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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辉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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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过后,我们终于开始同床共枕,他一定要让我睡在靠近墙壁的那一边,还必须在他左侧,我这才知道他的枕下原来一直都放着武器。
这就是忍者吗,我想起玉勾栏里的大多数客人,他们,真的是同一种人?
“你的职业真的很危险吗?”有一次我忍不住问他。
“有时候是的。”
“可是真的有那么多任务吗?”
“为什么这么问。”
“像打群架、杀人、偷东西这样的事情一般很少发生啊。”
“打群架……”他翻了个白眼,无奈的重复,“好吧好吧,就当是吧,这样的任务是最常见也是最多的。”
“是不是忍者都必须会打架?”我继续问。
他叹一口气,“那不叫打架,而是体术,体术!”体术吗?可是……我还想再问下去,可突然发现他太阳穴处的青筋,于是连忙住口。
我实在不想让他崩溃,而且对于忍者这个职业,恐怕他给我解释3天,我也无法明白吧。
他是我的整个世界,但对于他的世界我一无所知,并且无法触及。也许人类都是一样的贪婪,一样的无法满足,相遇后想厮守,厮守后又想白头。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并不能白头偕老,对于未来,他没有给过我任何承诺。
他甚至没有对我许下承诺的信心。
不过,我们一直聚少离多,还不算厮守吧。等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是我已经慢慢的习惯了,并把他的突然到来当作是惊喜。
可是我没有想到,除了惊喜以外,居然还等来了噩梦。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和往常一样打扫院子,不经意的转身,发现身后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他穿着和夫君一样的长袍,长发披肩。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他,居然联想到另一件不相干的东西。
八岐大蛇。
八头八尾,目如酸浆,背生青苔。
“宇智波夫人。”他的声音并不难听,却让我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
“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我也不是来找你的。”
“外子尚未回家,你先请回吧。”和他对话的感觉——真是恶心!
“没关系,我可以等,我闯入了他的结界,他很快就会回来。”这真是糟糕。“那你找他有什么事?”我问。
陌生人突然笑了,笑得非常阴森:“我来打败他,然后,占有他的身体。”占有?我不明白。“我成功后,也会顺便接收你的……”他突然靠近我,吐出舌头。我从未见过,也跟本想像不到,人的舌头居然有这么长。他居然还要用他的舌头舔我的脸!
我只觉得胃在收缩,直想呕吐,这一切诡异得让我恍惚,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不要碰她。”我听见夫君的声音,那沉着的声音让我终于清醒。可是——
“你来晚了,”大蛇说,然后转向我:“夫人,你沉睡的时候,真是美得让人无法想象。”
我呆住,这是一句很简单的话,可在我听来却如同惊雷。“原来……是你!”我突然说。可是他却完全知道我在说什么。
“不错,是我。”
这4个字让我再次恍惚,只觉得五内俱焚。恍惚中我拔下发簪,冲他扑去。下一秒,发簪“啪”的一声折断。
其实我也没有想过能刺中他。
可是,那段了的发簪一截在我手上,另一截却插在大蛇的手臂上。“这下,就当偿还你了吧——那一夜,你流的血,和我现在也差不多。可是你再动,我就会杀了你。”再动?那时我已扑倒在地,只觉得再过一秒精神就会崩溃,然后,看到一把明晃晃的长剑伸过来指着我的胸口。
“辉夜姬,你不要动,这一切马上就会结束。”夫君说,他依旧沉着,我抬起头,觉得和他咫尺天涯,还有……“那一夜”!我第一次违抗他的话——我撞上胸前的剑尖。
痛,冷,还有黑暗,无边无际。
事情总是这样,你越是迫切,便越是无法成功。大蛇为了他那奇怪的目的处心积虑,甚至夺走我的初夜,可是偏偏还是失败。而我,我想要的唾手可得,同样失败。
大蛇没有夺得夫君的身体,我也没有死。
我在昏迷的时候做了很多梦,仿佛是回到了玉勾栏,在温泉里和同伴戏水,在妆台前小心翼翼的画眉,在凉亭里吹箫……梦境无比清晰,我时而快乐,时而寂寞。梦的最后是一大群乌鸦,它们在我面前不停飞舞,偶尔落下一两片乌黑的羽毛……
然后,我醒过来,闻到很重的血腥味。我的男人坐在床沿上,正在看着我。
“你睡了很久。”他双目通红,面容疲惫,但声音依然温柔。而我突然开始憎恨他的温柔——让我无法面对。
“其实我看到你的动作,就知道你不会死,可是……我很害怕。”他哽咽,伏在我的身上,双肩微微颤抖。
“怕我死掉吗?”
“如果,你真的……我会恨神!”
“可是象我这样的女人……”
“你是我的辉夜姬!”他打断我,“如果没有你,我……就会再回到如夜一般的漆黑里——我会恨神!”
再?漆黑?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却深切的感受到他的哀伤。
“你……不能那样对我……不要……回到月亮上去!”他说着,突然泣不成声,我第一次发现他的寂寞和无助,在他一贯的平静和骄傲外表下,原来竟是比我想象中更软弱易碎。
“我不离开你。”我不由自主地说,他的脆弱同样可以征服我。“你呢?你可会离开我?”
他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也许,也许是会的。”他转过头,不敢看我。
我笑了,其实并不失望。也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他们总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事,所以女人们才会怨他们无情。我不愿意做那样的女人,我更希望成全他。
也许这样的代价是付出终身的幸福,可是,如果他觉得遗憾,我又何来幸福?
“你的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愿意成全,至少也要知道是成全了什么。
他微一沉吟,“要点亮另一个地狱般的黑夜。”没有明说,但是却让我觉得是一件很伟大的事。可是就算不伟大,就算只是他的一时心血来潮——除了成全,我实在想不到自己还能为他做什么事。
点亮另一个黑夜,恐怕,他也是为了要成全别人吧。那么他要付出的代价呢?我不敢想下去。
世界并不公平,总有些人要为人作嫁,就像我成全他,他再成全别人。最后被成全的人是否幸福我不知道,可是我自己——我竟觉得非常幸福。
这真是可怕。
说到可怕——“那个人,就是八岐大蛇?”
“是,不过不用害怕,他再也不会回来。”说起大蛇,夫君的声音立刻变得冰冷。大蛇纵然可怕,可是,我更恨他。他……一想到这里,我突然开始干呕,那样的人,我的贞节……
我趴在床沿上呕吐,伤口很疼,身体止不住的痉挛。抬起头看到桌上赫然有一只已经开始萎缩干枯的人手——我又陷入昏迷。
“对不起,我应该早处理掉那样的东西。”再次醒来时,夫君这么说。
“你让我想换掉那张桌子。”现在想起来,我仍觉得恶心。夫君笑笑,伸手抚过我的发丝。他嘴角上扬,表情温和,让我怀疑自己的记忆,他到底是否曾在我面前失态。
“他说,要占有你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了要实现自己的野心,希望我能成为他的道具。”
“如果你输了……”
“我会死,他会得逞。”
是吗?那么那个一心想要得逞的野心,恐怕是我不敢想象的。仅是为一个道具便如此处心积虑,从中秋那天就开始准备,直到现在才动手,策划肯定开始得更早。
真是恐怖的人,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我的震惊和崩溃,甚至夫君中秋的失约,那把剑,只怕也是为了让我自杀才故意举在我面前……
“如果你真的死掉,我就会输。”夫君说,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
幸好我没有死去。
“幸好他并不知道我能预见到你会活下来,也幸好你不知道怎么才能死的更快。”
幸好一切都已经过去。准备得越充分,策划得越周密,越是表现了他的没信心,所以就算失败也并不奇怪。何况他还低估了对手——连我都不相信,当夫君知道……是他的时候,居然能一点都不吃惊。
可是,“为什么你明知道我能活下来,还会害怕?”我忍不住问。
夫君微笑,揽住我,垂下眼睑,“因为只有你,我损失不起。”
只有我吗?那么你想要成全的人呢?我在他怀里这样想,但却没有问出口。其实能听到这样的话,已经非常满足,我一直认为,对于那些复杂的事情来说,寻根问底非常愚蠢。所以,在一切都平息之后,那些本该让人好奇和疑惑的事,我一件也没有问起。这件事的发生,让我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吧,也许这样会让我更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