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红玉》月见汐

6、第 6 章

　　黑色。
　　比夜晚还要深的黑色。
　　这是一座常年被黑暗笼罩的本丸。没有一丝光亮可以穿透进来，周围杂草丛生，时刻刮起的阴风总是伴随着难以忍受的腥味。
　　那是血的味道。
　　“呜……”
　　死寂的夜里响起痛苦的呜咽声。
　　没人知道那声音从哪里传出来，也根本不会有人去关心，因为此时此刻有更令人在意的事情发生。
　　或者说……是噩梦。
　　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准确无误地捂住了五虎退的嘴。
　　一期一振将五虎退紧紧地抱在怀中。
　　“他来了。”
　　“都躲好，别发出声音。”
　　有谁在悄悄提醒。
　　话音刚落，浓墨一样的黑暗里便亮起刺眼的光，破旧的障子门上映出一个人影来。
　　脚步声缓缓响起，伴随着踏在草丛中的窸窣响动，每一声都让躲在暗处的生物们胆战心惊。
　　所幸脚步声没有停留，逐渐远去。
　　黑暗中的生物复又蠢蠢欲动起来。
　　“……又碎了吗？”
　　“这次碎了几把？”
　　“上次是清光安定他们，下次会轮到我们吗？”
　　“可恶……如果不是刀解池被那个混蛋破坏了，我一定——”
　　……
　　抱怨声和愤恨声接连不断，又都刻意压低音量怕被察觉。
　　一期一振紧闭着双眼，被黑暗侵蚀的痛苦让他连呼吸都变得万分艰难，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明白自己的情况不是最糟糕的。
　　“呜……我好痛苦……一期哥……”
　　一只冰冷的小手握住了他，上面横生出一节骨刺。
　　一期一振回握住五虎退的手，任由尖锐的骨刺穿透他的血肉，他却没有半点反应。
　　这样的痛又怎么可能比得上五虎退的万分之一。
　　他轻轻抚摸着五虎退的头发，扯起嘴角笑了起来：“没事的，再坚持一下。”
　　——再坚持一下我们就解脱了。
　　……
　　三天后，本丸派出第一支队伍前往厚樫山。对于那里的凶险程度，刀剑们早有耳闻，但守护历史是他们与生俱来的责任，再危险也得去。
　　他们无疑对这次任务非常重视。
　　在出阵当天，本丸绝大部分的刀剑们都出来送行。而在这种重要时刻，大多数审神者一般都会出面鼓励大家，可因为爱花的特殊性，他们也没有强求。
　　于是，直到出阵队伍踏上传送阵，他们也没觉得任何不对。
　　然而事态的转变也就发生在眨眼间。在大家都没预料到的那一瞬，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冲出人群，朝着出阵队伍的方向奔去。
　　等长谷部反应过来跑去阻止的时候，爱花已经和出阵队伍一起被传送到了厚樫山。
　　……大事不妙了。
　　这是此刻的刀剑们共同的心声。
　　而另一边以三日月为首的五名刀剑也完全没意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当爱花跟着被传送出去又因为没站稳撞到前面的山姥切国广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她的存在。
　　这下可头疼了。
　　就连一向和颜悦色的三日月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在场的刀剑们都知道以爱花的性格是不可能无缘无故跟着他们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的，一定有什么原因，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因为眼前的局势很危险。
　　或者说，很诡异。
　　不知从哪里生出的黑色迷雾逐渐将郁郁葱葱的山林包围起来，很快，能见度便不足二十米，而队伍中侦查值最高的小夜左文字也在此刻失去作为短刀的优势。
　　他根本看不清周围的环境。
　　五名刀剑不约而同地将爱花包围在正中间。
　　站在左侧的髭切一改往日游刃有余的行事风格，神情严肃的对爱花说道：“主殿，请不要离开我们身边。”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怕得不行的爱花强忍着内心的恐惧点点头。
　　最危险的不是强大的敌人，而是无法预见的变数。
　　关于这点，在场的刀剑们都深有体会。
　　这也是他们出阵这么多次以来遭遇的最诡异的情况。
　　看来时之政府提供的资料没有错。
　　几人在原地僵持了没多久，听力敏锐的小夜便捕捉到从迷雾深处传来的动静。
　　——混合着不知名生物的嘶吼和拖拽着重物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
　　五名刀剑屏息凝视，严阵以待。
　　那声音越来越近，不断拉扯着爱花紧绷的神经。她浑身都在发抖，下意识的想要拽住三日月的衣服，又因为害怕影响到对方，硬生生将那股冲动压回心里。
　　她开始反省自己的到来是不是给他们添了麻烦。
　　但如果她不来的话……
　　想到这里，她便无法再思考下去。
　　因为迷雾中逐渐显现出一个巨大的身影。
　　任何语言都不足以完美形容出眼前这个怪物的模样。
　　和一般的溯行军不同，眼前这只怪物浑身都被黑色雾气包裹着。
　　它身长至少两米，体格壮硕无比，呈站立式，但大腿以下部位却弯曲着向后拐，就像一把变形的镰刀，而撑起它这副躯体的则是长满骨刺的巨大脚掌。
　　怪物的手中还握着一把形似狼头的巨斧，上面沾满了不知名的腥臭液体。
　　幽绿的冷光穿透昏暗锁定住他们的位置，它一挥手，斧头猛地砸向地面。
　　膝丸眼疾手快的抱住爱花跳开了。
　　他看了看站在不远处作出防备姿势的小夜，大声吼道：“小夜，主殿就拜托你了！”
　　小夜点点头，两人迅速交换位置，换到另一边的膝丸则立刻冲向髭切所在的地方，和其他刀剑一齐抵御怪物的攻击。
　　这根本不是溯行军。
　　溯行军不会有这么大的体格，更不可能有如此蛮横的攻击力，恐怕就连高危级别的检非违使也不是它的对手。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人知道。
　　但无论如何把爱花送走才是当务之急。
　　这是刀剑们一致作下的决定。
　　所幸世间万物皆有弱点，即便是如斯强悍的怪物也没能脱离这个铁则。
　　怪物的攻击范围虽然很广，但它的行动速度却相对要慢很多，从始至终，它的腿几乎没有移动过。
　　看来腿部是弱点。
　　山姥切和三日月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冲到怪物身前作为诱饵，而三日月则绕到它身后举起了刀。
　　一个漂亮的横斩将怪物的小腿砍断。
　　巨大的怪物因为没有支撑跪在了地上，手里的斧头也顺势落下，砸起大片灰尘。
　　小夜迅速把爱花的头按在胸口，背过身将灰尘挡住。
　　没有双腿的怪物要显得弱势很多，但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事实证明他们的谨慎是正确的。
　　因为那怪物很快就仰着头嚎叫起来，震耳欲聋的响声使得整个大地都在震动。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刀剑们还是遵循着自己的直觉，快速远离了怪物的身边。
　　接下来他们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无数个脓包一样的东西争先恐后得从怪物身上涌出，接着又化作一滩滩烂泥掉落在地面上。这些粘稠的不明物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换着形态，当最终定型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终于看清了它们的真面目。
　　这个怪物……
　　居然可以召唤出溯行军和检非违使……
　　震惊之余，密密麻麻的溯行军已将他们团团包围住并瞬间发动了攻击。
　　迅速回过神的三日月等人虽然勉强抵挡住了对方的攻势，却因为敌方数量众多而显得有些吃力。
　　很明显这是一场胜率很低的战斗。
　　可即使是这样，他们依然顽强抵抗着。
　　——这里有他们必须战斗下去的理由。
　　而和三日月他们配合良好的战斗相比，小夜这里的情势明显要恶劣很多。
　　没有战斗力的爱花被他死死护在身后。他一边要顾及到左右进攻的敌人，一边又要防止背后有人偷袭。
　　很快，他的体力就消耗掉一大半，即便有源源不断的灵力补充也无济于事。
　　一只溯行军趁其不备割伤了他的腿。
　　小夜因承受不了剧痛以单膝着地的姿势跪在了地上，可即使是这样，他也仅用左手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右手依然死死地握住短刀以抵挡来自溯行军的攻击。
　　被护在身后的爱花见此冲上前来。
　　她捡起地上的木棍朝周围的溯行军挥打着，即使这种程度的抵御在强大的敌军面前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因为她的动作幅度大，一时间也没有敌人敢冲上来。
　　“走……开……不准……伤害他……”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她嘴里发出，那张苍白的小脸上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
　　“主人……危险……快到我身后去……”
　　逞强得说完这句话后，小夜又用仅剩的力气扯住她的衣角，想把她拽到后面去，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已经到达极限。
　　而爱花却坚定得摇了摇头。
　　——我不想……再被人保护了。
　　两人惨烈的状况很快就引起了三日月等人的注意。
　　山姥切刚消灭掉几只溯行军准备冲过去援助，就被新的敌人拦住了去路。
　　“碍事！”
　　他不耐烦的大喝一声，动作熟练的用刀身贯穿敌人的腹部，然后反手一扭。
　　敌人消失，迸射的鲜血溅到他的脸上，他随手一抹，脸色却越来越差：“嘁，真是没完没了。”
　　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山姥切也是第一次遇到数量如此庞大的溯行军。他一刻不停地战斗到现在，体力已经所剩无几，如果再不想点办法怕是连自己都坚持不下去了。
　　又是一只溯行军。
　　这次还没等到山姥切出手，眼前的敌人就被一道凌厉的风刃劈成了两半。
　　不知何时冲上来的三日月背对着他，头发一侧的金色流苏随风飞扬。
　　“山姥切殿，这里就交给我们，请您尽快前往姬君那里，将他们安全带回。”
　　说话间又消灭了几只溯行军。
　　髭切和膝丸也站在他的左右两侧，不停击杀着源源不断的敌人，为他开道。
　　山姥切点点头，在三人的帮助下朝爱花所在的方向艰难地行进着。
　　而此刻的爱花已经和周围的溯行军对峙了许久。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很快就有敌人发现她在虚张声势。
　　面相狰狞的溯行军们一致将目标对准了小夜。比起手无缚鸡之力的爱花，具备攻击性的付丧神显然更有威胁力，不如趁他虚弱的时候把他干掉，以绝后患。
　　尖锐的武器共同指向地上的小夜。
　　其中有几只溯行军已经迫不及待的从两人身后发动攻击。
　　“……危险！快躲开！”
　　山姥切甚至只来得及出声提醒。
　　他离那两人还有一段距离。
　　……
　　……要在这里结束了吗？
　　虽然有点可惜，但是至少保护了主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放弃抵抗的小夜疲惫得闭上双眼，没有一丝力气的他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一秒。
　　两秒。
　　三秒。
　　他听到了□□被刺穿的声音，但预料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他不禁疑惑，却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睁开双眼缓慢地回头看去。
　　两人视线相对。
　　他对上了那双清澈的眼睛。
　　“太好了……”
　　她说。笑容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质。
　　“我也可以……保护别人了……呢……”
　　……
　　瘦小的身体倒在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