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有夏——笑清风》星垂千野

59、录音

　　时夏是个大傻叉。

　　“咳……，今天你也没有理我，还删了我好友，真的是相当绝情了，不过怎么办呢，自己的男朋友当然要顺着了，仔细想想，你说的也没错，我们还年轻，除了爱情，还得拼搏自己的事业，反正现在也见不到彼此，不如用这段时间来奠定基础，把思念化为动力。

　　我想给你一个安安稳稳的生活，让你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除了喜欢的人，因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第一段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只有短短的几十秒，其实时夏感觉后面应该还有好多话的，大概是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要是换他来的话，可能一个小时都说不完，不过也是，自己毕竟是个话痨。

　　他坐在返程的大巴上，理了理自己的衣领，遮挡住自己憋不下去的笑，笑自己话痨的属性，也笑江莱傻不拉几的信任。

　　他本来是想在车上听歌的，打开江莱的歌单列表，发现有一个歌单叫“给时小夏”，里面有三百多首歌，他好奇就点开了，里面的每首歌都是以时间来命名的，从2016年11月18日到2018年11月18日，整整两年。

　　他隐隐约约的猜到了这是什么，在听完第一首之后，就彻底确定了。

　　2016年11月18日，原来他是在那天把江莱的所有联系方式都给删了的，也是在那天决定提前自己要提前毕业，考研回锦城。那天只要一想到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和他任何联系的时候，可痛苦了。

　　所以，果然是无知的人最幸福。

　　带着这点玩笑似的怨念，他打开了下一条，那是16年11月30号的。

　　江莱说：“时夏，我好想你。不知道是不是我反射弧长了一点，前段时间我只是有一点点想你，就像是平时放了假没见面的那种想，到今天，我一个人在宿舍里画图，看到空荡荡的宿舍里放着的四个床位，忽然就想起了我们的那个小宿舍了，然后，就开始特别想你。”

　　车开动了，时夏向下滑了滑，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他明白江莱的那种感觉，因为江莱刚刚离开的时候吧，他也没有很想他，因为知道最后都是要回来的，就像放了个寒暑假一样，不过这次的假期特别长就是了。就是他没有想过，变故会来得这么突然而已。

　　2016年12月31日：
　　“马上就又是新的一年了，室友们都放下手上的作业出去跨年了，我还在图书馆艰苦奋斗着，也不是作业多重要，就是觉得在这边跨年没意思。对了，山城还没有开始跨年的狂欢吧，毕竟是有七个小时的时差在这里放着呢，学校的图书馆里已经挂上红灯笼了吧，在学校的时候觉得不忍直视，现在居然还有点想看看。

　　我们有半年没见面了，我们分开得越久啊，也就意味着离再见到你的时间越短了，你得知道，你现在是我还坚持学习的四分之三的动力。”

　　2017年1月1日：

　　“夏儿，新年快乐，等到18跨19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你身边半年了，嘿嘿，不敢想了，怕再想下去我可能马上就得订机票回去了。”

　　16年跨年，时夏记得，他在图书馆学了一个通宵，因为他第二天有三门课要考试，还有一门课要交结课论文。那天图书馆确实很喜庆，甚至连图书馆周围的树上都挂上了红色的小灯笼，远远看着，就像树上开满了一团一团的红色花，那天晚上，他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时候，还梦见江莱了，不过梦见了些什么，他不记得了。

　　……

　　2017年3月24日：
　　“今天在外面玩的时候，遇到了一对情侣，是和我们一样的情侣，他们在街上手牵手，甚至拥吻，没有任何人向他们投去异样的眼光，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跟个变态似的跟了他们一条街。希望有一天，在我们的国家，同性恋婚姻也能合法。”

　　2017年4月1日：
　　“今天是愚人节，我在学校遇见了一个熟人，你肯定猜不到这个人是谁，我遇见李立杨教官了，是不是没猜到。他在这边学商业管理，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听他说，他在我们军训之前就已经在准备留学的事情了，军训之后，他就退伍了。异国他乡遇见一个还算熟悉的人，挺开心的。”

　　真的开心吗？那为什么都没有笑呢？时夏闭着眼，有点难过。

　　……

　　2017年5月初5（阴历）：

　　“今天端午，我21岁了，李立杨让我请他吃了一顿饭，他身边有一个女孩子，关系好像不太好，但十次见到李立杨，有七次那个女孩儿都跟着他。

　　……

　　我想你了时夏。”

　　……

　　2017年7月20日：

　　“昨天晚上我梦见你了，醒了之后才想起，好像过来之后我都没怎么梦见过你，是不是挺神奇的。一个据说对中华文化钻研的很透彻的同学告诉我：如果你梦见了一个很久都没有联系过的人，不要怀疑，那个人已经在慢慢忘记你了。我觉得这就是一种封建迷信的思想，作为新时代的青年，我们应该相信科学，科学就是，就算整个世界忘记了我，你都不会忘记我的，对吧？”

　　对呀，就算整个世界忘记了你，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放心。

　　“不过我是真的很担心啊，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会不会有很多小姑娘追你，你都不知道你有多招人喜欢，我就不明白了，我长得也不差啊，怎么就没有追我呢？”

　　有我在，谁还看得见你？时夏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话说那个时候还真有女生给他表白，他还戴着戒指呢，这些女孩儿胆子真大，也不怕正主来找麻烦。

　　……

　　2017年9月20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时小夏，你也21岁了，对不起，今年又不能陪你过生日了，不过你等着，爷明年一定回来陪你过22岁生日！”

　　混蛋，不知道flag不能乱立的吗？

　　“我再给你唱首歌吧，come on！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
　　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oh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听清
　　曾与我同行
　　消失在风雨的身影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
　　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oh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oh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指引我靠近你
　　夜空中最亮的星
　　是否知道
　　曾与我同行的身影如今在哪里
　　oh夜空中最亮的星
　　是否在意
　　是等太阳升起还是意外先来临
　　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
　　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oh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

　　《夜空中最亮的星》，这是他最喜欢的一首歌，不过喜欢这首歌之初，是因为江莱唱过，他听见了，于是就喜欢上了，那个时候，江莱还不认识他。

　　2017年8月15（阴历）：
　　“中秋了，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你猜我在干嘛？我会告诉你我在图书馆画了一个通宵的图吗？听说最近几年，学建筑的人猝死的几率越来越大了，我是不是应该改个行？”
　　这两年的中秋他都是回家和爸妈一起过的，去年中秋，时天刚刚才上高三，第一次考试，惨遭滑铁卢，他安慰了他一个晚上。

　　……

　　2017年10月3日：
　　“早上起床，忽然想起来，现在是国庆节内啊，乖，等70周年的时候，我们去爬长城吧。”

　　……

　　2017年10月30日：
　　“学校出了一个建筑设计大赛的通知，这个比赛是国家级的，我报名了，一共三轮比赛，校内选拔，片区选拔，最后是国家赛，据说，比赛冠军的作品是要被征用的，也就意味着，如果我得了冠军的话，以后这个国家的某一个地方，会出现我的作品，你相信我吗，时夏？

　　对了，估计时间来的话，等这个比赛完了，我就可以回去了。”

　　去年的十月份，他已经在准备当年的考研了，大五的课程已经修了一半。他经常会梦见江莱，可是梦里面，他们从来都没有好结局。

　　……

　　2017年12月31日：
　　“马上就要跨年了，我好想你啊时夏，可是我不敢打电话给你，我怕一听到你的声音就会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回去找你，你接受我表白的那天，还记得吗？我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谁，那会儿我真以为那就已经是极限了，到现在我才知道，要真比起来，那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程度，我现在感觉，我想你都快想到精神分裂了。”

　　新年快乐时小夏，还有最多七个月我就可以回去了。”

　　……

　　2018年2月4日：
　　“我接到片区选拔赛的复赛通知了，还是好想你，怎么办？”

　　……

　　2018年6月18日：
　　“李立杨和陈子青回国了，我的结业论文也写完了，本来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回去的，但是决赛的日期延到了10月份，而且突然改了赛制，成了合作赛，所以，我可能不能陪你回去过生日了。”

　　都说了flag不能乱立的嘛，这下打脸了吧，时夏心里暗想。

　　……

　　“时夏……”

　　时夏睁开眼，往车外看，天已经黑了，车外的景色也开始熟悉起来，马上就要到锦城了，他挺了挺背。手机里的录音已经播放到了最后一条：

　　“时夏，我在机场了，马上就要上飞机了，一想到飞机上睡个觉就可以见到你了，居然有点小紧张，比赛结果出来了，等我回去慢慢和你说。”

　　这一段是在机场录的，他听见里面有好多杂音，有人说话，有人推箱子，还有机场的提示音，可是江莱声音里那股兴奋和期待却在这些杂音的衬托下，愈加的明显，一股脑的全冲进耳朵里，沿着神经再侵入四肢百骸。

　　秦煜刚从包里摸出纸，想问他这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梦，睡着了眼泪还能糊个满脸，谁知道等他再抬起眼时，这个人挺直了背，眼泪不要钱一样的往外流，活像是失去了什么要紧的人一样。

　　“你没事吧？”他递给时夏一张纸。

　　时夏看了纸一眼，伸出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得了满手的眼泪，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哭了，他接过纸，把眼泪搽干净，狠狠擤了一把鼻涕。

　　“没事儿，我只是觉得自己有点混账。”他笑了一下。

　　秦煜皱眉，他这个笑，比哭还要难看。

　　“话说你也是真厉害，一觉睡了六个多小时，姿势都不带变一下的。”

　　“到了，下车吧。”

　　“……”

　　下车之后，冷风吹得厉害，时夏才哭过，风刮过来，硬生生的疼。

　　“你要是因为江莱才哭的，就去找他吧，两个人彼此喜欢，就别再浪费时间了。那谁谁谁不是说了，浪费时间就是在慢性自杀，别再自杀了。”秦煜拍了拍时夏的肩膀，语重心长。

　　“我知道，放心吧，我不浪费时间了。你不是还有个跨年趴吗？快去吧，别迟到了，不用担心我。”他背好了包，朝秦煜挥挥手。

　　“去吧去吧。”

　　“行吧，那我先走了。”

　　“嗯，玩得开心。”

　　时夏找了地方坐着，有些茫然，他知道自己应该去找江莱，可是又不敢去见他，他总以为自己是在为他好，现在看来，他就像个傻逼一样，他选择离开这个事儿，除了江莱他妈，又有谁开心了呢，又有谁是真正得到幸福了。

　　他现在根本没办法去想，当江莱回到山大，发现自己一声不吭的就离开了，那个时候，他是怎么面对的，他一直对江莱没有信心，一直以为在这段感情里，他才是陷得深的那一个，可是事实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让他看清楚，自己究竟是有怎样的一副冷漠心肠。

　　他一直都在自以为是，他又凭什么要去成全江莱和其他人，枉他多活了几年岁月，却畏头畏尾，空有一副男儿身，骨子里却还是当年那个只敢在江莱背后偷偷观望的小姑娘，可是他，又凭什么要一直在暗处。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微信提示音响起来了。

　　“时夏，我今晚要去人民广场跨年了。”你会来吗？这才是江莱想要说的完整的话，只是他不知道时夏有没有结束那边的那个项目。

　　时夏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要流出来了，他吸吸鼻子，站起来背好包就朝地铁站走，走的过程里迅速在网上订了张去山城的票。

　　江莱说，2018年跨2019年的时候他一定会在自己身边的，他已经倒了太多flag了，这一条是2018年最后一条，时夏想，他不能让这条flag也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