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桃枝换马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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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初逢长歌
李牧云从来没有想过，他只是来长歌替将军送个信确认军需物资的时间，自己的女朋友便成了个秃子。
他看着面前和自己朝夕相处走遍大唐，甚至携手共战，驱匈奴，战狼牙的女朋友，心疼的双手都控制不住的颤抖。
是了，他李牧云的女朋友，便是这一匹通身雪白此刻却秃着个尾巴的里飞沙。
他一点也不觉得羞耻，他们天策府的士兵，哪一个不是把自己的马当做自己的女朋友悉心照顾，而且还能肯定的说，一定比照顾女朋友更为细致体贴！
更别说，更别说——
这是里飞沙啊！！
这是他新兵营毕业第一名的荣耀，是将军特地鼓励他奖励的宝马。而今天，竟然，竟然……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被人剪光了马尾。
那顺滑亮丽的马尾，他以前每天都要轻柔的梳好几遍，掉一根毛都恨不得贴上去，暗淡一分就恨不得把全府最好的皇竹草送至嘴前。
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兔崽子！！！
让他知道了他一定，一定要剃干净那兔崽子的头发还女朋友一个公道！
正在看着光秃秃的马尾暗自伤心着的时候，李牧云似乎听到有细巧的声音在喊自己。寻声抬头望去，远处似有两人徐徐走来，一高一矮，一大一小，是长歌特有的浅葱色，莹莹淡淡。
走近了他才认出那高个的长歌弟子是赫赫有名的张婉玉，慌忙整整衣衫作了个揖。
张婉玉摆手，面含歉意的把躲在身后的小矮个牵了出来，“君卿，刚刚怎么答应我的？”
被喊作君卿的小女孩，穿着长歌弟子的入门长裙，身高只到张婉玉的腰，看上去也不过八九岁年华。大概是还小，她始终拽着张婉玉的小拇指，微微抬头，却在对上李牧云的视线时又缩回到婉玉身后，只露着半个身子，声音怯怯懦懦的，听不太清。
“军爷爷，对……对不起。”
稚嫩的嗓音软软糯糯，却有着掩藏不住的颤颤巍巍，仿佛下一秒就会委屈的哭出来。
李牧云心头蓦地一软，看着半露在外面的梳妆齐整用桃花簪绾起的发髻，突然就忘了自己几分钟前还牙咬咬的决心。
小女孩还在吞吞吐吐着。
“丫丫姐姐说，说好的琴要……要马尾，”他似乎看到张婉玉的裙摆在小女孩指尖打圈，褶皱漾起涟漪，“军爷爷的马……好看……”
逻辑颠倒乱七八糟的一句话，理解起来稍稍有些困难。
张婉玉抚了抚君卿的小脑袋，替她解释道，“崖牙说好琴需要好马尾，君卿这孩子从小就特别喜欢琴，天天缠着崖牙说要做琴给她，崖牙大概是被缠怕了，答应君卿只要找到绝世宝马的马尾，就替她做。毕竟我们这长歌门山好水好风景好，但好马却是少之又少。没想到这孩子一直记在心上。”
所以女朋友那包养精良的马尾，壮烈牺牲了。
李牧云心里着实委屈，但看了看大一点的精致面容，又看了看那小一点的水灵灵的娇小身影，满腔的委屈竟不知从何发起。
李承恩将军教导：天策将士，战天战地战邪佞，唯独不能伤害任何女子。
他最终只能长叹一口气，牵着秃了尾心情怨念的女朋友，在张婉玉连连的抱歉声中离开长歌门。
李牧云走的抑郁，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离开的瞬间，躲在张婉玉身后的小女孩笑嘻嘻的冲他做了个鬼脸；更没有听到张婉玉赞赏的笑声。
“表现非常好，奖励两根糖葫芦！崖牙每次要做琴都推来推去，我就不信这次这么好的马尾都有了，她还不给我做新琴。”
“那婉玉姐姐，新琴到了也让我摸一摸好不好呀~”
小女孩声音清脆依旧，却毫无怯懦。
这一年，李牧云十四，君卿八岁。
岁月静好，山河仍在。
002.长安
两年后，长安城，时年，天宝十五。
长安城向来是喧闹而不失秩序的。哪怕几百公里外已有士兵与狼牙兵厮杀激战，城内依旧柴米油盐纷纷扰扰，经纬巷陌依旧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人潮涌动间，时不时能看见身着铠甲的天策将士们来回巡逻，维持整个城市的稳定。
他们便是东都之狼。
今日的长安城依旧人声鼎沸，喧腾中有嘹亮而悠长的嘶鸣声，如利刃划破洛阳城的幕布。
李牧云匆匆忙忙解决了纷争赶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自己那通体雪白的沙沙正仰天长啸，高扬着前蹄，而马前，有小女孩站在那里抬头看着沙沙，惊得像是摄住了魂魄，一动不动。
身体比大脑反应的要快，他撑过瓦墙，借力凌空而起，随着一道赤红的弧线，稳稳落在马背上，右手绕紧缰绳，用力一扯——
刚刚好落在女孩身侧。
轻轻拍拍受惊了的女朋友，李牧云抬头想慰问一下小女孩，却在看到女孩手中熟悉的毛发后瞳孔猛的一缩。
他整个人仿佛冻结僵住，简单一个回头的动作维持了好几秒——视线里，雪白油亮的马屁股上马尾短簇，宛若三岁稚儿的发髻。
小女孩一身浅葱色的长歌弟子服，发间插着桃枝，李牧云惊讶、愤怒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情感汇聚在一起，声音都有些控制不住的颤，“又是你！”
小女孩看着李傲血，澄澈的双眼渐渐笑意盈盈，她眨了眨眼，笑起来唇侧微微显出两个梨涡，“军爷爷。”
李牧云还来不及说出自己的一腔愤怒，便看到小女孩将发间的桃枝取下。
暮春三月，新折的桃枝开满深红浅红的桃花，动作之间花瓣簌簌落下，缠在女孩乌黑柔顺的发上。
小女孩走近，踮起脚想将桃花枝递交给他，却发现身高不够，李牧云坐在马上一动不动，没有伸手接过的意思，她委屈的鼓了鼓腮帮，勉强踮起脚将桃花枝插在马鞍上。
“这是今天新折的桃花，是书院里开的最好的一枝！”女孩晃了晃手上的马尾，“桃花换马尾，军爷爷我们有缘再见。”
说完便转身，顿了顿还是回头又踮着脚尖摸摸沙沙柔顺的毛发，在马儿抗议的嘶鸣声中笑嘻嘻的走了。
人来人往的洛阳城，很快便看不见那一抹浅葱色。
李牧云看着马鞍上横斜出来的那枝桃花，渐渐的怀疑：这伶牙利嘴的小姑凉真的是自己两年前在长歌碰见的那个，怯怯懦懦话都说不完整的，小萝莉？
他挠挠头，总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
还不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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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很快，他又一次看到了小女孩。
独自背着琴走在汹涌的人潮中，矮矮小小的她总是被人不经意磕碰到，仅仅在李牧云注意到她的这段时间里，她就已经被磕碰到三次。
阿，第四次了。
这次是个粗莽大汉，一时没收住力，竟实打实的撞了个满怀。大汉倒是满不在意的走开，小女孩摇摇晃晃得，一个不稳竟摔了下去，还是最不入眼的脸朝下。
背着的琴似乎成了阻碍，她艰难的想要爬起来，却又一个不稳倒了下去。
李牧云摇摇头，牵着马走过去。先是伸出手，发现离小女孩还差那么一截，愣了愣，这才蹲下身去，轻轻把小女孩抱了起来。
一向干干净净的小姑娘此刻灰头土脸，睁着个大眼睛看着半蹲着的他半天，粉嘟嘟的小嘴一瘪，毫无预兆的钻进他怀里。
也不是哭，也没有闹，就这么静静的窝在怀里，委屈的嘤了一声。
像是训练营里刚出生的小奶狗，软软的，糯糯的。
李牧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闻着女孩发间依旧清新的桃花香，忍不住轻笑。
——果然还是个孩子。
蹲下的少年和女孩近乎一样的身高，李牧云视线越过绾起的发辫，能看到长琴木上精细的雕刻，桃花与桃枝间是长歌门的印记。
他蓦地想到方才最初伸出手去，与女孩微妙的高度差，唇角不免弯了弯。
这小矮子——
还没把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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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了一会儿小女孩便站起，拍着衣面，整理着乱糟糟的衣裙，
几次相逢，这才第一次介绍自己。
“我叫君卿，是长歌载川门下弟子。这次陪师傅来长安打理书院。”
李牧云点点头，和君卿比起来，他的自我介绍简介明了的多，“李傲血，天策府虎啸营。”
君卿撅嘴，“我知道你的名字，婉玉姐姐他们告诉我了。”大眼睛滋溜溜一转，又转到李牧云身侧里飞沙的身上，“军爷爷你的马真好看。”
不说还忘了，这一提，李牧云顿时想起女朋友的两次秃尾之仇，都在这个小女孩身上。
两次啊，自己辛辛苦苦两年时间终于养回来那一尾靓丽的毛发，就这么在这小女孩手上被毁了。
他刚想张嘴讨回公道，君卿又抢先一步张开口说，“军爷爷，你知道相知书院在哪里么？”
迷路了。
小矮子站直身也不过刚到腰侧的高度，仰着脑袋，眼睛水亮亮的，像是长歌门养着的梅花鹿。
李承恩将军教导说，天策府将士，应当心怀天下，胸怀四海，却也更应当为身边每一位大唐百姓排忧解难。
带领迷路的孩童回家是天策府应尽的义务。
李傲血挺直腰杆，落字铿锵有力，“放心，这就带你回去！”
他带着小君卿走过大街小巷，纷繁的吆喝声中，突然就有些迷茫。
——他刚刚原本，想说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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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的街边摊贩特别的多，在天策府的整治下整整齐齐罗列在道路两侧。卖胭脂的，凉扇的，刺绣的，卖水果的应有尽有，各家店铺的吆喝声也一声高过一声。
在经过一家摊贩时，李牧云明显感觉到身侧的小女孩走路速度慢了下来，低头一看，君卿那大眼睛直溜溜盯着老板手中的糖葫芦不放。
都走过四家铺子了，依然固执的扭过头。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李牧云叹了口气，带着小女孩回头，付钱将糖葫芦放在君卿手中。
小女孩开心的连梨涡都变深了，“谢谢牧云大哥哥！”
“嗯？”称呼一下子变得太快，李牧云一时有些懵。
“军爷爷毕竟是爷爷嘛，好老的，”君卿吃着糖葫芦，头都不抬一下，“还是大哥哥喊起来亲切呀~”
李牧云没忍住笑出了声。
什么爷爷哥哥，一根糖葫芦就把这伶牙利嘴的小姑凉给收买了。
他微微抬手，揉了揉君卿软柔的黑发。
恩高度刚好。
小女孩专心致志的吃着糖葫芦，丝毫没有在意被揉乱的发型，倒是身侧一直静静跟随的里飞沙，略带怨念的昂头嘶鸣了一声。
说好的替我报仇呢！大骗子！
李牧云突然就觉得，这样也挺好。
左右萝莉，右手莎莎。
嗯，绝对是天策府的人生赢家！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桃枝换马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