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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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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没有一丝光,门窗都被封得严实,庭月照醒来时都要以为自己双目失明了,好一阵的惊惶后,眼睛适应了黑暗,渐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来,他才松了口气,颓然跌坐下去。
房间里没有人,也一直没有人来过问,他也不急,靠着墙闭目养神,周围很静,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王爷倒是很能随遇而安。”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推门而入,光从门缝处直泻而入,又被隔断,只留下眩目的光影。
庭月照半张了眼,转向声音来处,那儿只有模糊的身影,明知道对方看不见,他却还是勾唇一笑,啧啧道:“听翡翠说起时,我还盼着不要是你,可惜你还是让我希望落空了。”
“真抱歉让王爷您失望了。”那声音带着笑意,又似夹着讥讽。
“我不懂你想要什么。”顿了顿,庭月照开口,声音已自冷了下去,听在耳中,完全想象不出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来,“你并非身居高位,没那么容易生如此大的野心。又没有父仇家恨,何来如此大的决心和勇气呢?煽动地方造反,私囚皇亲,任何一样,都是死罪。”
“你也不过是个野种,算什么皇亲?”那声音哼了一声,“我倒是没想到欢喜王爷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说户部尚书是栽在欢喜王爷手上的流言也未必是假,王爷您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不过可惜,老师不想留你,我自不会留你性命。”
“就是为了一个并不器重你的老师?”庭月照笑了。
那人道:“你想挑拨离间?”
“若他器重,你今日早已入京,还会在这里当个小官么?”
“老师自有他的安排!”那人喝了一声,随即便又冷静了下来,“王爷您还是先替自己担心吧。”
庭月照干脆合眼,轻笑:“担心又有何用?只是即使你在这里杀了我,又有何意义?到时候皇上派兵来剿,你也只能赔上一条命。”
“以我一命换王爷一命,值得。”那人满不在乎,“听说皇后腹中龙子是因为王爷才没了的,王爷不是女子,无法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可老师说了,不能轻易罢休,所以现下种种替代,还望王爷您能好好撑着。”
庭月照笑着应:“好。”听到脚步声逐渐走近,他却又开口,“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们的目的。既然你不会留我性命,不如就爽快点,告诉我吧?”
那人似是犹豫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镇元大将军秋晋。”
庭月照心中一震,再开口时话语中已带上了无法掩饰的轻颤:“竟是……为了他……”
下人死亡,欢喜王爷失踪,徐阳城中又是一片沸腾,随行官员也好,地方官员也好,便是一些稍有闲余的百姓,都各自找了起来,其中当以太府寺唐少卿为最。
自那一夜起,唐知闲几乎不眠不休地派人去找,自己也在衙门处一遍一遍地搜寻残留的蛛丝马迹,大有不把徐阳城翻过来找出庭月照便不罢休之势。
粮官几次劝阻无效,反而被唐知闲斥了一顿,便只好跟两个领班轮流守在他身旁,一边祈祷着王爷吉人天相,早日归来。不然这位唐少卿怕是要把徐阳城都拆掉了。
唐知闲不敢停下来。
他总觉得一旦自己停下来,庭月照便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不会摇着一把玉骨小扇,弯起眼对自己笑。
从前只嫌他游手好闲吊儿郎当,满身纨绔子弟的习性气派,如今唐知闲只恨不得拿一切去换他一个耍赖的笑容。
这一日又将衙门翻了一遍,唐知闲颓然坐在房门前的台阶上,已经有些绝望了。
当日设宴的房间也早已整理干净,除了半截断掉的扇骨,再没找到任何东西,这时就更不会有什么线索了。
这些天来,每日每日地想着,若那天没有把他一个人丢下,是不是就什么都不会发生,如此这般的,到最后也只能将自己逼入绝处,将种种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闭上眼,那一日庭月照坚持要去火场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那极淡的惊惶,和随后而来的薄怒,总让他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好象那个人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再后面的唐知闲已经不敢去想。
伸手掩面,唐知闲几乎不愿张开眼。希望这不过是一场噩梦,希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只有这一刻,才明白那个人究竟在自己心中扎了多深的根。
他那些戏弄欺骗无所谓,他是谁无所谓,他是谁的也无所谓,只要他好好地活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就足够了。
“混帐……”忍不住低喃出声,唐知闲都不知道自己在骂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寒气直逼而来,唐知闲下意识地往后一仰,秋水寒光贴面而过,紧接着又是横剑破风划来,唐知闲避无可避,只好抬脚直踢来人握剑的手,剑尖擦过大腿外侧点地,唐知闲翻身坐起,也不管脚上的伤,伸手便是一拳。
来人似是没想到他会武,被这一拳杀得撤剑回护,只顿了片刻,便转身飞掠而去,顷刻消失了影踪。
唐知闲死死地盯着人影消失处,半晌站起来又跌下去,才察觉到腿上的伤痛。
吸着冷气翻起裤脚,一边查看着伤口,唐知闲却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妥,好一阵,才猛地睁大了眼,又直直地往后躺倒下去,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来。
屋子门前大多有低矮的雕栏,既能装饰,又能护着花草。唐知闲刚才被袭击时,无意中的闪避,便看到了那横栏底部似是被人刻上了什么。
这时想起,再躺回去细看,才发现那上头确是刻了一个“长”字,刻痕不深,却很特殊,最后一笔尽处,还嵌着一颗微小的玉碎,仿佛便是出自庭月照落下的那半截断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