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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1 ...

  •   高三的语文课有着当仁不让的“最强催眠”效果,大概是几千年沉淀下的文化太过厚重,十几年的填鸭式教育不仅没有激起孩子们的兴趣,反而如同轻飘飘的春风过耳,不留下片刻的清香。

      对于高三三班的同学们来说,语文课可谓一种精神上的折磨——讲台上尖声细气的中年大妈是他们相处两年的班主任,人送外号“乌姆里奇”,其杀伤力由此可见一斑。

      一头凌乱黑色卷毛的姑娘坐在第四排靠窗的位置,虽然三班是出了名的盛产美女,但与西方人相似的混血容貌仍旧让她在班里鹤立鸡群。她戴着一副圆圆的黑色框架眼镜,肤色是接近于病态的苍白,宽大的校服罩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只露出一小截瘦削而骨节分明的手指。

      莫晓陆同学拥有正儿八经的Z国国籍,普通话也说的字正腔圆,但不知是不是带着四分之三的北欧血统,导致她对中国文化的天赋一言难尽。

      准确来说,高中两年大大小小的考试里,语文历史政治三大文科,加起来从未超过100,她倒数第一的位置从未被超越。

      作为一个自诩纯正的理科高材生,莫晓陆表示,她开心就好,毕竟志不在Z国高考,一年之后,自己早就收拾行李跑路去英国了。

      毕竟天赋这玩意儿,很玄乎,也许是因为律师母亲的日夜熏陶,莫晓陆的逻辑思维连带着她的数学成绩永远稳坐全校第一的宝座。

      混血姑娘的大半个身子已经靠在了墙上,浅棕色的杏眸陷入了朦胧,也许只要给她五分钟,她就能成功找到周公,下一盘四十五分钟的中国象棋。

      在“乌姆里奇”的课上睡觉,莫晓陆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时不时被叫起来臭骂一顿也早已成为了常态。但今天这位女士的心情似乎格外恶劣,还不等莫晓陆完全睁开眼睛,她已经被一把拎了起来,近乎是被连拖带拽的丢出了教室。

      新交的鲜肉男朋友又跑了?莫晓陆揉了揉被攥的发红的手腕,有些恶劣的想着。

      “砰——!”

      身后的门被重重甩上,莫晓陆听到班级里爆发出小范围的骚动,不用猜也知道压低的尖细嗓音是哪几位发出的了——多半是平常看不惯自己的一些姑娘。而内容更不用猜测了,准是些没有技巧的冷嘲热讽。

      【Hey!Honey~你真不打算给他们回报么?——噢!你分明讨厌他们——而你也有这个能……】轻佻的男声突然在莫晓陆的脑子里炸开,忽高忽低,显得阴阳怪气。

      【小声点詹姆斯,我的脑子在震荡。】莫晓陆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带着不耐的语气,冷漠地打断了男人的话语。

      【好吧——好吧!为了保护甜心的小脑子,我可得小心翼翼的……】被称为“詹姆斯”的声音瞬间变得委屈巴巴,他的声线向来略高于男人的平均线,此刻却被刻意压低出了低音炮的感觉。

      莫晓陆觉得他的声道都快被压破了——如果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大脑里的东西有“声道”这种器官的话。

      半年前,一场普通的数学考试上,这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第一次打搅了她的生活。第一次交锋的结果差极了,不仅她自己愤怒于打断了做题的思路,“詹姆斯”对自己会出现在莫晓陆脑子里这事得态度也十分暴躁不屑。

      按詹姆斯的话来讲,大概就是被关在她这样愚蠢凡人的脑子里,简直是他毕生的耻辱。

      呵,彼此彼此,阴阳怪气的娘娘腔。

      但不论是詹姆斯还是莫晓陆,他们都找不到驱逐彼此的方法——他们翻阅了无数有关于大脑和灵魂的书籍,却一筹莫展。

      日子总得过下去,相看两厌了一个月的功夫,大概是莫晓陆无可挑剔的数学思维取悦了自称“数学教授”的詹姆斯,又或许是其它某些缘故,奇怪的声音渐渐缓和了敌意。而莫晓陆同学,看在詹姆斯数学造诣十分吸引她的份上,也对他时不时的抽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詹姆斯喜怒无常,抽起风来简直是在莫晓陆脑子里丢了颗炸/弹。

      他们现在已经形成了脆弱的默契,莫晓陆不再探究詹姆斯的秘密,而詹姆斯也不会干扰莫晓陆过多的生活——莫晓陆不知道詹姆斯可以不可以,总之她能够感受到这个诡异的东西何时存在何时消失。

      【Honey~你不会觉得无聊么,就这么站着?】詹姆斯这次似乎不愿回到莫晓陆脑子里那片黑暗之中,他不依不饶地在女孩的思维里撒泼打滚,蹦蹦跳跳的爱尔兰口音像弹跳球一般,一下一下击打在她的思维里,烦不胜烦。

      【不然?】莫晓陆没什么好气。

      【我们可以聊会儿天~Dear~】詹姆斯换了个称呼,整个语调瞬间甜腻的令莫晓陆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压题——明天我们数学测试。】

      【Nope,詹姆斯教授的学生不可以被弱智的考试难倒——喔!那真是耻辱!】轻佻的声线又一下子变得低沉,甚至有些刻意的收拢,结尾莫名混杂了歌剧的曲调,瞬间拔高的尖锐几乎让莫晓陆蹦出青筋。

      【闭嘴。】女孩隐隐在了爆发的边缘,她忍着把詹姆斯强制塞回自己大脑深处的冲动,冷淡地做了最后通牒。

      【well~well~honey~祝你好运~】如果詹姆斯有舌头,那此刻它一定在他的嘴里打了几个旋子,类似弹舌的技巧粉饰着甜腻高亢的爱尔兰口音,男人硬是把一个简单的句子念出了极致复杂的情感。

      然后,世界安静了。

      清瘦的女孩靠在冰冷的红色砖墙上,右手有些疲惫地捂上了双眼,略低于常人的体温冷却了詹姆斯带来的烦躁,她低低地叹了口气。

      父亲已经有小半年没有回家了,她问母亲,那个在法庭上掷地有声、把对方驳的哑口无言的女强人,也只会垂下眉眼,让习惯性的冷硬声线变得柔软,用不可思议的温声细语堵上自己求知的嘴。

      她的母亲从小就扮演着严母的角色,她是个冷静果断而富有强烈正义感的女人,难能可贵的自强自立,不动声色的守护和鞭策,莫晓陆看在眼里——母亲深爱着她,这是不容置喙的真理。

      她的父母竭尽全力守护着她,不让她接触社会的黑暗与恶,她们祈祷她成为一个正直而快乐的孩子——莫晓陆确实为之努力,她对同学的嫉妒视若罔闻,她会力所能及地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但显然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能完成的,譬如对事物的看法,譬如三观和思考方式,已经定型,就再难以重塑。

      她的父亲是刑警,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即使她的父母保护的很好,但一个普通警察的女儿,又为何在她年幼时就迫不及待地教授了开锁、反侦查、防身术——甚至于枪/法和一些“普通人”不需要掌握的能力。

      莫晓陆很聪明,比从小到大她所有认识的人都要聪明,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才,也许是,也许不是?她并不在乎这些,天才的定义向来模糊,熟悉她的人更倾向于是,而她自己更倾向于不是。

      自负的天才们不会崇拜他人,他们更倾向于寻找旗鼓相当的对手,证明自己的存在——就像莫晓陆那个次元不同的偶像,疯狂而无拘无束,拥有着她无比羡慕的自信与自由。

      但这足够让她推理出父亲的身份了,她也知道他的失踪的确的是“出差”,不过比一般的出差可伟大的多——缉/毒,刑/警光荣的职责。

      但这一去太久了,久到她的心慌愈发强烈,久到她有了极为不详的预感。

      下课的铃声响了,是周二,语文是最后一节课,莫晓陆并不上晚自修,她的书包从到校后就不曾打开过,随意地甩在肩上,女孩匆匆离开了学校。

      她忽略那些庸人无关痛痒的讥讽,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够漫长的承受否定和无趣,更何况他的父亲极有可能正身陷险境——她大概不如父母爱她那样深沉而义无反顾,但她希望他们能得到快乐。

      深秋的天空黑的很早,不过傍晚五点出头,压抑的漆黑就席卷了天边绵软的云朵,道旁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从远处一路亮来,惨白的光线映在莫晓陆的脸上,在睫毛下制造了细密的黑影。秋风带着寒意袭来,冻得莫晓陆一个寒噤,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校服。

      这条大街从她有记忆以来,不知道来回走了多少个循环,莫晓陆还记得一切开端的时候,她就是被他们小心地抱在怀里,从街的那头一路漫步而来,最终打开那座别墅的大门。

      十几年如一日,只要沿着街走,她总能回家。虽然父亲经常性的“加班”,母亲也总是被各种案子烦的焦头烂额,她很少能在到家时拥有一桌热腾腾的晚饭,但只要那清淡的薰衣草香味缭绕在鼻尖,学校中一天的不耐都如同被清泉洗净,从内而外,皆是平静的清澈。

      但今天实在是太奇怪了,或许是莫晓陆长期的担忧使她的感官敏感的放大,抑或许是大街一反常态的清冷——她穿过了两个红绿灯,却不见行人,甚至只有个位数的车辆掠过她的身边——而那些车辆,都是清一色的简谱的黑色轿车,没有高档的品牌,甚至没有熟悉的样式。

      【Honey,你被盯上了。】沉寂已久的声音终于出现在了莫晓陆的脑海里,一如既往的轻佻,没有丝毫的紧迫。

      【能把一条街清洗到如此程度,可不是一般地下组织能够做到的。看来你的父亲可不是一个小~警~察~能够把地下组织惹到这种程度……你的背景不简单喔~】

      【彼此彼此。】这么了解地下组织的数学教授,怎么可能是干净的货色?

      【别想着跑了,没机会的。】詹姆斯显然有些兴致缺缺,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副看戏的架势。

      【方圆几百米都被他们控制了,要做到这个程度,即使是最庞大的地下组织都要遗弃大量的暗线——你的父亲到底做了什么?我开始好奇了,Honey~】

      【我现在不想知道这个,大概只能祈祷他们在打晕我之后不要做太多出格的事儿,我可不希望醒来之后肚子里多了个祖宗。】莫晓陆冷哼一声,丝毫不为即将到来的绑架感到惊恐,这可不该是正常十八岁女孩应有的冷静与果断——即使是身经百战的特工警卫,也鲜少有如此过硬的心理素质。

      【詹姆斯祝福你,我的孩子。】脑子里的声音一下子转调变得肃穆,是教堂中神圣的咏叹调,却被这个男人硬生生念出了欠扁的感觉。

      【承你吉言。】莫晓陆从校服兜里掏出一颗大的过分的太妃糖,装模作样的剥开,里边是一柄闪着奕奕寒光的迷你折刀,她又顺带从手链上拆下一根尖细的钢丝,略微扭曲避开了尖头。她把它们快速含在了舌头下面,紧紧闭上嘴巴。

      希望地下组织的人不那么专业一些,也希望自己昏迷的时候不要乱说梦话,把救命的家伙给抖出去。

      【真是个天才的姑娘。】詹姆斯不合时宜的夸赞。

      莫晓陆听到了身后愈发逼近的轻巧的脚步声,没有过多的反抗,在一片浓郁的靡香中渐渐陷入了黑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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