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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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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丸有一棵巨大的樱花树,名为万叶樱。
没人知道它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本丸中,又在这世上存活了多久。
但就像默默支撑着整座本丸正常运作的灵力一样,它的存在感虽然算不上有多强,但已成为其中必不可少的部分。
今天爱花也准时来到这里。平时没事做的时候,她就会在这棵万叶樱下睡个午觉或者看看书,虽然没少因为感冒的事被长谷部念叨,但她依然乐此不疲。
因为万叶樱所处的位置是整座本丸的最高点,从这里看过去能将全景尽收眼底。
只是今天有什么地方和往常不太一样。
爱花蹲下身子,打量起地上的东西来。
她清楚的记得这里之前没有任何东西,但眼前这些用石头堆砌而成的小山包又是怎么回事?
爱花带着好奇戳了戳石块。
突然想起还有一个可能。
以前她有看过其他小孩因为自家宠物死了,就把它们埋在某个地方,然后在那里堆放一些石头作为墓碑。
难道这里埋着谁家的宠物吗?
想到这里,爱花的表情也有些难过。
而就在这时,正四处寻找爱花的清光突然跑了过来:“主人,烛台切他们出阵回来了,您要过去看看吗?”
爱花点点头站起身来。
不料一转身就被清光发现了异样。
他连忙凑上去捧住她的脸,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眼角,眉头也因为担忧而皱起:“主人,您的眼睛怎么红红的?有谁欺负您么?”
爱花摇摇头,指向身后的石头问道:“这里……埋着……谁家的……宠物么?”
清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也一脸茫然得摇摇头:“没听说过本丸的付丧神们养过宠物,像狮子王和五虎退他们自带的鵺以及小老虎都还好好的,大概是谁一时无聊堆着玩的吧。”
说完他又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小激动的说道:“对了主人,上次您给我买的指甲油我还没用呢,回来以后能麻烦您帮我涂指甲吗?”
爱花当然不会拒绝,点点头应了下来。
毫不意外的看到对方开心得两眼都在发光的表情。他一把握住爱花的手笑道:“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快去快回吧!”
爱花被拉着往前跑了几步。
却突然在中途停了下来。
在清光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她转过身看了看樱花树下的石头堆,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晌,便蹲下身将地上散落的花瓣拾捡起来,并把它们一一铺洒在石块上。
身后传来清光催促的声音。
爱花闭上眼睛合掌拍了拍。
一阵清风拂过,吹起更多花瓣。
她迎着风朝清光跑去。
殊不知盛放的万叶樱下逐渐显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却又消失不见。
……
本丸的刀剑每次出阵回来都或多或少会带些伤,但因为不严重,平时自己随便处理一下就行了,也没想过要麻烦爱花,哪知道有天好巧不巧被她撞见,情况就不一样了。
爱花主动提出想要给他们治疗伤口的意愿。
并且态度很坚决。
刀剑们自然知道她想竭尽所能的帮到他们。虽然都觉得没必要,但看着那张充满渴望仿佛不答应马上就哭出来的小脸,还是无奈得同意了。
所以目前为止本丸已经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个出阵回来的付丧神都需要到爱花这里来报道,确认没有受伤才可以离开。
而受伤的刀剑则需要爱花通过手入来治疗。
一开始爱花自然不知道什么叫手入,包括远征,畑当番,饲马番,手合番这类需要审神者亲自处理的本丸事务也一直由长谷部在执行。
但不得不说爱花在控制灵力方面的天赋很高,长谷部只是简单给她解释了一下,她就知道怎么运用了。
这次回来的是以烛台切为首的出阵队伍。
看得出六名刀剑刚经历过一场难度较大的战斗,无论是脸上还是手上都带着不少伤口。
爱花小心翼翼地将烛台切的本体刀平放在双腿上。她伸手抚摸着刀面,缓缓闭上眼睛,在感应到刀身中的损坏点后,引导着身体里的灵力逐渐汇聚到指尖,然后慢慢扩散出去。
只需片刻便焕然一新。
充斥在身体中的灵力强大又纯粹,连疲惫感也在瞬间消失无踪。烛台切闭上双眼感受着这股游走于五脏六腑的舒适感,随后感激得接过本体刀朝爱花行了一个礼。
他自然知道爱花并不习惯被这样恭恭敬敬的对待,但礼节是必不可少的。
为了让她自在些,他适时转移了话题:“听长谷部殿说您最近胃口不太好,是因为食物不合您的口味么?”
爱花听了连连摇头道:“食物……很好吃……只是我……吃不下……可能是气候的……原因……”
“我明白了。”烛台切笑着点点头,“关于食物方面的问题我会继续改进,如果能让您的胃口好一点,对我来说也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说着,他看了眼在身后等待手入的刀剑:“那么我就先离开了,还请您不要太勉强。”
爱花点点头应允下来。
从手入室离开的烛台切并没有同往常一样回房间写出阵报告。他站在道路的分叉口犹豫了一下,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
距离上次那件事过去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本丸在转眼间又迎来了繁花似锦的春天。
三日月依旧坐在老地方喝茶。
和煦的阳光穿透枝叶投射而下,使细碎的光斑在他身上四处游走。他直视着前方的风景,笑容平和闲适,仿佛没有什么事物能让他动容。
哪怕面对烛台切的突然造访他也没有任何惊讶,反而招呼他坐下,并给对方倒了杯茶。
烛台切接过茶杯品尝了一口,很给面子的赞扬了一番,听到对方依旧哈哈哈的笑着似乎没所谓的样子,便知道他想听的不是这个。
于是他话锋一转:“此次我们前往厚樫山并没有发现那个怪物,应该是消失了。”
“嗯。”三日月点点头,脸上却没有多少意外的表情,“看来和我们预料的结果一样。”
当初他们从厚樫山回来以后,第一件事是把爱花送到医院抢救,第二件事就是将情况上报给时之政府,让他们着重调查这些怪异事件。
结果当然是没有任何回音。
他们本身也不抱什么希望。
但时之政府在后期传来一份报告显示厚樫山在突然间又恢复了正常。
没有时空异变,没有大量的溯行军和检非违使,更没有那头怪物。而这个异常情况的突然转变正好是在藤田安雄被一期一振带走的那天。
让他们很难不把两者联系在一起。
至于那个怪物诞生的原因……
至今也无人知晓,也许是大量丧生于此的付丧神们聚集起来的怨念体,在将藤田安雄手刃之后解除诅咒又消散了也说不定。
总而言之,无论真相如何都是一件好事。
至少对于他们来说。
烛台切忍不住舒出一口气。
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彻底放松,哪怕有人会吐槽他这副样子不够帅气他也暂时不会在意了。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主殿最终也会走出阴影越来越好吧。
想到这里,他勾起嘴角笑了笑,颇有几分闲情逸致的陪三日月在这里看风景。
当视线定格在某处的时候,他嘴角边的笑容稍滞,脸上不禁带着些许担忧:“三日月殿,万叶樱下的那些石头是髭切殿堆放的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里面埋着的应该是……”
“哈哈哈,无妨。”
三日月自然明白烛台切的担忧,摆摆手让他宽心,眼中的笑意始终未曾改变:“烛台切殿认为怎样判定人的好坏才算是公正的呢?老爷爷我一直觉得任何事物都不能单看一面呢。”
“就像多面体一样,从不同的方位看,每面的形态也各不相同,不是吗?”
“这点对于付丧神来说也是一样的。长谷部殿站在他的角度实现主命并没什么不对,也许身处对立面的我们无法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但如果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待整件事又是不同的结果。”
而视主命为人生准则的长谷部在消失前会向髭切许下这样的心愿,却并非去往主人所在的地方,是否也从另一个角度对藤田安雄的所作所为表示唾弃和不屑呢?
主命是束缚他前行的枷锁,亦是动力。
当他为实现主人的愿望而被贯穿胸口的那一刻,才是他真正想要的救赎吧。
听完三日月的一席话,烛台切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怔愣。
但很快他就理解了话里的含义,有些感慨得笑道:“……该说什么呢,不愧是活了千年岁月的天下五剑之一吗?您还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呢。”
“哈哈哈,我不过是个老爷爷罢了。”
“您过谦了。”烛台切缓缓站起身来,再看向那一处时已没有刚才的忧心忡忡,“既然三日月殿都这么说,那想必没有任何问题了。如果让主殿知道的话说不定也会感到很开心。”
——身处黑暗中的灵魂总会向往一切美好的事物,这座本丸对于长谷部来说又何尝不是无法触及的奢望。
烛台切最终还是回屋写报告去了。
在他离开后没多久,爱花也因为把手头的事情做完没事干,专程跑来找三日月玩。
但由于这次的灵力消耗比较快,她显得有些疲倦,很快就靠在三日月的怀中睡着了。
在这段时间里,长谷部为了改善爱花的体质一直和烛台切他们在研究健康食谱,把她的身体调理得很好,使得那张瘦削的小脸上总算有了点肉,气色也比刚开始来的时候好了很多。
也因此当爱花闭上眼睛仰着头,嘴巴还半张着打呼噜的时候,那副模样就显得特别可爱。
三日月被逗得轻声笑了出来,忍不住捏紧她的鼻子,当看到她皱起眉头时又迅速放开。
微风夹带着花瓣在深蓝色的发丝间穿行。
那双眼中春水泛波,溢满无限柔意。
他用嘴唇触碰她的额头,动作虔诚又专一。
——我的小姑娘,愿你一生顺遂无忧。
……
本丸的日子依旧温馨而缓慢的进行着。
转眼又是一年冬天。
但这次似乎来得很早。
一推开窗就看到外面全是雪,繁盛的万叶樱也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上面挂满了冰凌。
但早冬的到来不见得是件坏事。
尤其对于爱花和短刀们来说。
爱花被裹得像只小企鹅一样在庭院里跟短刀们一起堆雪人,有时候不小心脚滑会一头栽进雪里,糊得满脸都是,把长谷部愁得不行,只能后脚紧跟前脚,恨不得两只眼睛都长在她身上。
而像三日月这类长期过老年生活的刀剑自然不可能跟着到处跑,一般是烤着火喝着茶掰着橘子皮笑呵呵的看这群小孩儿玩闹。
由于今年冬天特别冷,烛台切一大早就宣布中午吃寿喜烧,接着便马不停蹄地跑去万屋购买食材,现在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得差不多了。
爱花很快就闻到从厨房里飘来的香味,奔跑的脚步顿时停下,肚子也很配合得叫了两声。
听到声音的长谷部不由得松了口气。
——总算可以消停一下了。
“主公,烛台切殿应该很快就会叫我们去吃饭了,我先带您去把衣服换下来吧,您的外衣已经湿透了,穿久了会感冒的。”
眼见她在原地犹豫不决,似乎觉得换衣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长谷部也不恼,挑着眉头说道:“难不成您还想尝尝药研殿调制的药水吗?”
不得不说这话确实有奇效。
刚一出口,爱花就跟脚底抹油似的往自个儿房间的方向跑,还因为跑得太急绊了一跤,被路过的山姥切扶了起来,望着那个小姑娘不敢停留并且越跑越远的背影满头问号。
长谷部无奈得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
寿喜烧这个东西对于爱花来说是奢侈品。
还记得那会儿她刚被远方亲戚带走,两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又正值冬至,冷得不行,她便紧捏着衣领不让风灌进去,可惜效果不佳。
当路过一家卖寿喜烧的店面时她停了下来。里面暖洋洋的灯光,蒸腾而起的热气以及咕噜噜冒着泡的汤汁让她口水直流,十分向往。
虽然最后并没有吃到。
甚至还被打了一顿。
原因是嫌自己走路太慢耽误他回家。
所以当看到曾经期盼过的东西出现在眼前并且触手可及的时候,爱花已经迫不及待地将两手搭在桌面上,眼巴巴得望着锅里翻滚的汤汁,眼里闪烁着名为想吃的光芒。
但现在菜还没熟。
烛台切哭笑不得的给她盛了一碗汤。
看她捧着碗一边吹气一边呼哧呼哧地喝着,一旁的乱咬着筷子有些好奇得问道:“主人很喜欢吃寿喜烧吗?”
正在喝汤的爱花没有多想便点点头。
乱朝她眨了眨眼睛,有些调皮得说道:“那待会儿我的那份也让给主人吃吧,作为交换,主人晚上可以和我一起睡觉吗?”
毫不意外得到对方一个肯定的眼神。
乱在心里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没想到这话很快就被其他短刀们听见,纷纷发出抗议——
“啊!乱好狡猾,我也可以让给主人吃哦!”
“主人应该吃我的,我这里有很多。”
“主人,不介意的话可以尝尝我的哦。”
“虽然不是人/妻,但也不是不可以让出来……”
“我……我也可以把自己那份让……让给主人!”
……
一时间,四周全是短刀们争先恐后的声音。
爱花一脸茫然得从碗里抬起头来。
长谷部头疼得揉着太阳穴正要发威,一期一振已经先一步制止了弟弟们的胡闹:“现在是吃饭时间,不可以吵架,也不要给主君造成困扰。”
这下,短刀们才不情不愿的安静下来。
只有爱花全程都在状况外,埋头吃着付丧神们不断夹来的食物,很快就吃饱了。
午饭时间结束后,乱还是不甘心得想要拉着爱花一起睡觉,被自家大哥拎着衣领带走了。
而爱花则帮忙收拾碗筷并清洗干净。
其实这些活平时都由其他刀剑们在负责,但因为爱花坚持要帮忙,自知拗不过她的长谷部再三考虑下还是答应了,只不过必须有人在旁边守着,要是不小心打破碗划伤手就不好了。
厨房里只有烛台切和爱花两个人。
爱花踩着小板凳认真清洗碗筷,烛台切则在一旁看着,偶尔会把她滑下去的头发别到耳后。
本应该很温馨的场景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
五虎退急冲冲得跑进厨房对爱花说道:“主……主人……三日月先生让……让您赶紧去会客室!”
两人均是一愣,都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
会客室外早就围满了人。
当烛台切陪同爱花赶过去的时候,刀剑们已经自动划分出一条道来让她通过。
爱花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有些胆怯。
还是烛台切拍了拍她的头,安慰道:“没事的,快进去吧,我们会一直在外面等您。”
虽然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爱花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直到障子门在身后关上也没有抬起头来。
室内异常安静,室外也没有半点声响。
就像与世隔绝了一般。
爱花能感觉到有两股灼热的视线一直放在自己身上,这让她有些不自在。曾经那些快被遗忘的恐惧也隐隐有了冒头的趋势。
她紧抿着嘴唇,两手习惯性的握紧。
而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打消了她的怯意:“爱花,最近过得还好吗?”
听闻,她猛地抬起头来。
正对上森田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这个人的出现让爱花的泪腺瞬间崩坏了。
和精心照顾着自己如同家人般亲密无间的付丧神们有所不同,森田是第一个主动向她伸出手并把她从黑暗中拉出来的人。
时隔多日未见,她自然十分思念他。
而这份思念则直接变成了行动。
她突然朝森田扑过去并紧紧地抱住了他。
森田对此却没有半点意外的表情。他动作很娴熟得回抱住小小的身躯,并轻拍她的脊背以作安抚:“好了,没事的,乖孩子。”
等爱花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森田才抬头看向对面的人,又恢复到以往严谨认真的工作状态中去:“很抱歉让您在一旁等待这么久。”
经森田提醒,爱花才想起房间里还有个人。
她顺着森田的视线看过去。
却没想到对面坐着的人居然是三日月。
而作为两人视线焦点的三日月却没有半分浮躁的表现。他的嘴角一直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哈哈哈,姬君现在正处于爱撒娇的年纪,实属正常现象,无需介怀。”
熟悉的场景让爱花在恍惚间回到了初来本丸的那天。她突然为他们接下来的谈话内容感到紧张,却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直觉应验了。
“非常感谢您的谅解。”森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那么我继续刚才的话题。”
“其实我和爱花有过一个约定。如果她在这座本丸待满一年,一年后我就会来接她回去。”
——“现在期限将近,我是来兑现承诺的。”
……
房间里陷入长久的沉寂。
爱花无声的瞪大眼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