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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愿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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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的重复,有些事情离生活很远,渐渐的就不被想起。平淡的生活让我的记性变得很差,忘记了大蛇丸,忘记了玉勾栏,甚至忘记了曾困扰我很久的夫君和佐助的恩怨。
有时候忘记也是一种幸福。忘记,就是解脱。
和夫君依旧聚少离多,可是却再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这就足够我满足。
可是我的夫君不满足,我已看出来他想对我说些什么,但是却一直踌躇,一直没有开口。
于是我就一直等。其实我也有事想告诉他,一件很美好的事,不过我不着急,我决定等他先开口。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他终于开口:“辉夜姬,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
“你现在有什么愿望?”
愿望?我一愣,那件让他犹豫好久的事,就是问我有什么愿望?
“希望你能退休,这是我最大的愿望。”
夫君笑了,溺爱的温柔的笑,用手划过我的脸庞,“这个不行,换个不那么贪心的。”
贪心?我有些惊异,有些感伤。原来长相厮守果然是奢望。
“那么——那么就带我去更遥远的地方看看吧。”我抬起头,看见天上的云慢慢的飘,我这一生,最远不过只去到附近的小村子,不是不遗憾的。“如果可以,那么就告诉我这密林外,村庄外,到底还有什么。”
“好,我告诉你。”夫君站起身来,拉起我的手,“我现在就告诉你。”
现在?
“是,我现在就带你到更遥远的地方。”
等我反应过来时,家已经消失在树木的遮掩中,我被夫君拥在怀里,好像是在飞。突然阳光刺眼,原来竟冲出树林。
“要带我去哪里?”
“去我去过的美丽的地方。”
那个美丽的地方没有让我失望,是瀑布。
我从没见过真正的瀑布。夫君托着我的腰身,站在瀑布顶端,我看到水波在他脚下奔流不止——真是奇妙。
“为什么你能站在水面上?”
“因为我本来就是水啊。”
“那又为什么不和瀑布一起流到下面去?”
夫君笑了,轻吻我的脸颊,“现在就流下去。”他说,然后揽紧我。
“害怕吗?”
“还好吧。”
“闭上眼就不会害怕了。”
我刚闭上眼,就听见呼呼的风声,感到眩晕。再睁开眼时,我们已经在湖面降落,身后的瀑布万马奔腾。
他带我到湖边坐下,我脱下鞋子把双脚浸在水中,湖水清凉。
“唱一首歌。”夫君躺在我身边。
我现在还哪会唱歌啊。
“唱一首。”
那便只唱一首吧。我侧着头想一想,“曾恨佳期短,又怨相思长,离人归期远,夜夜倚阑干。
夜含烟,月光窥破水中天,相见已尽一世欢,纵有来生缘,唯恐缘更浅。”
“真是悲伤的歌呢。”夫君站起身,“走,我带你到别处。”
下一个地方是庙,一个并不大的村子里的庙。
“摇这个铃,然后祈福,这样神才会听见。”在神栊前,夫君把垂下的长长的绳子交给我,“你许什么愿?”
“这里的神灵吗?”我反问。
“这个……心诚则灵。”
我一直相信这世上时候神灵存在的,像伊耶那岐、天照大神,还有在玉勾栏里媚姨一直供奉的欢喜佛。可是,神是否一定会满足人类的愿望呢?如果神真的有灵,那么是因为香火的供奉,还是对人类的爱怜?我轻轻摇手中的绳子,系在神栊上的铃铛发出沉重的金属碰撞声。
我默念:“如果神有灵,请保佑我夫君健康长寿,保佑我们能不再分离。”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如果神有灵,会不会垂怜我?
“辉夜姬……”夫君突然拥抱我。
“怎么?”
他伏在我身上深呼吸,然后说:“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带你来这个村子?”
我当然不知道。
“这里今天晚上会有庆典,你一定没有参加过庆典吧!”
呵,我没有,无论什么庆典,一次都没有参加过。可是,这又是因为什么而举行的庆典呢?
“不知道,人的一生中,总有很多是值得庆祝的。”
庆典开始的很早,街上的人们渐渐的多起来,孩子们跑来跑去,年轻的恋人们手拉着手。我看着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苍老,握住夫君的手,转过头看见他平静的脸,霎那间,只觉得光影交错,沧海桑田,仿佛已经白头,就这样过完一生。
“在想什么?”他发觉了我的目光。
“没……没什么。”我连忙低下头,“我只是想到佐助,如果是平常的孩子,这时应该有女朋友了吧……”
“辉夜姬。”他打断我。
“嗯?”
“我总不在你身边,总让你等待,你心里……”他叹息,说不下去。
“人生一世,所做的事不过是等而已。”我向他依偎,“每个人都在等,小时候等长大,长大后又等衰老。一个‘等’字,便是人间一切。何况,你带给我的幸福,远远多过等待时的苦楚。只要能等得到,那些在等待时浪费的光阴又算得了什么。”我微笑着说。
只要你还回来,我还怕什么?
这时,“砰”的一声,一朵烟花绽放。庆典的烟火也这么美丽。我仰起头,上一次看到烟火,还是在玉勾栏里。
突然我看到夫君的表情异样。“在想什么?”我问。
“没什么,我记得你曾说想戳佐助的额头。”
“然后呢?”
“下次我见到他时,一定替你了却心愿。”夫君微笑,可马上又微微颦眉。
佐助?有个弟弟真好,无论我们有什么不想说的,都可以用弟弟来做掩护。真好。
“你开心吗?”后来夫君问我,那时,他正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把玩着我的头发。
“当然。”我偎在他脚边,用特殊的药水为他浸染指甲。
他叹一口气,“那就好。”
“那么,”我坐起来,正视他,“你是否能放心的去做你的重要的事?”
“你……知道了。”
“到底是什么事?”
他望向遥远的天空,“是我和佐助在很久以前的约定,必须要去完成。”
“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他说着,伸手抚摸我的脸。
他也许想摸我的脸,也许是头发,我看着他缓缓伸过手来,突然跳起来,“水开了。”
我跑到厨房关上门,捂住嘴,才敢哭出来。冷汗打湿衣服。他想摸我的脸,或者头发,但是我却跑到厨房,第一次拒绝他的抚摸。
如果我不拒绝呢?不拒绝也没有用,当时我和他的距离不过2尺,我看着他伸出手,看着他的手从我耳边伸过去。
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我可以肯定他已经看不见我了。至少,已经看不清。
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哭出来,这样的他,还要去找一心想找他报仇的人。不,他不是要去找佐助,他要去找死!
我缓缓从厨房走出,夫君仍坐在宽大的椅子上,表情依旧平静。
“水烧好了吗?”
“嗯。”
“你……又知道了。”他突然叹息。
什么?
“其实我知道你没有烧水。”他站起来走近我。我看着他的双眼,不知道在他眼中的我是一片黑暗,还是个模糊的影子,眼泪又不停的流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
“就像宝剑双锋,有一利必有一害,世间所有的事都是这样。”他淡淡地解释,就好像无他无关。
“你能不能不去?”
他沉默。
“你一定要扔下我?”
“辉夜姬,你应该任性些,你不该这么懂事,不然……我就不会这么不忍心。”他说,我听着,哭出来,他一定要扔下我。
我拉扯他的袖子,“求求你,你这次不要去,不要离开我,我已经……”
“好,我不去。”他突然打断我,我来不及惊异,来不及欢喜,就被他抱在怀里,他的眼泪滴落在我的脸上,我刚想伸手帮他擦干,然后……
我早就知道的,我留不住他,他从我身边离开的方法至少有一百种。我用昏迷前最后的一点意识紧握住他的袖子,这就是别离吗,来得太快,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