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说他很郁闷 [西幻]》浅笑轻颦

29、阴谋公主VII

　　剩余不到一小时，晚霜沿着湖水不停飞奔，一次一次在白光探照灯快要照到自己时，就地打滚避过。
　　剩下的四座桥中，她很快找到了彼此挨着的绳索吊桥、独木桥。摇摇晃晃的两座桥上空无一人，逃命的对岸镇民都避开了它们，大概难度系数太高，很容易踩空。
　　可惜火系精灵雏形的原始光芒太弱，她刚念完加强咒，顽皮的火精灵就把绳索烧着了，火势在湖水上蔓延开来，很快烧灼到隔壁的独木桥。

　　两座熊熊燃烧的桥面，将湖水撕开两道赤红的伤口，一路烧灼到对岸。
　　晚霜被吓得不轻，她只好逼着眼睛乱来一气，直接将玫红色液体滴到火海中，吐吐舌头说，看你们造化了，我尽力了= =

　　她召回了不听话的火系精灵雏形，揣着瓶子继续飞跑。
　　背后是剧烈的晃动，与类似翅膀煽动撕裂破空的声音。
　　她微微回头，只看一个巨大鸟类的潦草轮廓，心想不会又是只大鸟吧？

　　如果她的头再稍微偏一点角度，就能看见一只浴火重生的鸟，繁复的羽毛层层叠叠，晚霜大概会管它叫凤凰。
　　她若数一下，还会悲桑地发现，她只唤醒了一只上古神兽，另一座桥就这么彻底被埋葬在火海中了。

　　卷轴流动着金色字符，仍然悬空，跟着晚霜一路继续飞奔。她渐渐又看见了那座白色石桥，她甚至记得两周前午后阳光的味道，那时她还抱着巫婆洛洛的骨灰盒在那里打盹。
　　这一次，她很快就找到了雕刻——那只怎么看都长得很像狐狸的猫咪。

　　一滴玫红色液体滴下，一模一样的流程再现，红色液体如血液般在纹路流转，石桥桥面碎裂开来，咯吱咯吱的倒塌下，什么正缓缓支起身子。
　　一只巨型妖狐揉揉脑袋，仿佛从千年沉睡中醒来。它全身皮毛一色橘黄，泛着碎金。
　　金色瞳孔微微眯起，和巨猫【夜曦】一样，盯着对岸的战局仔细打量，但并未挪动分毫。

　　晚霜仰着脖子，看到狐狸复活了，小声腹诽了句，我就觉得是狐狸不是猫啊，画匠画得太萌了好么。
　　倒计时滴答声在脑海中响起，卷轴浮动在半空，声音阴森甚至阴险——

　　【画匠画得是否萌不重要，重要的是只有十九分钟零一秒了，必须找到隐藏桥】
　　“隐藏桥？能提供点线索么？”某人立刻开始讨价还价。

　　上古卷轴立即否决：
　　【无法探测到任何线索，只能确定大致区域。经度35.13，纬度75.55度，一直到经度35.33度，纬度75.75度】
　　除了“我了个去，你能说点靠谱的么”，晚霜木有任何想法了。
　　她又么有量角器，告诉她精确到两位小数点的经纬度有意义么= =

　　卷轴听到她心声，改成了【从左手第三个邮筒到小教堂前方的区域】
　　呃，这才像人话啊。

　　倒计时滴答声响起，晚霜扫射一眼湖面。六座桥烧毁了一座，四座都已经化身为神兽，盘踞在岸边。
　　湖水这一边的人群全被轰炸声揪了出来，一团一团聚集在一起，眺望对岸再仰望下神兽，表情各种惊骇无语。
　　湖水另一边正惨遭蹂.躏的镇民却再也无路可逃，桥面烧的烧，毁的毁。晚霜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忍不住捂住了
　　嘴，她一片慌乱——

　　难道应该先让对岸镇民渡桥再活化桥面么？
　　哎呀，没时间了，都不知道隐藏桥在哪= =

　　眼前是波光粼粼的湖水，星光仿佛跌落在湖水中。从邮筒到小教堂沿路，逃难的人群越来越多汹涌而来，有人甚至跑到小教堂去祈祷，祈求奇迹。
　　她尽可能跑到岸边，鞋子被湖水浸透，在人群靠近之前试图找到蛛丝马迹。

　　有老人浑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姑娘，你不要自尽啊！”
　　一只干瘪的手扯了下她褐色长袍，本来走得微微颤颤的晚霜直接被推到了湖水里。
　　惊惧声、吼叫声、跺脚后悔声夹杂着汨汨水声，一波一波在她头顶响起。

　　她手中仍然紧紧握着试剂瓶，双脚无力挣扎着扑腾时，狗爬式难看但管用，她好歹浮起了一点。
　　可是湖水似乎很深，底下有汹涌的漩涡，将她不停往下拽。
　　她微微睁开眼，隐约看到一丝亮光。

　　一座被海藻缠绕的翡翠桥，安安静静躺在湖底。任何鱼群不敢靠近，只有各式湖底植物将它掩埋，但都无法掩饰它的碧绿色光芒。
　　晚霜张嘴惊呼，呼出的不是声音，却倒灌入一大口湖水。
　　她忍着呛水，摆动四肢，一路狗爬式想向翡翠桥靠近，可是剧烈震荡的漩涡却直接将她往反方向拉扯。她感觉自己快溺水了，手指痉挛松开，试剂瓶被水流一下子抛远。
　　瓶身被震裂破碎，玫红色液体四散流窜，宛如血丝慢慢渗入湖水深处。

　　等晚霜挣扎着浮出水面，探出脑袋喘了一口气，她听到湖底有声音伴随强烈震动而来：
　　咔嚓——咔嚓——轰隆——
　　她手脚并用，慌忙爬上岸来。本来蜂拥的人群都退到了很远，空旷的湖岸前只有一个湿漉漉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浸透的褐色长袍，正趔趄着退开。

　　她身后是一只只触手，正从翻涌的湖面上慢慢腾起。先是长满吸盘的触手，再是一只湿漉漉圆鼓鼓的脑袋。最后，一只通体碧绿类似章鱼的神兽，彻底从湖面浮起。它眨着两只大得惊人的眼睛，从懵懂渐渐转为犀利，盯着湖对岸。

　　人群骚动而慌乱，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扯扯妈妈衣角，问她，“这是每晚童话故事里神兽【夜魅】么？好厉害！”
　　小女孩雀跃鼓掌，被妈妈捂住了嘴，“不要说啊，上古神兽复活可是不幸的征兆。”

　　*

　　镇长宅邸。两层楼的小别墅，尖尖的塔顶上蹲满了猫头鹰。
　　爱德华跃过铁栅栏，隔着玻璃窗，小声喊镇长，再喊骗子你快开门。
　　十几只猫头鹰同时张开翅膀，扑棱棱从他头顶飞过。
　　爱德华一拳打碎玻璃，手上站了血，但他闻到更多的血腥味从门里扑面而来。
　　腐朽的、诡异的、爆满液体气息额味道。

　　等爱德华破窗而入时，他看到的是被浸泡在奇怪液体里的地板。
　　液体一直淹没到他小腿，各式家具都浮在水面上。老式的写字桌上铺着一张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画了很多红圈蓝圈。
　　爱德华记得那张图，每当镇长与他儿子的研究有进展时，就会在地图上标记——
　　哪里是上古炮台的遗址，哪里可能埋藏着巡洋舰队，哪里可能拥有机甲战艇。
　　红色是可疑点，蓝色是复活点。所谓复活，只要触动相应机关，就能让普通民宅或者购物商店重现上古战斗形态。
　　爱德华虽然一直骗子骗子的喊，但他与镇长一家人来往甚密，时时刻刻关注着计划的进展。
　　明明万事具备，只欠他的活化药水去复活六座桥面了。

　　砰——
　　烟雾弥漫，一具尸体从二楼楼梯转角口滚落。
　　镇长的大胡子沾满了血迹，双眼从眼眶中弹出。他手上紧紧拽着什么，嘴唇微张，似乎是要说话。
　　爱德华捂着鼻子，念起一个破空咒，一个浮动的气泡将他全身包裹起来，让他彻底与液体隔绝。
　　裹着爱德华的气泡上上下下浮动一圈，爱德华未能找到骗子儿子的身影，难道？
　　他靠近尸体，从气泡保护层中探出一只手，硬生生掰开镇长蜷曲的手指。
　　是一句话。

　　“这个畜生。”

　　话音消散，镇长死前凝结的最后一句咒语，消失在液体里。
　　爱德华证实了心中的恐惧，虽然他平时喜欢开玩笑，口口声声喊他骗子，但面对龌龊真相还是让爱德华想吐。
　　他迅速卷起地图，确认无法找到更多有用线索，在气泡咒语消失前，钻出了窗户。

　　然后，他就看见了等着他的是什么——
　　别墅门口，蓝色军装的士兵一字排开，手上是重型机枪，正瞄准他。
　　他尚未来得及念隐身咒逃脱，就听到一个俏生生的声音——
　　“好容易找到你呢，别想逃。”

　　他看见一个穿着繁复长裙的女孩子，烫金的长发，在暗夜中闪烁。
　　“就猜到湖水镇有猫腻呢，也猜到镇长必定是计划的执行者，谁知却被他儿子抢先一步，把宝贵资料都带走了。
　　不过，我就说只要派人老老实实在这守着，就会逮获有趣的猎物呢。”

　　爱德华不认识这个女孩，但看士兵们恭敬甚至畏缩的态度，大致能猜到是谁。
　　参谋长或者策划者，武力值低但脑力值高的类型。
　　他吁了口气，大致晓得如何周旋了，“杀了我。”
　　“呵，怕我套你口供？”女孩子反问。
　　“逃走的镇长儿子才知道全部真相，你要拷问也该问他。”爱德华故意误导。

　　“越是这样说，越是觉得你可疑呢。其实，你才是什么都知道吧？没关系，慢慢说，说完再死么。”女孩子笑容甜美，宛如裹了蜜糖，“湖水镇被检测为魔法中心，必定掩藏着不少秘密。你可以拖长每一个字，直到你抖落干净信息量，我再让子弹穿过你脑袋。”

　　爱德华于是扯些上古传说，三分真七分假。比如湖水镇曾是上古神魔战争的战场，那是真的，比如湖水镇的每个镇民都有隐藏魔力，只要被唤醒就能如何，这是假的。
　　女孩子手支着下颌，颇有耐心听他乱侃。
　　眸子偶尔眨一下，仿佛暗夜精灵。

　　南面的天空上，有赤红色云朵腾空升起。爱德华知道，那是第五只上古神兽复活时，天空才会有的征兆——
　　末世的征兆。他猜晚霜一定在郁闷，她如此努力，为何只复活了五只而非六只，他想她一定不会料到，第六只神兽在上古传说中被认定为“不可能存在的存在”。根据预言，当第六只神兽复活时，就是世界末日真正来临的日子。
　　审判日。

　　既然【夜魅】已经复活了，那么就不用胡扯了。
　　爱德华手指放在唇前，走到小女孩面前，俯下身，轻点她额头，“睡前故事说完了，该睡觉了呢，小妹妹。”
　　话音未落，一股烟雾冉冉升起，爱德华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木屋里，晚霜也是这样突然消失的，非常类似的手法。
　　小公主恨恨握紧拳头，又松开，看似毫不在意说，“不愧是魔法师呢。都快凑近我鼻尖了还能逃走。”
　　“上古战场遗址么？传说的魔法镇么？没关系，直接碾碎就可以了。”她一挥手，声音被魔力提高，直接刺破夜空，覆盖到整座小镇。

　　湖水镇上空徘徊着小公主甜美的声音，仿佛一个噩梦幽灵——
　　“踏平湖水镇每一个角落，不留一寸建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