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笼（短篇惊悚）》成于乐cyber

14、第 14 章

　　听动静，这次的失控者数量不比下午那次少。摩擦声如同成千上万只虫子爬行，令人头皮发麻。

　　老铁也被惊醒了，眼神恐惧地望向门。叶言在他将要开口的一瞬间掠了过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同时压低声音说：“别慌。只要我们冷静，他们就发现不了我们。我松开手，你别叫。”

　　老铁点点头，身体却开始打起了哆嗦。叶言慢慢松开了手，紧接着，老铁自己用双手死死捂上了嘴，抖得像狂风中的叶子。下午的时候，他听过叶言的讲述，知道恐惧的情绪会引来失控者。可是“害怕”这种事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越是不想害怕，反而越是怕得厉害。

　　叶言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神色凝重，回头说：“我们到楼上去。”

　　“你……”老铁才说了一个字又顿住，拼了命把因为惊讶而抬高的音量重新压了下去，用气声说：“你疯啦？现在出去？”

　　叶言也用气声回答道：“不出去怎么办？他们只会越来越多，你难道要等他们把门堵死吗？”

　　老铁嘴唇一颤。

　　“别怕，”叶言安慰道，“现在他们的数量还不算太多，跟我们也还有点距离。我们悄悄摸出去，楼梯间离得不远，顺利的话，我们可以一口气冲上楼。”叶言心知，楼上也未必安全。可他们目前没有别的选择。向下的路已经被堵住了，只能一路往上。

　　老铁哭丧着脸。要是还有别的选择，打死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到外面去。可叶言说得对，一旦门被堵死，那就想出去都出不去了。除了一扇门之外，这个设备间没有其它通向外界的途径，等那一点点食物和水耗尽，他们就只能活活被困死在这里。

　　叶言迅速收拾好背包，“我打头阵，你们两个跟着我。要是实在害怕，就把眼睛闭上，拽着我的衣服走。”

　　有了上一次和失控者接触的经验，叶言清楚，跟他们拼速度、拼战斗力都不是上策。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程谨和老铁准备好后，叶言轻轻打开了门，把眼睛贴近门缝侦察了一下。嘈杂的脚步声是从走廊另一头传来的。他记得，三层的幸存者们都集中在那边的一间大会议室，现在看来，那些人的情况怕是不容乐观。

　　叶言回头对身后的两人作了个手势，自己率先出了门。老铁紧跟着第二个出了门，他虽然很不想出去，但更害怕被落在后面。

　　程谨在三人小队的最后。到了此时，他反而没那么紧张了。目前的事态还远远未到最严峻的时刻，至少，他们此刻所面对的情形，并不比他和叶言下午所经历的那一次更凶险。

　　不要怕。不要怕。程谨在心里默念，视线追随着叶言的背影。有叶言在，什么都不用怕。

　　三个人蹑手蹑脚摸到了离他们这端最近的安全门。程谨和老铁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等着，叶言侧身站着，通过观察窗向楼梯间窥探，确认了门后空无一人。看样子，这一层的失控者们都被骚动吸引到走廊另一端去了。叶言用钥匙开了门，三人鱼贯而入。

　　不同于走廊的嘈杂，楼梯间静悄悄的，有一种安宁的假象。但从这里开始，才是最危险的时刻，因为他们正与那些数量未知的失控者们处于连通的空间之中。如果在这里被失控者发现，处境会很危险。

　　叶言没有锁上门，只是虚虚地掩上，因为他不知道楼上是否也有失控者。留着这扇门，是给他们自己留下一条退路，尽管不是一条多好的退路。

　　三人正要往楼上走，突然，身后那扇安全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几个人往这边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高声呼救：“救命！救命啊！”

　　叶言眼神一凛，飞快转身开门，想在那几个人被失控者追上之前把他们拉进来。他们太惊恐了，会把更多失控者吸引过来，到时候楼梯间被堵塞，谁也跑不了。

　　但还是迟了。开门的一瞬，叶言就看到，几个幸存者向这扇门奔逃过来，身后跟了一群失控者，双方的距离正在迅速缩短。

　　跑在最前面的上班族男人一眼看到了叶言，没命地喊了起来：“救救我们！快救救我们！”他的手臂笔直伸向前方，好像希望那条手臂可以像绳索似地弹射出去，勾住叶言。

　　叶言明白，即使立刻关门，也没有用了。当初，三层所有的安全门都是上了锁的，每扇门后都有重物抵挡，叶言亲自确认过这一点。既然这些失控者能够进入三层，就说明他们进入爆发状态的时候，完全有力量突破安全门。

　　现在，叶言最不希望发生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但他没有因此恼怒沮丧。本来他也没指望，他们三个人能够一路顺畅地转移到楼上。毕竟他们原本就身处危险之境，不发生意外，才是真正的意外。

　　趁着还有点时间，叶言把那串安全门的钥匙交给了程谨，脱下外衣和背包，“你们往楼上跑，一直跑，到楼顶超市去。那里的门更坚固，说不定能挡住这些失控者。我去把他们引开，这扇门不要锁，我带着他们在三楼跑一圈，然后从这儿上楼追你们。”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可他到底有过一次经验，而且体能超常，比其他人的存活概率大得多。

　　事态紧急，程谨也没啰嗦，只说了一句：“学长，记住，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千万要克制住杀.戮的欲/望。”

　　叶言深深看了程谨一眼，点点头。

　　那几个幸存者冲到了门口。叶言让过他们，迎着那些失控者，往相反的方向冲去。

　　双方越来越近，近到叶言能看清那些失控者的面容。他惊诧地发现，自己竟然兴奋起来了。他的身体内部滋生出了一股渴望战斗的冲动，仿佛那已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一部由他的意识所操控的人形战甲。他的意识告诫自己：不对，这个状态不对。他不是要去杀死这些失控者，只是要把他们引开。但他的身体却在说：杀.戮。杀.戮。杀.戮。

　　似乎感应到了叶言的杀意，对面那些失控者的攻击性愈发高涨。双方都在加速前冲，如同拳击台上正面相遇的敌手。

　　即将发生冲撞的前一瞬，最前排的几个失控者动作稍缓，齐齐俯身压低重心，双腿微曲，作出了准备前扑的蓄力姿势。他们在这一刻竟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正在被一个看不见的统帅指挥着。

　　叶言脑中闪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些失控者好像也和自己一样，获得了某种战斗的本能，只不过自己能够主动驾驭这种本能，而他们则是被动地受到这种本能的驱使。这么说来，他们和自己应该算是同类——不是作为人类的同类，而是另外的什么东西。

　　没有时间多想，他的身体已然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作出了迎战的反应。叶言脚下骤然发力，在对方扑向自己的同时，身形蹿出，跃上了对方的后背。

　　被他踩中的那个失控者扑倒在地，旁边的另一个失控者伸手来抓叶言的脚踝，那只手的指甲足有几厘米长，顶端锋利如刀刃。从他张开的嘴里，叶言看到了两颗长长的獠牙。

　　牙齿和指甲，是动物天生的武器。原始的人类在学会使用外部武器之前，也是依靠牙齿和指甲战斗。

　　这些失控者不仅获得了战斗本能，他们的身体也变得更加适宜于原始战斗，就像是产生了某种返祖现象。

　　失控者的进攻速度快如闪电，而叶言比他们更为敏捷。那只伸向他脚踝的手抓了个空，叶言仿佛凭空消失了。下一秒，他的身影从天而降，稳稳踏中了几米开外另一个失控者的肩头。他就这样踩着这群失控者的头颈和肩背，快速移动到了他们的后方，干净利落地落在了地面上。

　　那群失控者也笨拙地调转了方向。与进攻时相比，大多数失控者在作出诸如转身和后退这一类动作的时候，灵活度和协调性明显差了许多。仿佛有人在他们的身体上作了一些特殊的设置，使他们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但叶言注意到，并不是所有的失控者都具有这样的行为特点。在他们当中，有少数一部分始终能保持动作灵活，他们眼中的光也比其他失控者更显残暴。叶言想起了那个在二楼走廊上用衣帽架袭击他和程谨的家伙，后脊陡然一寒。这些家伙，才是最大的威胁。

　　叶言转身往走廊另一头跑去。他感觉到，自己快要控制不住杀.戮的冲动了。他脑中反复出现那个向他投掷衣帽架的体能变异者，那张脸纤毫毕现——舌头伸出唇外，放大的瞳孔闪烁着贪婪和暴戾的光。

　　叶言突然很想撕碎这张丑恶的脸。

　　这张脸逐渐模糊，与他身后那群失控者们的脸融合在了一起。

　　——杀了他们。他们早就不是人了。他们不是你的同类，他们是怪物。

　　叶言心中有个声音在说。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