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渡》尖夵

15、第二世 毋念虚妄

　　辛银眼睛骤然睁大，清澈的眸子充满了不可置信和一些莫名的情绪，抬头对上沈衿翃含笑的眼，脸立刻涨红，迅速别过头不看对面的人，害怕再看一眼会不由自主的说出好。
　　辛银连耳朵都是通红的，沈衿翃颇感有趣，伸手捏了捏，辛银立刻像一只受惊的猫咪，向后跳了好远，可惜他忘记自己是站在台阶上的，失重的无助感马上席卷而来。
　　沈衿翃本来只想逗逗他，谁知辛银反应会如此大，暗骂自己一句轻浮，脚尖点地，飞身揽下辛银。
　　辛银看那一身玄服的来人，虽是孩童面庞，但明眸利眼，削劲的侧脸，薄唇紧闭，月光在他身后都暗淡了许多，真真如谪仙一般，可那一双青眉却深皱着，辛银伸手想要抚平，却被沈衿翃紧紧握住，辛银只感觉大脑轰的一声炸裂，手心传来的温热化作烈焰，点燃了辛银的心，灼烧着他的灵魂，留下了永世难平的痕迹。
　　余红未褪尽，又重新攀回，只不过这一次辛银没有逃避，而是直直的对上沈衿翃的目光。
　　眼眸中迸发出不加掩饰的情感，盯得沈衿翃心里一惊。
　　“你......”
　　“好。”
　　沈衿翃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句好是什么意思。
　　吸了一大口冷空气来刺激大脑清醒，谁知吸得太猛被呛得咳嗽，辛银伸手来抚他的背，吓得沈衿翃生生把咳嗽憋回去了。
　　这什么情况，我沈衿翃纵撩四海，从无失败，从来都是我调戏别人，今日竟然翻车，被一个十岁的孩子反调戏了？！报应！报应！
　　“咳，无事...无事”沈衿翃躲过辛银的手，并心虚得后退了一小步。
　　“哦，好……”辛银的手停在半空，看到与他距离变远，眼里尽是藏不住的失落。
　　沈衿翃的愧疚感再次涌上，眼角抽了又抽，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让你没事嘴贱。”
　　“咳……恩……石子明天再扔，来，先……睡觉吧”沈衿翃把门关了，转身看向辛银，牙都快咬碎道：“上床吧……”
　　如果让上天庭的各位仙家看到沈上仙如此窘迫的大快人心场面，定会拍手称赞，连喝三天佳酿来庆祝，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未金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看着沈衿翃。
　　沈衿翃坐到床上后才发现这孩子还在盯着自己，看着他冻到发紫的嘴唇，内心又是一阵的愧疚。
　　或许这个孩子他应该留在身边。
　　嗯？
　　沈衿翃被自己一闪而过的想法惊讶到了。这个时候辛银生死未卜，峨眉山曼珠沙华的事情也还没有眉目，第三道神印到底是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百年浩劫还未见端倪，这种情况下真的要收留一个小乞丐吗？
　　“你要留在我身边吗？”
　　嘴比脑子快。
　　沈衿翃反应过来的时候未金还在盯着自己，只是眼神中多了不可言喻的欣喜。
　　“额，我只是随意…”
　　“要，我要！”
　　沈衿翃还没解释，未金就急忙接上了话。
　　…
　　那就这样吧，沈衿翃心想。

　　沈衿翃拍了拍里侧床“咳，过来吧…”
　　未金耳朵通红一片，眼睛没有丝毫闪烁，双腿颤栗缓慢的走向那片天地。
　　“休息吧”沈衿翃给未金盖好，又把遮住脸的头发拨开，眉头蹙着道“为什么不好好清洗脸？”
　　“有人欺负我…我不敢…”未金眼神黯淡下来，不在对上沈衿翃的双眸。

　　沈衿翃心里莫名被揪起，转身离开床榻。
　　未金迅速抓住沈衿翃的袖子，嘴巴张了又张，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又要离开我了吗，太阳穴像一个皮鼓，开始不均匀的跳动，额头的青筋爆起，却缓缓松开了手。

　　“有我在，以后没有人会欺负你。”

　　沈衿翃拿着绸绢轻轻的擦去未金脸上的污痕，见未金眼睛眨都不眨直直地盯着自己，感到有些好笑“你这孩子，我又不会走，别这么紧张。”
　　“真的吗？”未金回答的很快，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问他。
　　沈衿翃心又被挑起，使了些力气擦拭难以洗去的脏物，“恩，真的，不然我就堕为牲畜，痛不痛。”
　　“痛…别这么说！”
　　“知道痛以后就好好爱惜自己。”
　　沈衿翃虽然脸上不做声色，但越擦拭越心惊。
　　这个孩子，长得真漂亮。
　　深邃上挑的桃花眼里面尽是纯真洁净，俏高挺的鼻梁，中和了面部的柔和媚感。玉脂一样的肌肤，又因多日疲惫而毫无血色，苍白颓废的美丽，勾起了沈衿翃的回忆。
　　辛银，和辛银倒有些相似…
　　走神时无意的碰到了未金的唇，干裂的触感带沈衿翃回到现实。
　　“你很好看。”
　　“那你喜欢我吗？”
　　“…”不知怎么，沈衿翃不能向对其他人一样，对这个好看的孩子，轻浮随便的答上一句喜欢。
　　“我很喜欢你。”未金说完就把头蒙在被子里，在黑暗狭小的环境里听见自己的心脏快速的跳动，咚，咚，咚……他终于感受到自己重新活过来，感受到生命的企盼。
　　“睡吧。”

　　未金一夜没有合眼，贪心的看着沈衿翃的背影，要把他任何一个细节全都仔细刻画的心底里。
　　沈衿翃感受到未金不加掩饰的炙热，后背一阵发麻，感觉有些尴尬，难道我魅力又大了吗？未金这孩子和辛银很像，但又更加热烈大胆，不知道辛银现在怎么样了。
　　明日去辛员外家那边看看罢了。 　　 　　未金揉着眼醒来的时候沈衿翃已经不在房内。他坐起身子，余光瞟到了床脚放着的一套新衣服。
　　未金倾身伸手把衣服拿到身前，抖开上衣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正好。
　　沈衿翃看着未金从房间里走出来时有了一刻惊艳的感觉。上好绸缎制成的衣服恰好地贴合在未金身上，将他的身材衬托的刚刚好，暖色的暗花纹也让未金气色好了一些。 　　“

　　“嗯？”未金走到沈衿翃面前，攥着衣脚的手微微松开了些。
　　“今天我要去城外一趟，你要和我一起吗？”沈衿翃从未金身上别开目光，别扭的看着墙角还没有化的雪。 　　未金也随着沈衿翃的目光看向墙角，早上空气很湿，他眨了眨眼睛。
　　“要。”
　　“少爷，我们可以出发了，前几日下雪，往弋江那边的路不太好走。”
　　周威现在院口，冲着沈衿翃拱了拱手。
　　沈衿翃点点头，迈开步走在最前面，未金在他身后跟的很紧。一路无话，直到两人坐在马车上，未金在颠簸中才有了真实的感觉。
　　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一个晚上都仿佛在云里雾里，不知所措。 　　
　　未金低头抬手捂住眼睛，又用手指按了按眉心，没有感受到沈衿翃落在自己身上的关切。
　　“你…”沈衿翃开口。
　　未金拨开帘子看向窗外，熟悉的环境让他一瞬间花了眼，脑中轰的一声。
　　“我们去哪？”未金哑着嗓子，一下子打断了沈衿翃的问候，“我们要往哪里去？弋江的哪？”
　　沈衿翃愣了一下，“去辛府那里，我…”
　　未金身形颤抖。
　　“你知道辛府灭门的事？”又一次打断沈衿翃的话，“谁干的？”
　　“你怎么…？”沈衿翃反问。
　　未金只是一个小乞丐，为什么对辛府灭门的事情这么敏感，其中有什么渊源？
　　未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过激，沈衿翃怕是要多心了。“我曾经受过这家的恩惠罢了。”
　　沈衿翃还未开口，马车又一阵颠簸，最后砰的一下落地。外面刀剑相碰的声音响起。
　　“少爷不要出来！”周威大喊一声，走神时被对方划伤了胳膊，便红了眼又攻上去。
　　两路人狭路相逢，也不知道是哪边先动的手。
　　对方无心恋战，只几下便跟着首领转身撤退。沈衿翃从马车中出来时只看到几人的背影，和领头那人腰间的令牌。 　
　　沈衿翃眯起眼睛。
　　怕是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