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得了公主“病”》贰少奶奶

13、第13章

　　养鸟是一道很讲究的乐趣，内行里分“文百灵，武画眉”，各自喜好分明。习文的、做文差的人喜欢饲养净口百灵，顶尖的高手能驯百灵叫出十三种鸟鸣来，行话叫“十三套”。习武的、当武差的人爱提画眉笼子，兴一大清早腆着胸脯迈黄瓜架子步摇笼子，当然也有喜欢养大鹰搁肩上遛的，街上提笼架鸟各成一景。

　　养鸟和养性子差不多。驯鸟煞性子，尤其压音儿的时候，人得跟着鸟转悠。比如学山喜鹊叫，那得趁着天光未亮便得拎着鸟笼子出城，寻到声音好的山喜鹊再让鸟跟着学。要想学大鹰叫，那得去山里头，整宿盯着，怕鸟被大鹰叼走了连睡都睡不踏实。想要学母鸡下蛋，还得披着草帘子伪装好，才能学的纯正不走音。所以没有足够大的瘾头，养不好一只鸟。

　　宋娭光有些惊讶，谢相整日忙得连喘气儿的时晌都没有了，怎么还养起鸟来呢。于是好奇地问：“谢相养的什么鸟？”

　　宗哲心道怎么还刨根问底呢，只能思量一下那姑娘的样貌，含糊地回：“鹦鹉，挺娇俏的一只玄凤，就是不肯开口说话。”

　　养鸟人喜爱“会鸟”，将自己驯好的鸟往人跟前一亮，叫声百啭千声，声音悦耳动听，特给主人长面子。起先市面上毛色靓丽光滑的鹦鹉是最常见的，因着会学舌，懂说话讨欢欣，成了鸟笼里品种最多的那种。不过花样子到底不实在，所以养鹦鹉的多是闺阁中的富家小姐，大老爷们养鹦鹉会让人笑话，连提着鸟笼子都被人嫌娘们气儿。

　　谢相却反其道而行，养了一只不会学舌的鹦鹉，想想都觉得怪诞。不过他那人本就是个怪人，就算养只普通的百灵也能让人琢磨出点异样的旷味来。宋娭光琢磨会儿才道：“行了，宗少卿先去忙吧，把卷宗留下，等我见到谢相再转交给他。”

　　宗哲原本想拒绝，可又怕她再刨根问底地问他，便将卷宗挑出来递过去，还不忘嘱咐一声：“卷宗不能外流，殿下阅后要谨慎处理，趁早交到中翰手中，免得圣上知道了会怪责。”

　　宋娭光接过卷宗，只觉得手上沉甸甸的，还透着一股子熟悉劲儿。像是裴西平的手，安抚般回握了她一下。

　　卷宗上是寥寥几笔罪证，大理寺判事的小楷写的漂亮，字里行间却带着凉薄之意。古往今来成王败寇，裴西平在他们眼中大概就是不值得细说的存在。所以这案子还得靠谢廷铨去查，光靠这寥寥几笔，什么乾坤都看不出来。

　　正午时日头足，宋娭光半靠在凉亭中的贵妃榻上看着湖边寻泥的归燕，转头问一旁打扇的内侍：“辛苦，你会养鸟吗？”

　　辛苦揣着笑，塌着腰答：“养鸟学问可大了，奴才哪懂啊！再说养鸟费食又费力，穷苦人家养不起，只有城里的贵族老爷们才盘玩。奴才进宫前倒是养过鸡鸭鹅，就是不知道这其中的饲养方法通不通。”

　　宋娭光撑起腰来笑：“那能一样吗？若这些技巧能互通，农户们早就成了驯鸟的师傅了，谁还去养禽糊口呀！”

　　辛苦嘿嘿称是，又问：“主子这是想养只鸟玩玩？您喜欢什么样的，奴才托人去鸟市给您寻摸一只来。您要是怕不会养，等挑好了鸟再请位师傅专门驯着，想要什么声口就养什么声口，保准您满意。”

　　“鹦鹉好养吗？”宋娭光问，“这鹦鹉开口说话得需要多久？”

　　恰巧素珍带领宫婢们来送零嘴儿，听她这么问，笑得不怀好意：“主子这是惦记上谢相那只鹦鹉了吧！您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臣便是了，您忘了臣的父亲是都城有名的‘鸟女婿’了？”

　　素珍父亲爱玩鸟，别人家的老爷爱娶姨太太，她父亲爱“娶”鸟儿。但凡在鸟市上看上的，往鸟笼子里一塞，拎回家便守在一个屋子里过夜，好好的一个素府，叽叽喳喳地热闹极了。素珍正是因为受不了她隔壁院子那个诺大的鸟窝子，才一直陪在宋娭光身边，甚至逢年过节时连家都不肯回。

　　宋娭光倒是将这码事儿忘得干净，听她那么一提，连忙问：“那你跟我说说，这鹦鹉好养不好养？”

　　“精细的学问，臣也不懂。不过这鹦鹉品类多，也分会说话的和不会说话的。谢相养的那只玄凤比较熬人，得需要耐下心来慢慢驯，时间长了才学会开声儿。不像虎皮鹦鹉，逗它几天便学会说几声简单的。”素珍降低声音道：“您还记得李美人养的那只虎皮鹦鹉么，整日教它喊‘圣上来了’，最后真把主子爷招去了，不过幸了半截又被鹦鹉那嘶哑叫声给耽搁了，惹得龙颜大怒，那只鹦鹉倒霉，直接扔太掖池里淹死了。”

　　宋娭光眉毛轻皱：“鹦鹉口无遮拦，谢相养这么一只搁在府里算什么事儿？”

　　素珍琢磨琢磨，啧了一声：“难道也跟我爹一样，当媳妇养着了？”

　　宋娭光眨巴眨巴眼睛，一副饶有兴趣的神态：“要不然，我们去瞧瞧热闹？”

　　素珍垂首捂着嘴巴笑，被宋娭光觑了一眼，才轻咳一声道：“主子想去见谢相便去呗，反正谢相说了，”她学着谢廷铨的嗓音，装模作样道，“臣会一直等着殿下来。”

　　宋娭光的耳垂唰地红了，如泊的眼珠没好气地白了素珍一眼，心间上也飘过一丝异样。如此坦荡荡地去谢府确实有些古怪，这么上赶着看人家驯养鹦鹉，估计又得被谢廷铨想着方儿地说便宜话。不过她可以装作脸皮厚，倒要看看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打听到谢廷铨休沐的日子，宋娭光便坐上马车出了宫。上次出宫时还是上元节，红纸糊成的灯笼上覆着一层雪花，伸手能抓住一把刺骨的风。如今再出宫却是四处盎然，雪花换成梨花瓣，颇有“冷艳全欺雪，馀香乍入衣”之感，微风拂过花瓣落入河中随波漂流，连空气中都是甜滋滋的味道。

　　路过东市二街，宋娭光打发车夫买了一斤酱牛肉和两斤酱猪蹄。空手登府到底不合适，拎着些下酒菜，就跟给自己壮胆一样，连敲门都敲得有底气。

　　谢府的小厮开了门看见她有些讶异，却是没问来处，直接拱手往府里请。当下人的都会看眼色，领让到中庭时便挂着笑脸说：“小的叫修文，在相爷身边伺候的，头一次见到您，多有怠慢了。相爷今儿休沐，一直在府里歇着，您这会儿来可是赶巧了。您留心脚下，前边有石阶。”

　　宋娭光道了声谢，又笑着问：“谢相可在忙？我这会儿叨扰不会耽误他什么事儿吧！”

　　那小厮摇头：“相爷在水榭那儿喂金鱼儿呢，两位往前直走，到拐角再向右，穿过游廊便能看见相爷了。小的先接过您的厚礼，再备些酒水送过去，这小晴天儿与相爷临榭酌酒再好不过了。”

　　宋娭光又道了声谢，往前走几步上了游廊，转角一迎面便看见一池方塘。波光粼粼间有一水榭亭台，亭中站着一女娇娥，穿着一身鹅黄沙衣长裙，沙丝曼妙出曲线，素面朝天却备有清水出芙蓉之美。

　　那女娇娥右手执貉笔，左手捏住轻纱广袖，擒着笑行云流水，谢廷铨站立一旁注视着纸间，面上的柔情都快掐出水来了。

　　宋娭光呦了一声，与素珍道：“我说谢相怎么那么着急回府呢，敢情红颜在御，岁月静好呢。”

　　素珍瞧了瞧宋娭光脸色，琢磨不透她心里有什么计算，连咳了几声：“主子，咱说好不惹事儿的啊！”

　　她这边动静大，谢廷铨闻声看过来，脸上错愕与惊诧交替，与笑容僵在一起，面上的表情古怪又稀奇。宋娭光回以狡黠笑容，轻抬脚便往水榭里走去。

　　木亭旁有一颗梨树，花瓣吹落伊人脚下，那女娇娥捻起一瓣花朝着谢廷铨笑，复又在纸上写着什么。谢廷铨点个头，含笑朝她打了一个手势，那女娇娥便落下笔，侧身沿着游廊往深处走去。

　　谢廷铨快走两步与宋娭光行了揖礼，挑着眼笑道：“殿下今儿怎么得空来寒舍，事前也没着人支会臣一声，这伐子可唐突了殿下。臣府里小厮也是没规矩，也不知通传一声。臣有失远迎，可真是罪过。”

　　提前打招呼，哪能看见这郎情妾意的一幕啊！“谢相可别这么说，前几天宗少卿说您家养了一只玄凤，我闲来无事便想过来凑凑热闹。”宋娭光眨眨眼：“谢相，您那鸟呢？拿出来给我瞧瞧呀！”

---

作者有话要说：　　谢相：我家这姑奶奶口无遮拦，大家伙别在意哈（鞠躬
作者君是天津人儿，能看得懂文里隐含的独口相声味道么？哈哈哈～感谢读者大大支持啦！挨个啵叽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