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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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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夜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女孩子。
在他的想象中,女孩子的身体应该是温软又脆弱的。事实上确实如此,只是为什么在他怀中的这副躯体却越来越冷……
唯有扶着她后背的掌心那么烫。
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血,全是血。
鲜红的颜色快要将他的眼睛灼伤。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
明明出阵过这么多次,消灭了无数的溯行军,哪怕浴血奋战他也不曾退却,可为什么只有这次会让他感受到难以言说的绝望?
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无声的哀鸣。
他将怀中的人轻轻放倒在地上,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似乎只是睡着了,又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
残留在手心里的鲜血滚烫得似乎要融化他的血肉,他感受到炽烈的热意在血管中急速游走,途经之处皆化作滔天的愤怒。
疼痛与疲惫早已消失无踪。
“……赌上左文字之名。”他站起身,将手中的短刀横到自己身前,眼神似虎般凶猛凌厉,“誓要让你们在这里陪葬——!!!”
话音落下,蓝色的身影便犹如一道闪电般冲了出去,所到之处均是溯行军消失前的哀嚎声以及四处飞溅的鲜血。
——不够……
——还是不够……
——我要杀光你们!!!
——片甲不留!!!
小夜已经彻底杀红了眼。
他感受不到周边的任何事物,满脑子都是复仇二字。
数量庞大的溯行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而另一边的三日月等人也迅速加入战斗,彼此脸色都不太好,杀敌的动作比起之前来说多了几分狠戾。
恶劣的局面因为小夜的突然爆发产生奇迹般的扭转,但对怪物来说却不是好事。
长时间频繁召唤出溯行军的它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进行防御,所以直到小夜一路披荆斩棘冲到它的身前,并用手中的短刀将它一分为二的时候,它都是动弹不得的状态。
怪物巨大的身躯倒下,惊起大片灰尘,残余的溯行军也跟着消失无踪。
黑色迷雾散去,周边的景色恢复如常。
这下是真的结束了。
体力透支的小夜在彻底放松的那一刻失去意识,摔倒在地上。
山姥切抱起了他。
看着对方即使处在昏迷中也依然紧皱着眉头不肯松开短刀的模样叹了口气,接着又将视线投向正朝爱花走去的三日月身上。
这位历经千年岁月,把一切事物都看得很淡的付丧神并没有挂着往日那抹标志性的笑容,神情亦是难得的严肃。
他将一根手指伸到爱花鼻下,很快又把她抱了起来:“还有呼吸,我们必须尽快返回本丸。”
三日月的回答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但他们却不敢多作停留,纷纷按下传送器的按钮。
金色微光在刀剑们的身边流转。
传送总需要一些时间。
然而就是这短暂的等待让他们看到了意想不到的画面。
那头本该死亡的怪物在突然间有了反应,被劈成两半的身体生长出许多肉瘤一样的东西,它们有意识的蠕动,粘黏,并组合成更大的肉块,很快就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这个怪物……
居然可以自我修复……
空洞的双眼瞬间锁定住刀剑们的方向,怪物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吼叫声,拧起巨斧朝他们冲了过来。
而就在巨斧砸下来的一瞬间,传送器也立刻发挥出关键作用,将他们送回了本丸。
月明星稀,凉风习习。
因时间流逝不同,现在是晚上。
长谷部因为担心爱花的安危一直守在原地没有离开,直到传送阵的光芒亮起,他紧绷着的神经才总算放松了一些,却又在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露出惊恐的表情。
谁也不会想到当爱花再次出现时会是这副模样。
她整个人窝在三日月的怀中,脸色苍白如纸,在靠近胸部的位置有一处贯穿伤,正往外流着鲜血,只有轻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
但如果不抓紧时间什么都晚了。
面对明显处在震惊之中的长谷部,三日月的反应要显得冷静许多,他将爱花移交到对方怀中,说道:“长谷部殿,劳烦您让药研殿紧急处理一下姬君的伤口,我去联系时之政府,姬君的伤势不可耽误,请尽快。”
“……我知道了。”
长谷部回过神,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抱着爱花火速赶往药研所在的地方。
昏迷的小夜则被山姥切送了回去。
几人分头行动,迅速散去。
膝丸本想跟上长谷部,走了几步发现髭切还站在原地,忍不住回头叫道:“兄长?”
髭切托着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呐,膝丸,还记得那头怪物在我们离开之前说了些什么吗?”
“嗯?难道不是在单纯朝我们吼叫吗?”
“当然不是了,笨蛋丸。”
膝丸下意识的想要纠正兄长对自己的称呼,就见对方眯起金色的眼睛,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真有意思,那个怪物在叫一个人的名字呢。”
“藤——田——安——雄。”
髭切琢磨着这几个字眼,用手指轻敲下巴:“这家伙是谁?”
……
以本丸简陋的医疗条件自然无法救治爱花,药研只能帮忙止血。
时之政府很快就派人把爱花接走了,临走之际告诉刀剑们可以派一人随同前往。
众人一致推荐三日月。
2205年的医疗水平相比过去已经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爱花被推进急救室没多久就进入了修复舱,通过营养液继续治疗伤口。
三日月凝视着爱花的睡颜。
她实在是太瘦了,明明穿着最小号的病号服却还是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苍白的脸上依然没有半点血色,这一受伤便更显脆弱,连手背上的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如此孱弱的身躯却充斥着坚定的意志,替小夜抵挡住了来自敌人的攻击。
原来她也在不知不觉中成长起来了呢。
映着新月的双眸布满温柔的暖意,三日月伸出手来,隔着玻璃仔细描绘着爱花的眉眼,轻声说道:“您要赶快好起来。”
玻璃另一边的爱花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触碰,眼皮轻颤几下便睁开了双眼。
他们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她仍然很虚弱。
这次也只是暂时的清醒。
可即使是这样,她也在努力发出声音:“三日月……先生……这样的我……是不是也能……帮到大家了……呢?”
三日月隔着玻璃抚摸她的头发:“您一直在给予我们帮助。”
“太好了……”爱花困顿得眨了眨眼睛,“我终于也可以……保护别人了……呢……”
“快睡吧。”他将手移动到爱花的眼睛上,语调轻柔,“我会一直陪伴在您身边。”
爱花再次陷入沉睡。
没过多久,病房的门被人敲响,一名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
“三日月殿下,关于您上次委托我们调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说着,她看了一眼修复舱中的爱花,“不好意思,能劳烦您出来一下吗?”
……
爱花虽然在这次出阵中受了重伤,但因为没有伤及她的心脏,实乃不幸中的大幸。
她在修复舱中足足昏睡了五天才醒过来,好在营养液的功效确实强劲,等她苏醒以后伤口已经恢复了一大半,不久之后她就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负责照料她的人也从三日月变成了长谷部。
其实爱花是有点害怕长谷部的。
不是因为对方凶神恶煞,相反他非常照顾她,总是设身处地为她着想,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担心在自己做出那么莽撞冲动的行为之后,他会生气得训斥她。
但长谷部什么都没说,甚至因为担心爱花吃不惯医院的食物,特地让烛台切做了一些符合她口味的东西带过来。
在爱花松了口气的同时,她没想过有句话叫作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于是,在出院回到本丸的第一天,长谷部就十分严肃的把她叫到身前,并在大庭广众之下足足教育了她一个多小时。
爱花全程缩着头不敢说话不敢动。
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长谷部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顿时心软了,他叹了口气,说道:“那么,请您告诉我这么做的理由。”
在场的刀剑们都清楚爱花这么做一定有什么原因。她太乖巧了,平时不哭不闹又努力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生怕因为自己的存在给别人添麻烦。
对于这点,作为近侍的长谷部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爱花仍旧埋着头,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过了好一阵她才开口:“我想……帮助大家……因为他们说……灵力会被切断……所以……”
长谷部转头看向三日月,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有了答案。
——原来她把他们那天的谈话内容全部听进去了,并且一直记在心里。
——所以为了给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她才会冒险跟过来吗?
他们的主公啊……
如果能为自己多考虑一点该有多好。
长谷部无法再训斥下去。
他摸了摸爱花的头发,苦笑道:“您的心意我们明白了,但请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大家都很担心您。”
爱花忍着眼泪点了点头。
长谷部的手很温暖。
能被大家关心爱护本身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尤其对于爱花来说。
“哈哈哈,姬君相安无事便已足够,长谷部殿也可以放松一些,无需太过紧张。”
说完,三日月又将视线转移到爱花身上:“姬君刚回到本丸,身体还需要继续调养,建议您多休息一下比较好。”
爱花点点头,揉着眼睛站起身。
她昨晚没睡好,确实有点困了。
等到爱花离开,刀剑们都还留在原地。
和泉守兼定屈膝坐在地上,第一个出声:“那么,三日月殿是有什么话要说?”
明眼人都能看出三日月特意把爱花支走是有什么正事要讲。
“哈哈哈,和泉守殿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呢。”
和泉守无奈得抓了抓头发。
现在是笑的时候吗?
果然,他还是不太擅长应对三日月。
众目睽睽之下,三日月面不改色的喝了一口茶:“想必各位都对姬君的身世感到好奇,事实上药研殿曾拜托我调查姬君的过去,时之政府也在前段时间将结果交给了我。”
说到这里,三日月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刀剑们的脸上一一略过,看到他们纷纷露出凝重的表情,也在此刻收敛了笑意。
“姬君确实遭受过虐待。父母去世后,在五岁时被远房亲戚收养,但据说此人存在暴力倾向,在犯下罪行后便消失无踪,因此……”
三日月刻意停顿在这里。
但后面的内容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个结果基本符合他们的猜想,要不然也无法解释爱花为什么如此敏感怕生。
只是一想到爱花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长谷部的心中就燃起了无法抑制的愤怒,他紧握起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个人是谁?为了主公,哪怕手刃家臣,火攻寺庙,在下都义无反顾!”
“长谷部殿,请冷静一点。”
烛台切拍了拍长谷部的肩膀。
虽然在得知这个真相后他也十分愤怒,但冲动行事并不会带来好结果。
于是他看向三日月,问道:“那么,三日月殿可知道那个人是谁?”
“嗯,关于这点。”三日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时之政府并没有确切告知,只提供了一个名字。”
也就是说,尽管此人品性恶劣,但出于对普通人的保护也拒绝透露其他信息吗?
这样的话即使知道名字也无济于事了。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际,髭切的声音却打破了一室寂静。
“那么,那个人叫什么?”
“藤田安雄。”
说完,三日月注意到髭切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看来髭切殿想到了什么。”
“嗯,可以这么说。”髭切点点头,微微扬起下巴,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毕竟当时那个怪物也在叫着这个名字呢。”
——“哦呀,会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