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阵天（上）》桂檀减字

4、第四回

　　清新，明净。

　　这是龙长还醒来后对这个屋子的评价。

　　她的手脚被捆绑了有几个时辰了，自己被扔这床上恐怕也睡了好一阵了。

　　屋子外有人守着，但没有任何动静，安静中可以听到的是雀儿的叽喳。

　　这到底是哪里？有雀儿叽喳的地方，周遭的环境能叫人感觉出幽静。

　　抓她的是山门教，她回头看看被捆住的手腕还有自己手脚的感觉，不适感没那么强烈，手脚也没麻木不堪。

　　对，直到她现在醒来也就只有几个时辰。那么，这山门教所在之地，似乎离龙魔亭也没有多远。

　　龙长还正思量着，门口来了另一个人同守门的人交待几句，然后，吱扭，门开了。
　　龙长还看向门去，穿着白袍的男子走进房屋，待她看清来人...
　　不出所料。

　　“申恭射。”

　　龙长还嘴边低咛出这个名字，果然是他。

　　她认得他，这世上有那茉玉蝶翠散的人也只有他。

　　因为，那药毕竟是他自己研制的药。

　　李伯子走到龙长还的身边替她解开了捆绑手脚的绳子，门口守着的人已经被他支走了。

　　龙长还松松手脚，平平淡淡的问他，

　　“将我松开了，不怕我逃跑么？你们可是要拿我去换十一娘的。还是……”

　　龙长还故意停顿了下，又接着说，“还是这本就是个幌子，你们只是要抓我而已。”

　　李伯子并没有回答，而是坐到屋里的八仙桌前，掂起茶壶，拿出一个空杯倒了茶。

　　“过来喝杯茶，从你被抓来到现在还没有喝口水。”

　　“晚些时候我会叫人来给你送饭的”，话说完，李伯子似乎犹疑了一下。

　　“我们确实只想用你来换冷月依。”他接着道，“我总不能眼看着我们教中的孩子一次次的鲁莽。若哪日送了命，我也会自责的。”

　　“申恭射，你叫人用这茉玉蝶翠散难道不是想引我来这里？”龙长还问他，

　　她并不对苏康业是不是会令他自责有什么兴趣，提起她兴致的完全是因为她发现了这个药粉。

　　“那你呢？”李伯子反问，

　　“再多精密的部署恐怕都不能确保万无一失的将你劫持。”
　　“只有这茉玉蝶翠散。”
　　“你会因为好奇而来。”李伯子回她。

　　“呵。”龙长还恬然一笑，
　　“确实如此，这药对我，根本没有效果。”
　　“这其中因由，倒是还要谢你。不过我们之间的交情，好像是许多年前了。”

　　龙长还的话语中多少带着些惆怅之情，当年的朋友，再见面却只能是这般情景。

　　“我已经不是申恭射了，当初的事情我也早就忘记了。”

　　“只是今日，的的确确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了。只要龙魔亭送来冷月依，我一定亲自将你分毫不伤的送回去。”

　　李伯子向外走去，边走时对她言道，“还有，我的名字叫李伯子。”

　　龙长还看着他离开，心中却是应了他的话。

　　她想拿自己去换冷月依，虽然，冷月依的选择一定是留在龙魔亭。

　　但她真的希望，哪怕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冷月依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自己若是死了，那就死了吧。

　　龙魔亭，紫渊阁

　　手边的徽墨已经被龙长守一掌拍的粉碎。

　　他的眼下跪着左右护法、杜素、杜幺和所有护送的人。

　　离山坐在左侧的椅上，右手一直在叩打身旁的小几。

　　“来人，去叫十一娘准备好，明天我去亲自带她去换人！”

　　“是！”雷白信应了龙长守的话要正要下去。

　　“且慢。”离山却发了话，他看向龙长守，

　　“放了十一娘，我们要做的事就做不了。”

　　“这件事做不了，长还的毒蛊就解不了。我倒要问魔君一句，如此要怎么解决？”

　　“那你说呐！”龙长守怒气升腾
　　“冷月依即使在他们手里我们也可以再抓来！”
　　“再不行，就再去找一个人来。但是长还在他们的手里却不知何时有就殒命的可能。”

　　龙长守的急躁和愤怒已经压过了理智，恐惧也在他的心口徘徊。

　　“我不能叫魔君这样做！他们要十一娘，拖一日不给，他们就会一日不动圣女。”

　　“但若将十一娘给了他们，我反而担心会有诈。”离山虽然也很担心，但他总觉得盲目行事只会坏了他们原本的事情。

　　“离山！你别忘了她身上的毒蛊！我们要不在，她的毒犯了要怎么办！忍着吗？可到如今了，她还忍得住了？”

　　龙长守怒吼似得冲离山说了这话。

　　这话，也真的叫离山愣了。

　　对，那时不时在犯的毒，会不会立即要了命。

　　“杜素！你给我说实话，你也给离山说实话！圣女毒发的痛，还能不能忍住！”

　　杜素抬起头，想起小姐从一开始的毒发情景到如今的毒发情景。

　　她眼里含着泪对离山讲出事实，也是在同魔君讲出事实。

　　“小姐一向能忍，一开始的毒发她都可以忍着不叫人担心。可最近毒发，她虽然在用强大的意志去压制去忍耐，但那些疼痛感简直要将她击垮了。”

　　“每每毒发，冷汗都要如黄豆大的粒子般不断从额间滚落。就是奴婢….”杜素语音哽咽，“都不忍再看小姐那个样子。”

　　这样一番话，叫在场的人都悚然一惊，背脊乍寒。

　　他们都明白，圣女身上所中的毒，已经到极致了，如若不解，必会痛死无疑。

　　离山的手不自觉的握紧，

　　龙长守的愤怒和急躁本就源于对她身上毒的恐惧，而如今这份恐惧也紧紧的抓住了他。

　　“好。”
　　“好。去叫十一娘准备好，杜素，你去问他们要如何交人！”

　　离山说完话，起身慢慢的往外走。
　　这时的他，
　　只觉得，
　　每一步都如千斤所坠，行进艰难。

　　-----------------------

　　吱扭，门被推开。

　　吕何楚端着一些饭菜进来放在桌子上，回头看坐在床上的龙长还时一惊。

　　“你的绳子。”

　　龙长还低眉余光看他，轻言道，“是你们堂主给我解开的。”

　　她顿了顿，抬起头，看着他，她发现这个人有些熟悉，

　　“是你。你是西女那里的常客。”

　　“什么常客不常客的，堂主怎么会给这个魔女松绑，她要跑了怎么办。”石宽也进了门，替吕何楚挡回去了龙长还的话。

　　“石宽，”吕何楚出声叫他，不想叫他继续说下去。

　　“你倒是想要绑我，但是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吧。”龙长还很不屑的回他，这叫石宽很是恼怒。

　　“你！魔女，你别觉得我不敢杀你！”石宽说罢便抽出了佩剑刺向龙长还。

　　龙长还微微瞅了一眼，左手轻轻朝外波动，丝丝的内力之气散出迎上那带着杀气冲出来没有被阻止的剑。

　　啪嗒，咚咚。

　　一瞬间的功夫，剑被冰冻一般，然后在伤到对面之人时..碎做一地。

　　石宽和吕何楚看着这番景象，

　　前者愤怒，后者惊骇。

　　“魔女！!!!”
　　自己一直佩戴的佩剑就这么的碎了，石宽狂吼要对他再出手，吕何楚此时赶紧拦着石宽。

　　“想对我出手，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

　　龙长还不想理他们，准备起身去用刚拿进屋的饭食。

　　可是…

　　剧痛立即袭满全身。

　　“啊.......”

　　龙长还叫出了声，她右手击出一掌内气，吕何楚拉着石宽赶紧躲开。

　　他们回头，只看见刚被击中的地上，石板被击裂，而靠近石板的木质案几却被火然了起来，可屋里哪里来的火？

　　而龙长还此刻痛的面色苍白，额间满是汗珠，瘫在床上不住的颤抖。

　　因着她的叫喊和刚刚那一掌所带的巨大响动，引的他人赶紧叫来了李伯子、苏康业、苏红艳和连巧巧等人。

　　“怎么回事。”李伯子一脸担忧的进来，看见如石头一般呆在一旁的两人，地上的火还在烧。

　　“那里怎么着火了，水呐，快去打水来啊。”连巧巧叫着赶紧去拿八仙桌上的布去扑火。

　　“她怎么了？”苏红艳看着在床上颤抖的龙长还。

　　苏康业和李伯子赶紧跑了过去。

　　苏康业抓着龙长还，但龙长还根本没有力气抵抗。

　　这个样子的龙长还叫苏康业很是忧心，他怕她现在死了怎么办，“堂主。”苏康业看着李伯子。

　　李伯子抓过她的手把脉，“龙长还，龙长还。”

　　他叫她，龙长还强忍着痛看他。

　　“你中了毒！你受这毒多久了？！”

　　“中毒？！”苏康业很惊讶，众人也很惊讶。

　　“怎么会中毒？我们没有给她下毒啊，我们还要拿她去换月依呐！”

　　苏康业说完又想起什么，他看向先前在屋里的两人，松开龙长还猛地走到他们面前，道，“你们给她下毒了！解药呐！她现在不能死，我还要拿她换月依！”

　　“没有…..”吕何楚还没回答完就被苏康业抓住了衣领。

　　“康业，”苏红艳赶紧去拉他，“何楚明知道你心急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你快松手，快松手。”

　　把了半天脉的李伯子出了声，“这毒她已经中了很久了，不是何楚和石宽做的。”

　　听了这话大家才松了口气，苏康业也松了手赶紧走到床边，“那她死不死的了，月依怎么办？”

　　“死…不了”龙长还一直在强压那剧痛，她忍着痛，字不成句的对苏康业道，“我...我，我…每日都会犯，我能换十一…娘给你，放，放心！”

　　“没有药嘛？即使没有解药，难道没有压制的药嘛？”

　　李伯子的脸上有些忧虑隐藏在眉宇之间，但疼的倒抽气的龙长还自然看不见。此时的她，连话，也听不全的。

　　可在众人对龙长还所中之毒疑虑时，苏红艳却瞧见了李伯子莫名的隐藏。

　　不安，顷刻间堵上她的心头。

　　“再，再过一个时辰，啊.....”龙长还抓扭着床单，指甲已经抓破被褥陷在里面。

　　一阵阵袭来的疼痛叫人生不如死，那样的苦痛叫看着的人都于心不忍。

　　“要不，给她杯水喝会不会好一些。”连巧巧怯怯的问道。

　　“大家都出去吧，我和红艳在这里看着。”李伯子对其他人道。

　　“我也要…”

　　“康业！”

　　苏红艳打断苏康业的话，“你先回去，你太激动了，有我和堂主在这里，在换回冷月依之前不会叫她有事的。”

　　苏康业还是不想离开，但苏红艳也很坚持。

　　苏康业面对姐姐，只得转头离开。

　　李伯子去抓龙长还的手，想要尽力扶着她减少些她的痛，可龙长还被毒蛊带来的剧痛折磨的没有丝毫的力气。

　　龙长还艰难的摇头，终于用尽力气说，“一个时辰，过了一个时辰就会好了！”

　　苏红艳看着她喃喃道，“难道她要受一个时辰的疼痛吗？”
　　又道“虽然看着可怜，到真是报应！魔教之人，活该如此！”

　　“红艳！”李伯子回头，不想听见她的恶语相向。

　　一个时辰过后。

　　龙长还的疼痛渐渐的消失了，她大口大口喘着气，用手撑起来靠在了床上。

　　“好了吗？不痛了？”李伯子蹙眉问她。

　　龙长还却笑了，“看样子叫人看笑话了，时辰到了自然好了”
　　她看向坐在八仙桌前的苏红艳，“看样子我的午饭是凉透了。”

　　苏红艳看向放在条几上的饭菜，端起来，“我去叫人给你热热拿来。”然后出了门。

　　“你怎么中的毒？”

　　龙长还眯着眼看着李伯子，

　　“这么好奇嘛？无解药的毒，你也没办法。”
　　“这可是河家大公子亲自配制的。天下独此，连离山都解不了。”

　　“河家大公子？”李伯子思索了一下，“是河堂鸣。他已经死了五年了！”
　　李伯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带着这毒，带了五年！那这，那一开始怕不是每天都会毒发作吧！你说你现在是每天都会毒发一个时辰吗？”
　　李伯子接二连三的发问叫龙长还很不耐烦，

　　“你能出去吗？我很累，想要休息会。”

　　苏红艳此时正在厨娘的身边愣着神，思量着刚刚李伯子与龙长还之间，
　　她总觉得，他们像是认识的。
　　女人的直觉，真是可怕的出奇。

　　“红艳姐姐，红艳姐姐。”

　　“嗯。”苏红艳回头，连巧巧正用水灵灵的眼睛疑惑的看着她。

　　“怎么了，巧巧。”

　　“没，就是想问你，那个魔教的，好了吗？”

　　“好了，过去了。”

　　“刚刚真是吓人，看她那样子，以为要死掉了呢。”

　　“你不知道，刚刚石宽给我说，他拿剑刺向她，结果她瞬间就将他的剑冰封然后碎掉了。”
　　“后来又大叫一声，一掌将击倒地上，石板都击裂了，还把那边的案几给烧着了。”巧巧一脸惊异的说着。
　　“一手冰，一手火。这功夫这样了得，竟然会被我们堂主用计抓住。我们得尽快拿她去换冷月依，要不然，都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一手冰，一手火。”苏红艳喃喃自语，她的表情有些难以捉摸。

　　“苏姑娘，饭菜都热好了，要不我替您端去吧。”厨娘看着苏红艳似乎有些疲惫。

　　“不用了，”苏红艳笑着道，“巧巧，你替我去看看康业，我不太放心他。我把这饭菜给她送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