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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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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忆你怎么哭了?”愤怒只占了一瞬,清明之后内心是无限的悲凉,大把大把眼泪遏制不住夺眶而出,优手忙脚乱用手背擦去我的泪水。
喃喃着“怎么可以这样可以这样?”泪水从优的手缝滑落,一滴滴打在我紧紧攥着的照片。优一脸焦急,低头看我手中的照片。
“这个是?”优抬头问我,我却哽咽的无法回答。不知该如何面对,咬咬唇不顾优的阻拦,冲门而出。优的身影被狠狠的隔离在门的另一侧。我抹去眼泪到楼底下打的直奔东京墓场。我要问问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要这样做!
对面是灯红酒绿,楼下却是万籁俱寂。等了许久等不到一辆出租车,十二月的寒风猎猎,从宽大的衣袖直剌剌的刺着皮肤,我裹紧睡衣,向东京墓地走去。
地上散落的那些照片,无论春夏秋冬,无论花下树中,总有一个身影。
或骄傲的笑,或肆意的奔跑,或温柔的仰望。林林总总,无一不勾起她年少的回忆。
寒风凝结了眼下的泪珠,愤怒逐渐冷却。
她以为她的父亲不知道她的存在,可现在那些东西已经彻底推翻。
她的父亲知道她的存在,却从来不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该是怨的,不知道是一回事,因为母亲说过是她瞒着的。她不能怨,也不能恨。
如今呢?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却还是,一无所做。她仍旧不恨,不怨。当一切展现在她面前,第一瞬冲进脑子的是母亲,为什么照片上没有母亲,为什么只关心她一个人而对守候了一辈子的母亲视若无睹,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呐?
冷风从耳中倒灌,思绪被冻结的厉害。
手指固执的搁在风中,让它被冻的青紫。我需要一个疼痛,□□的,去压过心灵。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我宁可这个世界上,父亲承认的是母亲。
可终究,母亲还是没有等到。
他该来见她最后一面的。
也许他来了,她却没有告诉我。
不,他一定没有来过。
路很长,站在岔口的时候突然不想再走下去。
问了,又会回答么?
问了,母亲又听得到么?
我,又有什么资格去问?
于是就在那个风口吹了一夜的冷风,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靠在路灯杆上看天空。
或许该为父亲为母亲找一个理由,也为自己找一个借口。
等到身体被风吹到僵硬的时候,朝着冰冷的双手哈口气,我想我至少需要见见他。
冬天天亮的晚,三四点的时候还是一片阴蒙蒙的,踏入墓地一阵阴冷。深呼吸一口,拉紧衣服向后走去。
天太暗,看不清父亲的照片,也看不到他的笑容,这里阴森的恐怖,如果看的清父亲的微笑的话,是不是会温暖一些?
“父亲。”说好要问的,到了嘴边却又回了。问什么?我不是都知道了么。
当年的错不都是母亲甘愿的么,后半辈子孤独终老是报应,是她甘愿承受的不是么?
真是恶俗的不得聊的情节呢!我靠着墓碑这样想。
酒后乱性啊!~我仰头思索这四个字背后的可笑,她可以推开他的啊,可她贪恋了他的微笑,贪恋了他的温暖,一夜情,多么可笑的名词,就这样,毁了谁的一辈子?
风托起了长发在耳旁乱飞。寒冷却抵不上心寒。
于是又开始想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
问自己,为什么要活着?
问过美希,美希说:“为了爸妈,为了嘉也,为了雅君,为一切她爱过也爱过她的人,为了自己。”
我说我的母亲在天堂等我。我欠了一世的养育情还未来得及还。
“每一个父母都希望孩子幸福的活着。”
可是,如果当幸福和生存背道而驰时,选择幸福的死亡还是痛苦的生存?
“自我毁灭太过于自私了。”
可是,自私不是人的本性么?
无私的人,会选择牺牲自己。而他所谓的无私,不是建立在他的自私上么?
自私的选择毁灭,让本无辜的自己去承受别人无知愚昧背后的惩罚,把悲伤绝望留给爱着自己的人。因为理由是,他只是一个人,一个,比例太少太少。一比之于九比之于千万,微乎其微。这个世界,究竟该如何才分得清自私与无私的界限?
也许是数量。当自私的主体占了绝大部分的比例,自私就成了无私。
一切都如此的模棱两可。
我想我太过于理智了,把事物的两面性看得太透彻,反而蒙蔽了自己的双眼。
母亲没有错,父亲没有错。究竟是爱,还是年少的迷恋,都已经不重要了。那是属于他们的故事,他们选择的人生,我只是恰好路过,陪着母亲去等待下一场戏的开演。
当戏上演的时候,就是我离开的时候。
或许母亲也是这样想的,然后陪着我度过了二十个春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都是彼此的路人甲。
所以,又有什么资格去替母亲怨恨呢?
我的父亲,只是在一个我看不到的地方用他的方式来爱他的女儿。
唯一遗憾的,是他没有说出来罢了。
夜深风大,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靠在墓碑上揉了揉蹲麻的双腿,被风吹了许久的两肩有些冷的发僵。
突然肩上一暖,似乎是一件厚厚的风衣。
心下却一惊。黑夜,墓园,手。这些词拼凑在一起总是令人心惊胆战。
夜太黑,看不太清来人。我僵持着半蹲半站的姿势等待来人的说话。
“我想你会来的。”一个有些冷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有些熟悉。
“手冢先生。”我略弯腰点头,手拉着风衣的一侧以免掉落。
“夜凉,保重身体。”手冢国光一向是个寡言的人,而我也不擅长与陌生人交往,点点头道声谢后就不知该说什么。两人并排站在墓碑前,似乎是他习惯了这样的方式,靠向左上方挡去大部分的西风,我顿时觉得温暖许久。
毕竟不是年轻人了,我想出声劝他回去免得太伤身体。他却对着墓碑先开了口,“周助,有空回家看看。”
夜色太重,我看不清他说这话的表情。语调甚是平淡,没有悲戚。
忽然想起前些年和优一起住在东京的时候,母亲也常常会伫立在门口笑着说,“珠忆,有空回家看看。”然后会点头,把眉眼弯成月牙大声的说,“嗨~”
“你似乎,没有什么想问的?”对于我长久的沉默,他终于开口了。
“啊,总觉得,知道与否并没有区别。”双手交叉拉紧大衣,我看着天空如此回答,“人生不过须臾,何必计较的太多。”
“太过淡然不是一件好事。”他说,顿了顿,轻声道,“抱歉。”
“啊,没有关系。”虽然不是很明白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道歉,我仍这么回答了。也许抱歉只是句空话,或者是减缓愧疚心理的手段,这些对我而言都不重要。因为没有放过心上,所以没有被它伤过。
我感觉到了他带着探究的目光落在我的侧脸上,我微微扬起嘴角仍旧望天。
他收回视线,看着墓碑上那张被夜色包围的照片,“周助,猜错了呢!”
我没有去问他们猜的到底是什么,天渐渐亮了,四周开始泛起浅淡的白色。
把身上的大衣脱下还给他,弯腰道声晚安后径直朝外走。
走出墓地的时候,清晨第一抹阳光洒在脚边。我停步仰头看还未从云层中探头的朝日,忽然泪流起来。
[为了看看太阳,我来到这个世界。]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魔,依赖着黑暗,怨恨和悲伤生存。我们常常会在午夜惊醒,倚栏独自哀愁,听那些哀伤的悲鸣曲,有时会泪流,有时会想起某些人,想起某些事。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关系,因为阳光会驱散所有的黑暗。
我们是一种被称为人的生物,低于神,高于魔,所以我们有神的一面,亦有魔的一面。创世神很仁慈的给了我们两个世界。
阳光。月光。
阳光是一种信念。每每在你颓废的时候给与力量,给与勇气。
月光是一种真诚。它反射那些遗落在黑暗空间的光芒,很清很冷的光辉,只需零星,就可以告诉我们,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