午后的阳光悄悄西斜,空中交错的金色光线里,细小的灰尘在缓缓游动,少女轻盈的笑声震得它们不断的浮起落下,沉沉浮浮,好似一场荒唐的梦。
“诶?对了。”正笑着的苏苏突然叫道:“乐言,你今天没有一直强调你跟太子殿下的关系哦!说吧,是不是太子去找你的时候,你们……”
苏苏两眼发亮的凑近阮乐言,阮乐言一看她那眼神就知道这丫头的八卦神经又动了。
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阮乐言伸手推开苏苏靠的过近的脸:“我解释我强调有用么?既然你都那么认为了,我说再多也没有,还不如省了那个口舌。”
“嘿嘿,那怎么能一样呢?八卦只有在不断的挖掘中才有乐趣,你这么一沉默,那还有什么意思啊?不行不行,你还是费费口舌得了……”苏苏拖着阮乐言的胳膊撒娇。
阮乐言冒汗,感情这大小姐是觉得拿自己那点破事寻开心,寻乐趣的……这什么朋友啊……
“哟,说什么呢?这么开心?”随着门吱呀一响,一个青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苏苏的笑凝在嘴角,阮乐言一见,立即对着她眨了眨眼睛,苏苏不甘不愿的扬起嘴角回头:“朝辞小姐,辛苦了。”
朝辞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靠近,青色长裙一泄如瀑,行动间仿佛有舞动的光华在流转。
“乐言醒了啊,正好,快把药喝了吧。”
“朝辞,怎么劳动你去端药啊,我……我怎受得起……”
朝辞轻轻一笑:“我们是姐妹嘛,姐姐替妹妹端药,应该的。”说着,她矮身坐在床沿上,递过药碗。
一旁的苏苏闷闷起身:“你们聊,我去整理整理东西。”说着就离开了。
看着苏苏离去的背影,朝辞轻笑:“这丫头挺可爱的,我送你回来的时候,她对我的那个脸色,可真真不算好看……”
“朝辞,苏苏性子直,你别介意。”阮乐言急忙解释道。
朝辞眨眨眼:“我明白,咱们俩跟韩公子的事,这宫里早就传遍了,我想,她是在替你抱不平呢!”
一番话说的阮乐言红了脸:“朝辞,我的事情你都知道,我也不瞒你,如果他不是太子,或许,我还有可能醋上一醋,可惜,他是太子,所以,这就跟我没半点关系了。”
“呵呵,这可不大妙,你不稀罕他,我可也不怎么稀罕他,你说他这太子,做的是不是有点忒凄凉了。”
“啊?”阮乐言愣神:“你真的跟那个什么白帝的……”
话出口一半,阮乐言才惊觉唐突了,想要收回,已是不能。她偷偷拿眼风瞄朝辞,却发现后者一脸坦然。
“是啊,我正在考虑什么时候跟他私奔呢,你说是选在月黑风高夜直接走掉的好呢,还是我干脆来个假死得了。”
晴天里闪了个大霹雳,一下子把阮乐言给劈傻了。她张着嘴难以置信的看着朝辞,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都不好么?这可是我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法子啊!”
“啊,不,不是,我是,是觉得忒震撼了些,朝辞,你,你真的……”阮乐言结结巴巴的说道。
“真的离经叛道?”朝辞撇撇嘴:“人生在世,当然要活得自在些,我能追求的东西,干嘛要看别人的看法。”
阮乐言傻愣愣的说不出话来,朝辞这一番论调,纵然是已看遍天下的话本子的自己也不曾听说过,委实反叛了些,但细细思来,却句句是箴言。
“哦,对了,不说这些了,还有件事情。我想你怕是没听清那个圣旨,圣旨还有一层意思是说,娘娘的病因你不用查了。”朝辞轻描淡写的说道。但听在阮乐言耳朵里,无疑又是一个惊雷。
“真的?”
“当然,你都那么说了,我想他也不会再把你放到火坑里了,这份心思,你还是要好好受着的。”
“啊?”惊雷不断。
“啊什么啊,你们在里面说话的时候,我就在外面听着呢,头一回听他被人那样对待,真是有趣。”
阮乐言看着朝辞的笑脸,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床柱上。
让这个少根筋认识到自己的桃花还真不容易,纠结死俺了……擦汗,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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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下巴,大家表震惊,咱家朝辞一向特立独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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