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王爷要人不要命》何九九

41、嫉妒

　　今朝站在人群外，看着金天青吞下了那哑巴亏，嘴角微扯，浅浅的笑了笑。

　　这一招招的棋，萧时复下得厉害。

　　这样的萧时复，才是玄部案卷中的那个，让主子对付了那么久、都没讨到太大的便宜的萧时复，足智多谋、算无遗策。

　　不像她接触到的萧时复，宽容、温和、无赖、隐忍，不管是那一方面都跟玄部案卷中的萧时复相去甚远。

　　今朝垂眸，她想起了儿时一事。

　　儿时，她家隔壁有个小胖子，甚是喜欢欺负她。

　　抓她的小辫子，抢她的零食吃，还说夕儿是个跟屁虫。

　　那是个讨厌至极的男娃娃。

　　时哥哥来后，没多久，那男娃娃就摔了一跤，摔得鼻青脸肿的，此后再看见她就跟耗子见了猫一般，躲得远远的。

　　她觉得甚是奇怪，但也不在意。

　　在一个偶然的时机里，她听见了那男娃娃跟其他人说，说时哥哥是一个恐怖的人，就是他让他摔得那般的鼻青脸肿，还威胁他不准接近她，也不准将他威胁之事给说出去。

　　她觉得时哥哥不像那男娃娃说的那般恐怖，时哥哥分明是一个纯良无比的哥哥。

　　于是，去问了时哥哥。

　　时哥哥否认了，她信了。

　　如今想来，此事许是真的。

　　也是，时哥哥自从出生就在那么不堪的环境，如果没有足够的会算计，又怎么能安然的长大？来到顾家？

　　今朝轻咳了几声。

　　她转身，离开了那处。

　　.

　　之前晋城流传着缺粮、缺药的消息，一度差点引起恐慌。

　　胡志仓放米及时，米粮危机算是暂时得以解除。

　　但，缺药的流言却依旧如火如荼的扩散开。

　　这导致各大医馆的病患抢药的人增加，胡志仓不得不再次多派衙役驻扎在各处医馆、维持安全。

　　多增加的衙役，抢药的人，让缺药的流言传得更广。

　　晋城的疫所里早就住满了染病之人，各大医馆的医者都人满为患。

　　施方仁研制出来的新药，只对一小部分人有用，这让绝大多数人的希望破灭，医者染病而亡的消息也时有传来。

　　每个人的防护都加了一重又一重。

　　竹间医馆的厨娘李娘就没空闲过，一件件换下来的衣物、防护用艾草、温蒸煮的方式进行清洗。

　　衣物太多，谁都没注意到，今朝的防护衣物不知何时起，已经没有出现在竹间医馆了。

　　谁也没注意到，她身上的防护多了一重又一重。

　　辛儿还是时常来找她，只是，每次，她都远远的避开。

　　有一次，被辛儿看见了，辛儿远远的看着她，委屈得嘴巴扁扁的，眼睛里含了泪水。

　　她只是别过脸去，离开。

　　她在竹间医馆的时间，越来越少。

　　.

　　封城第四十七天。

　　天开始飘起了雪。

　　原本该早到的草药却依旧没到。

　　有医馆已经没了药了。

　　病者坐在医馆面前大哭，连药都没了，这让人怎么活！

　　还有医馆被揪出用了发霉的药草熬药，都喝死了人。

　　人心一下子惶惶。

　　尚还有剩药的医馆被病患满满围住，就连衙役都止不住那蜂拥而至的抢药的人。

　　晋城，乱！

　　第一个乱的医馆在城门口。

　　自古经商多有黄金地段，黄金地段的医馆储藏最是丰盛。

　　晋城第一医馆是施王圣所开之医馆，在封城的第一天就已经搬空。

　　第二医馆就是在晋城的城门口的回春堂。

　　晋城百姓围着回春堂，要冲进去抢药。

　　却不想，听见了城门打开的声音。

　　众人回头。

　　关了四十五天的城门口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

　　城门开，有人进来。

　　进来的不是大批的草药，而是一批大夫，和几马车的药草。

　　晋城内的人木愣愣的看着城门开，看着他们走进来。

　　再往他们的身后看去，他们的身后没有将士拿着寒颤颤的矛抵着。

　　他们不是被迫进来的。

　　既然不是被迫，为什么要进来？

　　进这个有今日、不知有没有明日的晋城？

　　疯了吗？

　　.

　　今朝远着人群、站在城墙上。

　　她一直在关注回春堂。

　　医馆若乱，最开始乱的不是最小的医馆就是最大的。

　　最小的医馆衙役守护的少，药最是好抢，但影响不会很大。

　　最大的医馆衙役最多，药最是难抢，但是如果被抢了，那么整个晋城的人都会知晓，整个晋城的医馆都会有危险。

　　所以，她一直在关注回春堂。

　　回春堂就在城门口。

　　她站在城墙上，能远着人看到回春堂的一切。

　　在那城墙上，她看见了城墙里晋城的百姓围了回春堂，也看到了城墙外，大雪中，那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医者有架着马车、有推着推车的汇集过来。

　　她听见了他们的声音，有说是应城内医者所邀，前来共同研制疫病之药，有说听说了晋城疫病，主动前来。

　　守城将士说：“晋城封城，任何人不得进出。”

　　大雪纷飞，一个白头发白胡须的医者说：“我们是医者，里面有疫病，我们是来帮忙的。”

　　白胡须的医者身旁一个胖乎乎的医者接着说：“军爷，你问问管封城的老爷，我们就进，不出，可不可以？”

　　守城将士远远的去回禀了萧时复。

　　披着大氅的萧时复下了高台，黑色的鞋履踩在了地上的积雪上，他走到了那群医者面前，漆黑的眸看着眼前的人，只说了一句话：“进了这晋城，就出不来了。”

　　要么死在城里，要么等疫病解决开城门，而如今疫病之药不知何时能研制出来……

　　当首的白胡须医者做了个揖道：“神农尝百草而死，我辈若能效仿先贤，虽死犹荣。”

　　周边的医者纷纷应和。

　　萧时复沉默。

　　风吹。

　　雪花飘落。

　　鞋履微动，萧时复让开了路，沉声开口：“开城门。”

　　雪花纷飞中。

　　那医者的队伍如一条长蛇一般的在雪天里蜿蜒，一直蜿蜒到城门口。

　　城门打开，发出苍老的咯吱声。

　　那如长蛇一般的队伍蜿蜒进入了城内。

　　萧时复披着黑色大氅，孤身一人站在围城将士前，沉默无声的看着那群医者，走近城门。

　　那大开的城门一点点的在他的眸中放大、放大。

　　他眼中的人一个个的进入了那城门。

　　所有的人。

　　那城门，在所有人进入之后，拖拉着“咯吱”的长音，关上。

　　他的视线里，只剩下了那紧闭的城门，那蜿蜒高耸的城墙，那漫天飞舞的大雪，和无边无际的空寂。

　　只是一道城门，一道城墙。

　　城墙内有花朝、有夕颜，有他渴求了十年的温暖。

　　可他。

　　却只能呆在城墙外。

　　孤零零的一个人，呆在满天飞雪的城墙外。

　　真是……

　　嫉妒啊……

　　嫉妒那些人，可以无所顾忌的进入那道墙……

　　雪花掉落在萧时复的眉间，雪花下，他的眉眼一直、一直看着那紧闭的城门。

　　透过飞舞的雪花，今朝看着沉默不语的站在城墙下的萧时复。

　　茫茫雪海中，他身后分明有数千将士，可是她却觉得此刻的他孤寂得很，像是……被抛却在荒野中的孤狼，明明想往前走，寻找温暖，却无处可去，只能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看着……让人心疼……

　　一股寒风吹过。

　　胸口咳意起。

　　今朝强忍着，转身，下了城墙。

　　到了离那城墙角很远的地方，方才敢捂嘴咳出来。

　　只是被压抑了许久的咳一经释放就泛滥成灾。

　　她猛咳了许久，方才停止。

　　捂着嘴的手，松开。

　　她看见了手心中的血腥。

　　她的脸，跟那漫天的雪，一般的白。

　　.

　　晋城内。

　　在回春堂门口吵闹的人都停了下来。

　　所有人看着城门口的大夫，看着那城门在大夫们的身后慢慢的关上。

　　一如过去的四十七天那样紧紧的闭上。

　　将这些原本自由的生活在晋城外的大夫，也围困在了这个如地狱一般的晋城里。

　　他们看着那些大夫，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进入这被封的晋城？

　　这疫病肆虐、连药都快要没了的晋城？

　　那白发白须的医者，看着从四周射来的目光，作了个揖，笑：“吾等皆是晋城附近城池的医者，听说晋城疫病，故而大家伙筹集了点草药，以微薄之力襄助晋城，除了吾等，还有草药和医者在路上，陆续会来到晋城。”

　　回春堂外，这些为了生而乱的晋城百姓，看着眼前那些为了他们生而不顾自己生死进入晋城的人，看着白发苍苍老者的白须，看着他们在雪地里浸湿了的鞋履，看着他们身上有因雪天路滑而摔倒后手肘上的污垢，看着他们推着那满满草药的被动的红肿的手……

　　他们人不多，对于这个有着数万人的晋城来说，真的太少了。

　　那草药也是，只怕撑不过晋城的一日所需。

　　可……奇迹般的，看着雪中的大夫和草药，大多数围攻击回春堂的百姓都收了手。

　　人啊，若不是看不到希望，怎会这般不顾脸面。

　　而这些披雪而来的人，让他们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的希望。

　　或许，会有更多的傻子带着草药来，来救他们这座城的人。

　　.

　　回春堂之危发生的一日后。

　　叶旌终于带着药草回到了晋城。

　　叶旌汇报：“买药之行十分不顺，这里有几味药分明都是常药，可是走遍了几个城池，都缺少药材，故而耽误了几天。回来的路上，还有人想要下手，就又晚了几日。”

　　叶旌：“分量不多，估计熬不了半个月。”

　　萧时复看着那一车车的草药，淡淡开口：“无妨，京城的米粮和药草已经到位，在来晋城的路上，沉舟和暗七他们已经前往接应。”

　　他此生除了遇见顾家人这唯一幸运之外，就从不曾幸运过，故而处事从不敢寄希望于幸运。

　　从米粮被烧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药草也被毁的打算。

　　如今叶旌能带回半个月的药草，已经足够他支撑了。

　　那日，草药入城，彻底的安稳了人心。

　　但依旧有人蠢蠢欲动，将劣质药材融入草药中，吃死了几人。

　　差点又引起了一阵波澜。

　　好在，萧时复的暗卫及时出手，抓住了几个换药之人，只是可惜，那人被抓之后，随即咬毒自尽，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