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阵天（上）》桂檀减字

3、第三回

　　“离峰兴山魔教中人聚会的日子还有六日，明日你就要启程出发了，万事都要小心才是。”

　　长亭下，龙长守交代着龙长还。

　　龙长还笑着回答，“大哥就不必担忧了，那条路崎岖且一直有奇摩坛的人守着，正派中人不会轻易冒险的。”

　　“你明知我担心的就是峰兴山脚下的叶湖。”那里正好是山门与魔教地盘相间的地方，向来不太平。

　　“那就更加不必，若他们敢来，也只有死路一条。”

　　龙长还冷静的看着龙长守，“这几年，我们在那里杀了他们多少人。哪一次，他们有可以生还的人。那里本就是诱使他们的地方，如今他们也不是不明白的。”

　　龙长守叹了口气，“我虽然每次你去时都如此交代你，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安心。”
　　他说完此句，又顿了一顿，将想要说的话终是说了
　　“等你回来了。我们就要进行那个阵法，等阵法行过了，你的疼痛，就可以完完全全的消失了。你的毒蛊，也不会再有了。”

　　龙长还的心中一愣，凉意像一只毛毛虫，慢慢爬上背脊。她看向屋脊上的鸱吻，只淡淡的回道，“我知道了。”

　　龙长守不再看她，也不再言语变得沉默，静静的离开了她的身边。

　　杜素看见离开的龙长守，走到龙长还的身边，

　　“小姐，明日就是西女小姐说的去取云松先生的墨宝的时间。我已经交待好杜幺叫她早早就去，免得字画叫别人得去。”

　　“晚膳备好了。”龙长还突然问杜素。

　　这叫杜素一愣，回道，“是。小姐可还有什么交待。”

　　“叫人通知十二位小姐，我要请她们在阖馨阁用晚膳。你叫简鱼给我挑出我那件绯色长裙，给我梳个合欢髻。”

　　“我这就去叫人请各位小姐来，那些菜都是各位小姐爱用的膳食。”杜素朝她福一福，然后退出去，远远喊道，“叫简鱼姐姐去备好小姐的衣饰，小姐要好好梳妆。”

　　龙长还依旧站着长亭下，没有动。

　　西下的阳光照到她身上，却不动声色的显出她出奇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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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阖馨阁，灯火通明。

　　每人桌上都满上了清酒。

　　但绯衣合欢髻的龙长还却不知道说什么。

　　十三人中年龄最大者，二十多岁的周氏蝶音看着沉默的众人。

　　她嘴角含了含浅笑，端着眼前的美酒起身道，“诸位妹妹今日怎地这般安静，平日里可一个个都满是话语啊。“

　　”好了，今日是为给圣女践行，相聚同食晚膳。既如此，多余的话也不说什么，我这做大娘的先领众人一杯美酒，祝圣女此行一路平安。”

　　众人应着，也一同起身举杯敬龙长还酒。

　　龙长还亦含笑起身举杯道，“多谢大娘和诸位姐妹的一番心意，长还先干为敬。”

　　龙长还一饮而尽，倒杯示众人。

　　众人亦一饮而尽，同倒杯示与她。

　　酒中微辣顺至喉头，百般滋味言语不及。

　　这一杯启，十三人之间的默契也慢慢轮转。

　　一杯杯的酒饮，一瓶瓶的酿尽。

　　渐渐地，终是有人不胜酒力。

　　席间，大家的话语也渐渐的多起来，可这阖馨阁内却弥漫着淡淡的悲凉之意。

　　突然

　　席上站起来一个人指着龙长还，那人喝多了酒，就是那五娘，苗氏苗方。

　　她眼里含着泪意，声语中有着噎感，怒道，“龙长还！你凭什么，凭什么要我，要我们给你续命！”

　　“你，你…”

　　她的手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

　　要说尽世间申辩的话，却尤感如鲠在喉，上下不是。

　　席上席下，一众人等却都被她的话惊骇到噤声。

　　二娘华氏华程反应过来，赶紧去拉五娘，“五娘，五娘你喝多了，五娘……”

　　而此时的五娘早已泪染襟衫。

　　“啊，呵呜呜呜，啊呜呜呜……我也，我也不想…”

　　说话的是最小的十二娘曹积，顺着五娘的话，她突的卧地大哭。

　　“大姐，我也不想要死了，我好怕，好害怕……我不想……不想报仇了……”

　　十二娘一边哭，一边闹腾的嚷着，可这话却又那般认真。

　　大娘和六娘杨氏惠静去拉她，可醉酒的十二娘曹氏早瘫散在地上，怎么也不肯被拉起了。

　　而剩下的人却是一半悲伤，一半害怕。

　　那些人中有人醉了，有人清醒，有人伤春悲秋，有人寒孱心担。

　　此时的阖馨阁，却早已乱作了一团。

　　下人们也怕再出什么事，也怕有人再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赶紧上前将她们一个个扶去房里。

　　而至始至终，龙长还都静静的坐在位置上，饮着酒，不曾言语。

　　大家都散去了，坐在那里的她，身边就只剩下简鱼在身侧候着。

　　人走净了。

　　她却笑了。

　　有种绝望到不知何年何月的感觉堵在胸口，她猛然站起，却晃了身形。

　　那一壶壶的酒，不知道多少都已经被她喝了，这样的不稳已是必然。

　　一个人扶住了她，她轻声道，“我没事的，简鱼。”

　　“我叫简鱼在阖馨阁外候着了，我是十一娘。”

　　龙长还回头看她，十一娘脸上是淡淡的忧伤和担心。

　　“何必呢。”龙长还回她，想扫掉她扶着她的手。

　　“坐着吧，”冷月依未在意她的动作。

　　“你酒喝得急，要先缓缓酒意再走才好。”她扶她坐下，自己坐在她身旁，夹了一个藕合放到她盘中。

　　“吃些吧。多吃些菜，胃里也不会叫酒作践的厉害。”十一娘同她讲着。

　　龙长还慢慢夹起藕合吃着，咸咸香香，酥酥脆脆，厨子不错，耦合好吃的紧。

　　可这样的感觉，却总叫她觉得很不真实。

　　十一娘看着她，继续为她添菜。

　　“我们都知道的。比你要早些知道快要到时候了。”冷月依在说那个所谓的阵法。

　　狗屁，龙长还心想，那个阵法一起，要的不过是认命罢了。

　　“你别怪她们。”说道这里，她停下了筷子，唇上袭起淡笑，但是却是长长的苦意。

　　“你其实不怪她们的。”十一娘继续道，“所以才备了今夜的酒，也是想全一全情义。”

　　“她们不是不怕，不过酒意散了，要怕的也就没了。”

　　冷月依的话，龙长还觉得很静人心，至少她听了有用。

　　“你安然的去，安然的回。”

　　“我们等着，等着你回来，解了你身上的毒。”

　　“你比我们累，我们马上就能放手了，你却要承载更多更多了。”

　　可是。

　　“你不怕吗？”龙长还忽然问她。

　　“不可惜吗？”龙长还的眼里是那样的怨怪之意。

　　“不恨吗？”那对自己，对他人的无助之感涌入龙长还心口。

　　十一娘直直的盯着同一盘菜，可她的眼里到底看的是些什么呢。

　　谁，又能回答的出呐。

　　“怕，也恨。”
　　“可是....有用吗？”
　　冷月依问她道。

　　“长还，这是我们的命！从他们灭了我们满门开始，我们早该死了！”

　　她，很恨。

　　十一娘平复了自己，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却叫龙长还酒醒了几许。

　　“苟且偷生，孰人可忍！”

　　龙长还闭上了眼睛，摆了摆手，简鱼进来扶起她转身离去。

　　龙长还轻轻的走去，抬脚迈过地栿时忽咎的停住了，

　　她迟疑了下，同十一娘讲，“等你去了，我会叫人将你焚烧，留下灰烬还与苏康业。”

　　十一娘好似回过了神，她看了眼龙长还，她的背对着她，冷月依脸上终于有了欣悦的笑容，回她，“多谢。”

　　龙长还没再说话，径直离开了这里。

　　而十一娘冷月依，那夜里，

　　她却在那里坐了整整一夜，直至天泛鱼肚白时才离去。

　　而那时候，龙长还已经乘上马车去往峰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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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浓的酒劲退后，剩下的就是昏沉的头，马车中的龙长还亦如此。

　　此刻，杜幺已经离开去了单西女的雪怡楼，贴身侍女只有杜素跟在龙长还的身边。

　　峰兴山下的叶湖，苏康业一行已经埋伏在那里，静候着龙长还的出现。

　　苏康业此时不断的徘徊在叶湖的周围，为救出冷月依的决心让他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陡然间地坡上有丝微的震动感，习武之人敏锐的感官叫他感觉到很多人的接近。

　　他紧紧的望向远方，渐渐地隐隐约约有一行人正在接近。

　　苏康业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准备，而此刻藏着的苏红艳却很担心苏康业会逞强。

　　苏康业今日却并没有要恶战对方的想法，他要好好执行计划。

　　没过多久，龙长还一行行至到叶湖附近，看到一人在他们面前阻拦着道路，那人就是那日拦路的苏康业。

　　“毛头小儿，快快离开！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领头的龙魔亭教徒对苏康业喊道。

　　“怎么回事？”龙长还问道。

　　左右护法策马到马车前面挡住那里。

　　“叫龙长还出来！我有话跟她讲！”

　　“放肆！你这小子胆敢直呼我们圣女的名讳！来人啊，给我杀了他！”右护法王重叱道。

　　唰唰唰，在前方开道的四五个教徒冲了出去。

　　而苏康业却急急地回撤了四五个大步的距离，那几人赶紧追了上去，苏康业与他们过了几招，哗的一下将袖中早就藏好的茉玉蝶翠散撒向了他们。

　　那几人赶紧避挡，但他们却不知道，李伯子早就算好了此处的水湿之势和风向之力，且告诉苏康业。

　　而苏康业也是全照着李伯子所教去做，执行完整，没有丝毫的偏颇。

　　撒了粉末的苏康业便不再顾及这几人，猛烈的往里冲去，而那赶紧使力的几人刚想阻拦就觉得身上忽咎的软绵起来。

　　“冲啊！”苏康业一声呼喝，山门教的人从四面八方冲出来。

　　他们也一同急冲，且将藏好的药粉也一并撒出。

　　他们冲的急猛，直直就要到前，见形势不妙，左护法姚非兮和右护法王重赶紧出手阻止。

　　但他们越往外抵挡，越觉得不对，本以为是du药而没怕的他们却发现，那些粉末不是du药。
　　渐渐的，他们也觉得力不从心。

　　苏康业抓住了一个空档，他急忙攻入直刺马车中去。

　　锵锒！

　　苏康业的剑被另一剑挡出，杜素从马车中冲出与苏康业激战。

　　杜素剑法了得步步紧逼苏康业，叫苏康业接的十分吃力，一不小心还叫她划了一剑。

　　苏康业顺势又撒出另一袖中的茉玉蝶翠散。

　　杜素用袖子挡开，但风还是将这些吹向了她，可是，这些对杜素却丝毫没有影响。

　　但一旁的两大护法却也支撑不住了，越来越多的人倒在地上无力反抗。

　　龙长还从车里下来，杜素护在她身前，小声道，“小姐，快走。”

　　其他的人也渐渐聚过来，和苏康业一起围堵杜素和魔教圣女。

　　大家将自己手里剩下的茉玉蝶翠散都撒向她们二人。

　　杜素似乎依旧不受影响，但龙长还却知道，一旦杜素自身对药物抵抗，那她自己的内力便会在下一刻时中变弱，这样她的实力就会大打折扣。

　　众人攻向杜素，杜素还在极力抵抗且守护龙长还。

　　可这个粉末的味道，这不是du药？

　　龙长还皱眉，难道是？

　　茉玉蝶翠散！

　　怎么会？

　　她心下大疑。

　　龙长还看出杜素已经招架不住了，只是他们不知道这药对自己没有任何效果。

　　但是，这个药粉的主人...
　　她要会一会。

　　一柄长剑抵住了她的脖颈，杜素大惊，“小姐！”

　　“住手！”龙长还呼道，“别动，杜素！”

　　苏康业的剑抵住杜素的脖子。

　　龙长还装作很是无力的样子问道，“你们要做什么？你们不像是要杀我。”

　　苏康业回她，“我们要借魔教圣女一用！”

　　他看着剑下的杜素，继续说“告诉你们魔君，我只要冷月依！给我冷月依，我就还她一个安然无恙的魔教圣女。”

　　苏康业看看身后的石宽，石宽会意走向龙长还。

　　“圣女！”杜素大惊。

　　石宽劈手打在杜素脖颈上，杜素立马昏倒在地。

　　龙长还看着他们，石宽走到她身后用绳子绑住她的手，然后劈手一劈。

　　龙长还眼前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