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春尽》方思

3、天意

　　“姑娘，醒一醒。快醒一醒。”
　　苏珏拍着那姑娘的脸，她丝毫没有反应。他又俯下身子趴在她心房仔细聆听，确认她仍有心跳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令他奇怪的是，这女子竟然没有溺水迹象。苏珏察看她的伤势，才发现腰间鲜血已然染透裙衫。
　　璧玉庄一早就开了门，丫鬟小凝提着篮子正要去集市买菜，老远就望见她家公子背着一位姑娘，正赶回家来。
　　“公子不是去采药了吗？怎么还背了个姑娘回来？”
　　苏珏一路跌跌撞撞、气喘吁吁总算回来，对于小凝的疑惑，他顾不上解答，只说：“快、快把剪刀、药箱、还有烧酒都取来！”小凝二话不说，急忙放下篮子去准备东西。
　　到了卧室，苏珏把那黄衫女置于榻上，终于仔细瞧了瞧她。眉间若蹙，睫毛细长，虽然此时脸无血色，然他可以想象她健康时候的样子，定然活脱一颗甜腻可口的粉桃。不知是哪一个，竟对这般娇俏的小姑娘下此狠手。
　　小凝取来工具，问道：“还是把她送去医馆吧，公子。这要是被郭小姐见着，又是一场官司。”
　　苏珏道：“我自己便是大夫，哪有把伤者再送去医馆的道理，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可是郭小姐......”
　　苏珏白了她一眼，示意她莫要再说。“若此等情景，她仍要耍脾气，那我亦无话可说。大不了退亲便是。”
　　苏珏望着黄衫女紧闭的双眼，有些羞赧道：“姑娘，得罪了。”他拿出剪刀，泼了烧酒，在烛火上烤了烤，稍作停顿，便用它剪开那姑娘的腰带，接着是衫裙中衣。他如此专注，全然不曾察觉她已渐渐苏醒，并且伤口在自动愈合。
　　“公...公子...”小凝指着已经醒来的黄衫女，对苏珏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苏珏顺着小凝手指的方向看去，才知晓那姑娘已经醒了。只是很奇怪，方才她额间若隐若现的莲花已然消失。
　　苏珏刚要关切她伤势如何，岂料她起身就打了他一巴掌。
　　“我好心救姑娘，你怎打我？”苏珏抚着被打过的脸颊，那是火辣辣地疼。
　　“救我？我本就无事，几时用你来救我？我看你分明是说书人戏里都说的那...登、什么，反正不是好人！”黄衫女指着自己被剪坏的衣衫怨道。
　　“你说我是登徒子？！”苏珏脸上青白交替，心中委屈至极，今日为救此女，他连织云山上的名贵药材都舍弃了，忙活了一早上，连口热茶都不曾吞下，却被人误会至此，误会便误会吧，偏偏说他是登徒子。
　　“对，就是登徒子，否则我的衣裳怎会好端端被撕坏？”女子依然不依不饶。
　　“好没心肝的姑娘！我家公子把你从十里外的织云山背回来，只因你身受重伤，他连马都不曾骑。你不仅打他，还侮辱他！”小凝气不过，与她争论。
　　“罢了，随你怎么说，伤，我身上没有，其余事我也不曾知道。”说完，她便走出了璧玉庄。
　　慕清初到人间，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一直到傍晚，太阳渐渐下山，夜幕即将降临。她饿极了，从前在天界，从不晓得饥饿、劳累是何滋味，如今竟一一尝过。路过包子铺，香味扑鼻，惹得她很想尝一口，可是那卖包子的小哥说一文钱一个包子，她不晓得钱为何物，自然也吃不得这包子。
　　走在繁华灯市，眼中美景令她眼花缭乱。东街池水水波荡漾，水中有三两许愿船载着烛光往西街游来。天空中烟火灿烂，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充斥着整条街道。怪道蝴蝶仙子思凡，凡间确实美得不可方物，比那瑶池生气多了。
　　她走到城外荒野，打算从这里回归天宫。岂料法力却是如何都使不出来了。慕清又气又急，当日在天宫与那青渊缠斗，只有她挺身而出，现下还不知王母有没有派人到下界寻找自己。人生地不熟，她现在已然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了。实在不敢相信自己法力尽失，她一遍又一遍尝试，终于体力不支，晕倒在地。
　　“神女，神女，快醒来。”慕清在睡梦中仿佛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她努了努力，睁开双眸，原来是此地山神在与她说话。
　　“好可怜的神女，守护瑶池功不可没，没想到如今是这般田地。”山神老人施法摇动树枝，致叶落，铺散到她身上，为她挡一挡深夜寒凉。
　　“山神爷爷，我为何会如此？”慕清委屈道。
　　“神女有所不知，此山名唤织云山。神女从天界被那蛟龙之尾甩到此山峭壁，仅一树桠悬着，掉落入水，若非在此采药的璧玉庄主人苏珏相救，你只怕早已命丧至此了。至于你因何法力尽失，实际是那蛟龙妖气反噬于你，他魔性大发，与你所修水性体质已然不同。如此一来，想要回天宫，须得暂缓时日才是啊！”
　　山神一番话才让慕清恍然大悟：“原来我真的受了伤。苏...珏...果真是那人救了我吗？”
　　“神女且看。”山神施法将白日所发生之事重现。当看到自己掉落水中，苏珏毅然跟着跳入之时，慕清已然羞愧难当。
　　“那，我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辈了？”慕清脸上登时通红，悔不当初。
　　“承人之恩，本该还报，却对恩人恶语相向，不行，须得报恩才是。况我此时也无处可去，不如......”慕清这样想着，就对山神道了谢，连夜又沿途回到了璧玉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