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水墨清心

8、郎才女貌

　　自从那天以后，林萧然发现自己彻底省心了，云少跟他彻底闹崩了，学校也不兼职了，也不踏他家的门儿了，就像蒸发了一样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他为此高兴了好些天，然后才发现林昀宸也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自从那晚离开他家，这兄弟二人就再也没来过，林昀宸也没去那家咖啡馆，林萧然觉得自己就像‘傻老婆等汉子’一般，每天都眼巴巴地去坐一会儿，然后再一无所获、郁郁寡欢地回家，这才明白原来想真心交个朋友也不容易。
　　莫玉瑶早就看出来他的失落，曾叫小武回来问过话，才知道云少最近正忙着在上流社会的社交圈应酬，几乎日日宵歌、美人在怀，白天在家睡觉，可能没时间来。林昀宸也很忙，又去了外地，不过听说这几天就要回来了，还会参加上海滩一年一度的盛会——美丽华大酒店的‘圣诞狂欢舞会’，请帖已经送到府上了。
　　莫玉瑶心里一合计，林萧然郁郁寡欢，无非是以为自己得罪了那兄弟二人，失去了结交英杰的机会，感到遗憾，于是就花钱让小武找路子，也搞了两张那个舞会的票，打算跟林萧然一起去，在舞会上‘偶遇’林昀宸，让他高兴高兴。不过这事儿又不便明说，只能先事无巨细地默默安排，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圣诞节前夕，莫玉瑶特地从法国定了最新款的西装和晚礼服，虽然第一次参加上海社交圈的聚会，但她的男人一定会鹤立鸡群，独揽芳华，她有这个信心。
　　那天他们一到，整个舞会就轰动了，莫玉瑶这样容貌才情、风情万种的女人，上海滩之前根本就没有，就跟林萧然初见她时一样，顿时惊为天人！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人人都想争着来认识和结交，而莫玉瑶是见过大世面的女人，举止优雅、应酬得体、面面俱到、礼数周全，让林萧然赚足了面子，正当大家围着他们争着巴结的时候，就听见门口大声通报：“瑞士民生银行董事长林昀宸先生携夫人到！”
　　人群瞬间便纷纷涌向门口，此时林萧然站在二楼的围栏处，正好能看见大门口，然后他觉得自己的心脏瞬间就停止了跳动，血液似乎凝固了……他看见林昀宸挎着一个清雅脱俗的美人儿，在一片惊叹和赞扬声中缓缓地走了进来……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羡煞旁人！让他僵立在当场的并不是这夫妻二人的惊艳容颜，而是林昀宸挎着的那个妻子赫然就是——苏紫凝。
　　电石火光间，林萧然的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然后心里笃定这就是苏紫凝本人，就是他的凝儿！因为她的身高长相、芊芊玉手、三围的尺寸、说话的样子、看人的眼神、尤其是举手投足间的神态都跟凝儿一般无二，此时就听旁边有人议论：“快看、快看……这就是林先生的夫人，简直是天女下凡，难怪其他女人都不入他的眼，原来家里早就藏着这样的娇妻美眷……”
　　林萧然顿时心下恍然，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喜欢结交林昀宸了？为什么那么欣赏他？因为他们俩是同一类人，他们拥有差不多同样的身高、同样的身材、同样的好样貌、同样的儒雅风流、同样的才情气度，只不过林昀宸各方面都比他更胜一筹，而苏紫凝至始至终就只喜欢同一种男人，就是他跟林昀宸这样的！多年前陌如玉的话还回响在他的耳边：“……紫凝姐姐因祸得福，十年后她醒来后，就是菟丝花的化身，可以永生不死，青春永驻！”
　　其实，这次来上海，林萧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找到苏紫凝，其他人不可能活这么长，而他的凝儿可以，以前他愧对了她，夫妻三年都未曾疼爱过她，虽然最后有一夜的欢愉，但她在他眼前惨死的景象成了他永生的噩梦，一心盼着能找到她，补偿之前的过失……没想到找到她的这一刻，她却成了别人的妻子，嫁给了一个各方面都比他更出色的男人。
　　莫玉瑶在旁边见他脸上变了色，痴痴呆呆地盯着苏紫凝，似乎失去了焦距，急忙轻拉了他一下，把他从冥想中拽回了现实。
　　“咱们去打个招呼吧！”瑶儿明显看出了林萧然神色有异，善解人意地提议道，就拉着神色恍惚的他迎了过去。
　　林昀宸老远就看见他们过来了，也携着夫人迎了过来，得体地打招呼：“林兄，嫂夫人，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林萧然却顾不得这些，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痴痴地望着苏紫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说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方便说什么……还是莫玉瑶举止得体地回应：“林先生，别来无恙！这是贵夫人吧？你好福气呀，这样天仙一般的人物，让我看了就真心喜欢，不如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叙叙旧，如何？”
　　“好啊，我也正有此意！”林昀宸大方地应承道。
　　于是一行四人便来到一个清雅的包间，侍者奉完茶就关上门出去了，屋里的气氛在林萧然灼热的目光下似乎有些沉闷，林昀宸适时地说：“不好意思，林兄，我还有生意要谈，麻烦您和嫂夫人陪陪我太太，我忙完就回来。”说完便识趣地离开了。
　　等林昀宸一离开，林萧然依然痴痴地望着苏紫凝的脸问：“凝儿，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苏紫凝的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林萧然本来以为她会说：“林先生，恐怕您认错人了！咱们今天是初次见面！”没想到她却说：“我过得很好……只是多年不见，王爷您一分都没老，还是老样子。”很坦然地就承认了他们的关系。
　　“哦？原来你们以前认识？”莫玉瑶问。
　　“她就是苏紫凝……我说过的那个凝儿……”林萧然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而莫玉瑶也瞬间明白了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她马上打圆场说：“哦，既然是故人，许久不见，坐下来聊吧，我去趟洗手间，等会儿再来。”说完也走了，很恰当地给他们留了个独处的机会，
　　房间里就剩他们俩，气氛暂时有些尴尬，最后还是苏紫凝打破僵局，她站身起来，走到林萧然身边，然后盈盈地拜了下去：“凝儿拜见王爷！”声音悦耳动听，一如昨日。
　　林萧然一把就把她抱了起来，紧紧地搂在怀里，泪水顺着眼角奔涌而出，多年的思念，极力克制的情绪，在这瞬间就爆发了：“凝儿，我好想你！一直在找你，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他哽咽着。
　　苏紫凝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动，林萧然才意识到把她抱得太紧，凝儿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吓得他赶紧放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他抱的是别人的妻子。
　　“凝儿，对不起……”林萧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王爷，您一直都对凝儿很好，凝儿一直感激在心，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苏紫凝温婉地回答。
　　“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过得好吗？”林萧然有一肚子话要问。
　　“我过得很好，从水晶棺里出来后，才发现您已经不在了……近些年我一直都呆在瑞士。”
　　“难怪上个月我去林昀宸的家，却没看见你。”林萧然想起了行刺的那一晚。
　　“我是前几天才跟昀宸一起回国的。”
　　“你跟他……”林萧然不知该怎么问。
　　“我一个女人家，独自生活不方便，所以就……再说……您有姐姐照顾，也不缺……”苏紫凝语气平和，但林萧然似乎听出来些许醋意，只是他无话可说，自已有了瑶儿，总不能让凝儿一直独守空房，不准嫁人吧？何况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了，他郁闷地想。
　　“嫣儿、婷儿和孩子们呢？他们都好吗？”林萧然最关心的就是这些亲人。
　　“当年他们都很好，您殉国之后，他们备受打击，后来玉儿跟他们说您没死，只是去了另一个空间，他们才相依为命地活了下来……只是岁月无情，他们也只是凡人……”
　　林萧然明白她的意思，他的家人活不了这么久，但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他们的情况：“咱们的孩子呢？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他忍不住问。
　　“我为您生了个儿子！”苏紫凝笑着说，显然那孩子让她很骄傲。
　　“他……长什么样子？像我吗？”
　　“他长得很像您，可帅了，而且文韬武略、无人能及，是当年轰动一时的领袖人物，承袭了你的王位，是个深受大家爱戴的贤王！”
　　“那就好！”林萧然觉得很骄傲，得子若此，夫复何求？只可惜自己无缘见到，又想起慕容婷，就问：“那婷儿呢？她也给我生了个儿子吗？”
　　“她生了个女儿，是个小天使，长得可美了！”
　　“可惜我没见过……”林萧然不禁暗自神伤：“宝儿呢？他后来怎么样了？”想到那个胖得像肉球一样的可爱孩子，曾带给他无数的欢乐，他的心就萌化了。
　　“他很好，是嫣儿亲手调教出来的好孩子，人品极好，武功也高，深得她的真传，是当年名噪一时的军中统帅，是英明显赫、保家卫国的肱骨之才，深得皇上器重！”苏紫凝显然对宝儿也很满意。
　　“那就好！”林萧然感到很欣慰，这几个女人和孩子是他的骄傲，只可惜阴差阳错，无缘再见，只能通过凝儿的描述，去领略一番他们当年的风采了。
　　他忽然想起了夏木紫嫣，就试探性地问：“一个多月以前，我看到了一个跟嫣儿长得一摸一样的日本女人，叫夏木紫嫣，你认识她吗？”
　　“云儿认识，我刚回国，还没见过。”苏紫凝的话显然否认了夏木紫烟是嫣儿的可能性。
　　不过一提到苏云迪那个‘混世魔王’，林萧然就头疼，这才意识到今天他没来，就问：“云少哪里去了？他不是最爱凑热闹的吗？怎么今天没来？”
　　苏紫凝笑了：“他闯了祸，被他哥罚在家思过，因此没来。”
　　林萧然心中莫名地有种很爽的感觉，终于有人教训那货了，于是好奇地问：“他哥……打他了？”
　　“哪有？他哥宝贝他跟什么似的，哪里舍得打他？就是被他气急了，偶尔罚他跪一会儿罢了，之后还要被他百般耍赖，要这要那地去哄他、补偿他，他们兄弟俩的感情很好！”
　　林萧然听了心里莫名泛酸，就那么个‘宝活’，偏有那么好一个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一想到凝儿居然成了‘那货’的嫂子，跟他住在一栋房子里，既然他哥把他宠的无法无天，这个嫂子自然也会‘爱屋及乌’对他不错，心里就一百个不舒服，凭什么？于是酸酸地问：“凝儿，那个苏云迪也老大不小的了，还跟你们住在一起？他怎么没有自立门户？娶个媳妇儿自己过？”
　　“他呀……眼高于顶，一般人根本看不上，挑来挑去的，挑花了眼，其实喜欢他的漂亮小姑娘有很多，他身边也从没断过女人，就是还没遇到他想娶回家的……再说，他跟他哥感情最好，昀宸又常年在国外，偶尔才回来一趟，那屋子基本上都是云儿一个人住的。而且昀宸一回来，云儿就整天腻着他，跟他泡在一起，自然也是不肯搬出去住的……不过那孩子很讨人喜欢，有他在，家里也热闹，我跟昀宸都很喜欢他！”苏紫凝说。
　　完了……林萧然心想，不知为什么，‘那货’就是有女人缘儿，凝儿说的这些话跟莫玉瑶如出一辙，那么个讨人嫌的‘混世魔王’，在这些女人眼里却跟朵花儿似的人见人爱，为什么他就没看不出来那货有什么好的呢？
　　那天跟苏紫凝相认之后，林萧然对林昀宸的感觉却不是嫉妒，而是羡慕和祝福！既然自己已经有了瑶儿，就该知足，也该尊重凝儿的选择，她的眼光不错，确实只有林昀宸那样出色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舞会之后，林萧然算是真正跻身于上海滩上流社会的交际圈了，各种聚会的邀请函也像雪花一样飘过来，似乎大家都渴望着结交莫玉瑶，因为平日里她从不出门，根本就见不着。
　　因为这些大多数都是男人们的聚会，自那之后，莫玉瑶都没参加过，反而经常鼓励林萧然自己去，去多结交些新朋友。他也单独去过几次，却没再看见林昀宸，倒是那个风流云少每场必去，身边围绕着各色的女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大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劲头儿，却对林萧然的敌意依然未退，不太搭理他，或者只当没看见他。
　　人有时候就是‘贱骨头’，苏云迪天天来‘糊哧’他的时候，林萧然特烦他；如今冷不丁被他漠视了，心里却一万个不舒服，凭什么这小子的命就这么好？长得帅、身材好、武功高、有钱、有人脉、有女人缘儿、还有个拼命疼他的哥和苏紫凝那么好的嫂子？简直让人羡慕、嫉妒、恨到了极点，就他那个熊样儿，凭什么有这般的好福气？
　　这天林萧然刚到家，小武就送来了林昀宸的请柬，邀请他携夫人星期天去他家做客，林萧然很高兴，已经很久没见林昀宸了，心中一直挂念的紧，如今承蒙相邀，所以按照约定时间，带着莫玉瑶早早地就去了。
　　刚到门口，就见林昀宸亲自迎了出来，把他们让进客厅，双方寒暄落座。林萧然却隔着大落地窗，看见一幅极其温馨和意外的景象……
　　上午温暖的阳光，给后花园罩上了一层淡金色，淡绿色整洁的草坪上，摆着一张精致的茶桌和两张靠背椅，苏紫凝穿着雅致的碎花旗袍坐在其中的一张椅子上，脚下有个椅垫，苏云迪就跪在那个椅垫上，用双手环着她的腰，左右摇晃着，像是在跟她撒娇，赖着要什么东西……苏紫凝先是浅笑着摇头拒绝，然后那个‘混世魔王’就索性把整个头都揉进了她的怀里，像三岁小孩儿一样耍赖、揉搓着她……似乎凝儿被他闹得不行，只能用手轻捋着那个‘宝货’的头发，满眼宠溺地点头答应……看得林萧然心中妒火中烧——简直没有规矩透顶！难道不知道‘男女大防’吗？小叔子跟嫂子能这么闹吗？难道林昀宸这个当哥的就眼睁睁地看着，不管吗？
　　林萧然满眼疑虑地看向林昀宸，却见他不动声色地吩咐管家：“去请夫人和小少爷来，客人已经到了，这孩子也不懂得提前出来迎迎……”话语里满是疼爱和宠溺，没有一点儿苛责的意思，让林萧然嫉妒到牙酸。
　　不一会儿，苏云迪就搀着苏紫凝进来了，不出所料地收起了所有的痞气和浪荡，瞬间在他哥面前成了‘乖宝宝’，让林萧然不禁赞叹他‘演技非凡’。
　　当着林昀宸的面儿，‘那货’规矩地跟他们一一打了招呼，规矩地亲手敬了茶，却似乎忘记了给自己也倒一杯，等林昀宸出去接个电话的功夫，就见‘那货’直勾勾地看着苏紫凝，用三岁顽童的语气，恬着脸说：“姐姐，我渴了……”，称呼她竟然不是嫂子，而是姐姐？偏偏林萧然对这个称呼特别敏感，因为他私下里就是这么叫瑶儿的，所以觉得极其暧昧，牙又酸倒了一大片。
　　就见苏紫凝好脾气地道：“那你就自己倒一杯喝呀，茶不就在这儿嘛。”
　　“我不……我要姐姐倒……”那货继续撒娇。
　　林萧然就盼着苏紫凝呵斥他没规矩，还有客人看着呢……没想到凝儿立刻伸出芊芊玉手，亲手倒了一杯，递了过去，‘那货’却不接，就着凝儿的手轻嘎了一口，然后苦着脸说：“烫……”
　　苏紫凝闻言立刻用嘴细细地吹了一会儿，然后用手指摸了摸杯壁，试了试温度，又递了过去，‘那货’就着她的手又喝了几口，这才满意地舒了口气，那得意‘欠抽’的模样，让林萧然恨不能把他的脑袋直接按进茶壶里，呛死他省事儿。
　　“凝儿，云少……他叫你姐姐？”林萧然非常郁闷地问。
　　“是呀……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一直这么叫，也就不愿改口了。”凝儿笑着回答，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那……你跟他们兄弟俩从小就认识？”
　　“是呀，所以感情很好，云儿这孩子从小就喜欢黏着我。”苏紫凝依然笑道，让林萧然也同时明白了原来她跟林昀宸是青梅竹马，难怪有夫妻的缘分。
　　这时，就见那个‘混世魔王’很自然地伸手搂住了紫凝的肩膀，然后故意剐了林萧然一眼，挑衅道：“我最喜欢的就是姐姐了，姐姐也最喜欢我，别人不准跟我抢！”
　　林萧然觉得自己快被气出内伤来了，看来这顿饭是彻底吃不下去了，等会儿‘那货’还不一定用什么举动继续‘恶心’他呢……
　　谁知道后来竟然一切正常，等林昀宸一回来，那个‘演技派’立刻又恢复了‘乖宝宝’的样子，举止得体，礼数周全，整个一顿饭都挑不出一点儿毛病，就像换了一个人，让林萧然不禁怀疑‘奥斯卡影帝’颁错人了，‘那货’变脸的本事简直登峰造极！
　　等从林昀宸家里回来，林萧然终于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那货’就是他命里的克星，就是老天派来惩罚他的‘天生的冤家’，问题是他还‘惹也惹不起’、打也打不过，每次见了都有本事把他气得肝儿疼，还没办法向他哥告状，因为‘那货’演技好，所有的吊儿郎当、痞里痞气都只有林萧然能看见，人家他哥根本就见不着，因为‘那货’变脸的绝活让他永远都是他哥眼里的‘乖宝宝’，这简直活气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