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爹爹倒台后》曦月洛程

7、妹妹（上）

　　“郡主，如果可以，我也想滚出去。”叶宛一脸恳切道，“可一来我的官契在凌轩手里，他不肯放我走；二来，我虽懂些武艺，但用‘滚’这个姿势出府，着实太过困难，恕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连凌轩都说不过叶宛，凌秀丽又如何是她对手，一时间被呛得哑口无言，继续吼骂只会失了自己身为堂堂大周郡主的尊仪。
　　于是凌秀丽不怒反笑，带着几分恶毒道：“哥哥不肯放你，是为了把你留在府里，折磨你，为无辜惨死之人报仇。你难道指望他还会念着往日旧情？别做梦了，哥哥在爹娘墓前发过毒誓的，今生今世，与你叶家势不两立，与你叶宛，相逢陌路！”

　　相逢陌路，吗？
　　叶宛细细品味着这四字，不出意外的话，这的确该是她和凌轩的结局。
　　就算他们仍深爱着彼此，难道凌轩能放过她那恶贯满盈却对她宠入骨髓的爹，难道他们可以无视两家先人的血、粉饰太平、携手共度这一生吗？
　　叶宛轻笑出声。

　　“郡主大清早跑过来，这会儿该饿了吧。”她心平气和地问，“我明白得很，自己如今只是凌府厨房里的下人。还记得郡主小时候最爱吃枣泥馒头，好久没做过了，也不知道手艺生疏没……”
　　说着，她自顾自地揉起了面团。

　　凌秀丽面色难看，憋了半晌，恶狠狠道：“叶宛你不用在这儿惺惺作态。我知道你心底打的什么算盘。你不愿意走没关系，听着，只要我凌秀丽还是太师府的郡主，你就别想过一天安生日子，更别妄想登堂入室，做这太师府的女主人！”
　　凌秀丽拂袖而去，叶宛摸着红肿的脸颊，摇头叹息。
　　太师府的女主人，如果可以，她当然想做，纵使明知是妄想；至于安生日子，为了嫂嫂和筱禾，她定是要争取到。

　　“大管家。”厨房众人纷纷唤出声。
　　叶宛正在重新准备嫂嫂她们的早饭，一抬起头，发现凌缺正盯着她的脸颊看。
　　“缺叔早。”她恭敬地打了声招呼。
　　“叶小姐这两日，最好不要出现在大人面前。”凌缺补充了一句，“大小姐是大人唯一的亲人，你也不希望，他们兄妹之间有什么不愉快吧。”
　　她敛眸：“叶宛明白。”

　　自那日凌秀丽放下狠话，两日已过，凌大小姐没再去厨房或是客院寻叶宛的麻烦。
　　叶宛脸上的红肿已消，却没敢因此懈怠。
　　自己怎么样都不打紧，但嫂嫂黄凝如今的身子，出不得半分差池。
　　这日，她照例早早起身，吩咐筱禾看好嫂嫂，一有什么事就来厨房找她。到了厨房，她手脚麻利，不一会儿便做好了凌轩的早饭和其他分内之事。

　　“叶姐姐，你有急事？”朱丫头好奇地问。
　　叶宛点头。
　　她急着回客院，担心自己不在，嫂嫂会出什么事。
　　朱丫头善解人意地说：“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好了，你赶紧回去吧。”
　　“多谢。”

　　前脚刚踏出厨房，罗厨娘的声音响起：“叶宛，等等。”
　　叶宛迟疑地转身：“大人的早饭已经摆在桌上了。有什么事吗？”
　　“是有些事。”罗厨娘点头，“大小姐今日要在府中宴请几位朋友，你留下来帮忙准备酒菜。”
　　“好，不过我得先回去一趟。”她得先回去送饭。
　　“快去快回。”

　　“筱禾，今日上午我不在，你和嫂嫂别出客院，无论谁来了，都不要开门知道吗？”叶宛不放心地叮嘱。
　　希望是她多虑了，记忆中，凌秀丽不是狠毒的女子，应该不会找一个孕妇的麻烦。

　　这次宴会有十几位娇客，为了不给郡主丢脸，太师府厨房瞬时如临大敌、成了战场。
　　忙中出乱，这不，宴会时辰就快到了，本应端出去的一锅热汤，直直洒向了站在一旁的罗厨娘和叶宛。
　　叶宛想都没想，拉着罗厨娘向后疾躲。
　　端汤的小赵吓得面色苍白：“没、没事吧？”
　　罗厨娘没事，叶宛袖子上溅到了热汤，幸好没有烫伤。
　　“快去换衣服。”罗厨娘催她。

　　朱丫头、罗厨娘比叶宛矮，小赵倒与她身材相仿。叶宛换了身男装回来，不知为何，厨房一众人都直愣愣盯着她看。
　　“怎么了？”她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没发现什么不妥。
　　“叶姐姐，你怎么连头发也挽起来了？”朱丫头问。
　　此刻的叶宛头发随便扎成个发髻，穿着小赵的衣服，活脱脱一个小厮的模样，只不过，是个异常俊俏的小厮。

　　“干活方便。”叶宛还不知众人所想，笑着回应。
　　朱丫头呼吸一窒：“叶姐姐若有哥哥，肯定是个美男子。”
　　想到自家兄长，叶宛连连点头：“那是自然，我哥没成亲前，不知迷倒了多少闺阁小姐呢。”

　　筱禾闯进厨房的时候，午宴的准备已进入尾声。见着她，叶宛立时有不好的预感：“嫂嫂她？”
　　“少夫人被郡主的人带走了！”筱禾带着哭音急道。

　　叶宛手都没洗，急匆匆地赶到了宴会大厅。
　　大厅正中有戏班子在表演，四周，宾主分席而坐，放眼望去，在座的都是熟人，神武大将军之女、云王妃、景阳侯府少夫人、户部尚书千金……就是不见嫂嫂黄凝的踪影。
　　她直奔凌秀丽的方向而去。

　　凌秀丽正在和好友谈笑，眼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气势汹汹冲到她面前，不由得愣住。
　　她只觉得眼前的小厮面善得很，一时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郡主，你们太师府竟藏着这么俊秀的奴才，以前怎的没见过？”好友抿嘴笑问。
　　“就是就是。”有人跟着附和，“这样貌只做个奴才太可惜了。你们觉不觉得，他长得和那眼高于顶的叶大公子，有几分相似？”

　　一语惊醒梦中人，凌秀丽脸色一变：“叶宛？”
　　“郡主。”叶宛不同她绕弯子，“我嫂嫂临盆在即，你有什么，都请冲着我来。”
　　“好啊，”凌秀丽和在座的千金小姐们交换了眼色，“我们这边正好缺个奴才，本来想让你嫂嫂顶替的，你既然来了，替她便是。”
　　“嫂嫂人呢？”叶宛不放心地问。

　　凌秀丽下令，立刻有人将黄凝带了过来。
　　“小宛，我没事。”黄凝手扶着肚子，黛眉皱起，面色难看，一点儿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叶宛忍住胸中怒气：“嫂嫂先回客院休息，我待会儿就回去。”
　　筱禾就在宴会大厅外等候，有她在，黄凝应该无恙。

　　“先别急着走，”凌秀丽伸手相拦，“叶少夫人与大家也都是闺中旧识，何不留下来一起谈天说笑呢？”
　　“就是，叶大公子当年可是众多名门闺秀竞相追逐的青年才俊，却谁都不放在眼里。少夫人身为区区小吏之女，不介意跟咱们分享一下，你是怎么爬上叶大公子的床的？”
　　黄凝面色一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叶宛看向说话之人，神武大将军之女冉笙，有名的泼辣嘴毒，不怪乎长她两岁、二十有二还嫁不出去。

　　叶宛寻了处稳当的座位：“嫂嫂，就听她们的话，先坐下歇歇。至于你与哥哥当年的情|事，她们好奇，就说给她们。正好也给肚子里的小侄子听听，他的爹爹有多爱他的娘亲。”
　　“小宛，我……”黄凝满脸不知所措。
　　叶宛冲她轻轻摇头：“要不这样好了，我一边服侍各位，一边替嫂嫂演出来给大家看。”

　　“那你就先给本郡主倒茶。”凌秀丽指着正在冒热气的茶壶。
　　“那我便从茶演起，”叶宛素手轻执起茶壶茶杯，侃侃而道，“嫂嫂家学渊博，深谙茶道，哥哥却是个急性子、对此一窍不通的，为了追嫂嫂，现学现卖，没少闹出笑话。郡主，冉大小姐，请用。”

　　说话间，叶宛将两杯热茶分别摆在凌秀丽和冉笙面前。
　　凌秀丽低头抿了一口，眉头立刻皱起。
　　冉笙直接破口而骂：“呸，你这沏的什么茶，全是茶渣！”
　　叶宛轻声道：“说了哥哥不谙茶道，自然不懂得滤渣，让冉大小姐见笑了。不过，嫂嫂当时却不动声色，还夸了哥哥一句，哥哥回去偷着乐了好几天。”
　　“你……”冉笙面色通红指着叶宛，想要再骂，却被凌秀丽拦住。

　　“笙姐姐何苦跟个奴才一般见识？”凌秀丽冲冉笙使了个眼色，又看向叶宛，“你这故事讲得不错，再给冉小姐沏碗正常的茶吧。”
　　叶宛依言照做，茶杯还没送到桌上，就被冉笙扬手打翻。
　　滚烫的茶水立时，被叶宛不着痕迹轻甩手腕，洒了冉笙自己一身。

　　冉笙发出一声惨叫，叶宛满脸无辜，上前抓住她的手关切地问：“伤到了吗？”
　　冉笙挣不过她的力道，嘶喊出声：“你快放开我！”
　　凌秀丽见好友受伤，变了脸色，急急让人去寻大夫。

　　叶宛却没放开冉笙的手，认真地说：“糟糕，起水泡了，如果不立刻挑破，会留疤的。哥哥说过，男人最见不得女人身上有疤。”
　　“真的？”冉笙半信半疑，在座的小姐们也没被烫伤过，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叶宛重重点头。
　　“那你帮我挑，轻些。”冉笙态度立刻软了下来。

　　叶宛到厨房拿来工具，帮冉笙挑破了水泡，还抹上生酱止痛。
　　“是不是好些了？”她轻声问。
　　冉笙看着手上黄黄的一坨，嫌弃地点头：“嗯，不那么疼了。”
　　可能觉得没面子，冉笙接着补充：“本小姐不怕疼，只是落疤，就不好了。”
　　“当然。”叶宛顺着她的意思。

　　大夫姗姗来迟，直夸伤处处理得当，安慰冉笙绝不会留疤云云。
　　冉笙看向叶宛的目光，少了分敌意，多了丝探究。
　　“冉大小姐为何这么看我？”叶宛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