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巷陌》行李厚朴

6、发烧

　　蒲先周上初中了，每周只能回家一次。
　　每周五傍晚，高杏都会跑到高戈家来，为早几十秒见到先周而高兴，和他一起走到先周家门口，再自个儿开心地走回来。
　　高杏的身高在这一年增加得非常快，她为之开心，觉得自己又长大了很多，和先周的部分距离也拉得越来越小。
　　许安和高戈学会了骑自行车，奶奶说要给许安买一辆自行车，许安给拒绝了。
　　“奶奶不用！我可以载许安上学，放学也一起回来！”高戈信心满满地说。
　　偶尔许安掌舵，高戈坐在后座吃冰棍，吃辣条。他会坐在后座上夸张地描述辣条有多美味，时不时伸手拿辣条去诱惑许安。
　　“你再乱动我就把你踹下去......”
　　等高戈吃得差不多了，俩人就调换位置，高戈骑车，许安坐后头：“你就给我留这么点儿啊......”
　　“刚才没控制住......多吃了两根......”
　　“这是两根吗！”
　　“嘻嘻......”一包大辣条俩人合着吃，高戈总是占许安的便宜，想着多吃几根也没关系，反正许安不会跟他计较。

　　三个孩子小学毕业了。许安和高杏取得了全镇第一的好成绩，高戈屈位第三。
　　高戈的爸爸自告奋勇教许安和高戈游泳。
　　做完热身以后，许安先下了水，扶着水池的边缘。高戈扶着梯子一步步慢慢走下来，直到做完热身之前，高戈还是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此刻倒是突然紧张得要命。
　　好不容易脚踏在池底，高戈却不敢松开扶着梯子的手走向许安和父亲。许安看着高戈一手放开，另一只手又赶紧抓上的滑稽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笨死了！”有个小女孩正好游到高戈身边，一直看着高戈的囧样子不愿意离开......高戈的父亲看着自己的儿子手足无措竟也无动于衷，只是直笑。
　　“爸！”高戈有些恼羞成怒的喊。
　　“干嘛！男子汉的！自己走过来。”
　　高戈气得直咬牙。许安摇摇头，一步步慢慢挪过去找高戈，高戈一下子抓住了许安的手臂，险些把许安给“撂倒”了。高戈的面部表情放松了下来，攥着许安的右手，呢喃了一句，一点一点的挪到了高戈爸爸的身边。
　　“你一沿海小子怕水怎么行......”高戈爸爸说。
　　“沿海怎么了！我又没下过海！我只是刚开始有点害怕......”
　　“哈哈哈哈好好好！咱们先学憋气哈！来！”
　　一个下午下来，俩人学会了憋气和漂浮，高戈对水适应了以后，学得快，也乐于在水里玩儿。
　　傍晚，地面的温度仍然不低，高戈和许安坐在客厅地板上，吹着风扇看电视。高戈从冰箱里捧出来半个大西瓜，冰凉凉地塞到了许安的怀里，许安被冰的一个激灵夸张地颤了一下。高戈说：“别装了，指不定抱着多爽呢。”转身拿出来两个大勺子。
　　俩人一人一勺地吃起西瓜。
　　“你别总挖旁边的，中间的甜。”说着从厨房里拿出来一个水果盘，一勺一勺地把中间的果肉挖出来放到盘子上，挖了满满一盘子后，递给了许安：“赶紧吃，待会儿凉气儿散了吃着就不够爽了。”
　　许安说：“不用......”
　　“看电视看电视......”高戈不理会许安，捧着半镂空的西瓜大口吃起来。

　　蒲先周补课完两周后，高杏迫不及待地跑到他家去找他玩。先周的妈妈人很和善，把先周从房间里叫了出来。
　　先周告诉高杏，马上上初三要中考了，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玩儿了。
　　“哦~我知道，先周哥哥加油......”
　　高杏回家以后好几天闷闷不乐，自己刚考完升学考试正闲着呢，但先周却是学习正紧张的时候......总是这么不凑巧......

　　半个月时间，许安和高戈学会了游泳，高戈常让妈妈带着自己和许安去游泳馆游泳。头几次还好，次数多了，许安开始觉得别扭。
　　“许安，走，我们去游泳！”
　　“你妈妈带我们过去吗？”
　　“对啊，难不成这么远，你想咱们自己骑车过去？”
　　家离镇里的游泳馆确实远，即使骑自行车过去也要近一个小时，可......，许安实在是觉得别扭。
　　所以许安干脆拒绝了高戈。
　　许安不去游泳，高戈也变得没了兴致。高戈妈妈边切水果边说：“许安怎么不去游泳，身体不舒服吗？”
　　“我也不知道，我都哄他好久了，他就是死活不去......”
　　“这样啊......”高戈妈妈把切好的水果拿到餐桌上，高戈一口塞进一块苹果，“那，不然以后你们自己骑车过去，早去早回。”
　　第二天高戈和许安说了这事儿，许安果然开心地说要一起去游泳馆了。
　　后来几次，高戈明显感觉到许安比之前更放松，更自在了。高戈也无法深究其中缘由，只知道——许安高兴——就是好的。

　　昨天俩人贪玩，在泳池里呆了足足两个小时，回来被高戈妈妈批评了一顿。第二天俩人一起下象棋，高戈注意到许安时不时地清理自己的喉咙，看起来很不舒服。
　　“许安，你是不是感冒了？”
　　许安皱了皱眉，又清了清喉咙，说：“不知道，喉咙难受，脑袋也晕晕的。”
　　回家后奶奶给许安喝了感冒冲剂，睡了半个下午。到高戈来找许安的时候，许安只觉得脑袋沉沉的，连眨眼睛都要费点力。
　　高戈拿手背探了探许安的额头，说：“家里有体温计吗？”说着又探了探自己的额头，“我这也感受不出来你是有没有发烧......”
　　高戈坐在许安右侧，直盯着许安：“难受吗？”
　　“嗯......有点。我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体温计。”
　　高戈看着许安有些混沌的眼睛，心里泛起阵阵难受。
　　高戈向许安这边移动，坐得更近了些。高戈说：“你过来。”
　　许安看着高戈，不解地“啊？”了一句。忽的，许安的脑袋被高戈捧了过去，他的额头轻轻地抵着高戈的额头。温度从这个孩子的体内送到皮肤，再传导到另一侧的皮肤，许安任由高戈摆布着，原本昏沉的脑子此时更是嗡嗡作响。高戈感受到了许安偏高于自己的体温。
　　“我家里应该有体温计，不过你肯定发烧了！我们去看医生吧.”高戈说。
　　“可是奶奶不在，垃圾得到下午六点钟才清理完。”
　　许安从高戈脸上看出了他的疑似焦急的情绪：他眉间拥簇着担忧，手脚不住地动弹着。许安笑笑说：“我这个病人都不急，你急什么......”
　　直到看到妈妈下班回来，高戈才有了异于半个小时来不断重复的动作，边叫唤“妈！”边跑了出去。
　　拿完药回来，晚上八点钟，许安喝完粥吃了药早早躺下了。
　　高戈吃完饭后，电视也看不下去，课外书也看不下去，没人陪他去散步，骑自行车或者打篮球，他闷得慌。于是回屋去睡觉，却总静不下来。
　　我怎么这么烦躁呢......高戈想。爸妈也已经回房了，高戈苦恼着踱步出家门，不知不觉走到了许安家院子里。
　　屋子里灯已灭，门也毕。今日天晴月朗，许安房间朝向院子的窗子半掩着，月光泄进许安的房间，铺照在许安的被子上。房间里的风扇调到了最小档，平常只遮肚脐的被子这下子把全身盖得严严实实。
　　高戈趴在窗边，房间的地板上出现了他的黑色人影。高戈有时候看着地板发呆，有时看着许安的脸发呆。许安半侧着脸，高戈又看到光膀子的精灵在许安的脸蛋上跳舞了。
　　生病了的许安睡在那里，物闹、蝉鸣、风吹、草动......好像都与他无关，他安静地把睡梦交给月光柔和的夜。
　　许安忽然眨巴了下眼，醒过来了。他倒是没被窗台上的高戈吓着，俩人四目相对，呆呆地看了十几秒钟。
　　“嘿，起来给我开门。”
　　许安乖乖地起床去给高戈开门了。高戈跑回家锁了自己的家门，留了张纸条给爸妈就爬上自己的书桌，从窗户上跳了出来。
　　高戈小心翼翼地锁上许安家的门，怕吵醒了奶奶，然后蹑手蹑脚地进了许安的房间。
　　高戈问许安：“还难受吗？”
　　“嗯。”许安已经重新躺回了床上，盖好了被子，“这都几点了，你不回去睡觉吗？”。
　　“现在，也不是很晚......”高戈边说话边走到许安床边，顿了顿，而后坐到了许安床上，双腿抬了上去。
　　“你干嘛，我热了一身汗，床上肯定臭死了。”许安脑袋仍是昏涨涨的，说话有气无力。
　　高戈忙说：“不会不会，咱一起臭一起臭。我，我今晚，和你睡一起。”
　　许安露出疑惑的表情，但是烧还没退，身体也乏力，就干脆往里头挪了挪身子，给高戈多腾出了点位置：“你房间有空调可以吹，怎么非得跑我房间来跟我挤，热。”
　　“我不怕热，我就想陪着你。”
　　夜的声音越来越轻，高戈说话的语气显得格外温柔，带着点小孩子撒娇的味道。高戈看着许安，虽背对着月光，但高戈的双目注视着他，有一股强烈而又温和的暖流从双眸送至许安的内心。
　　许安忙收回自己的眼光，给自己盖好被子，留了一角给高戈：“我还感冒呢，待会儿一不小心传染给你了。”
　　“哎呀没那么容易，你赶紧接着睡吧，这风扇我给你遮着点也好啊。”
　　“嗯......”
　　静躺在床上，心跳的起伏感受得异常明显。
　　“还好有你。”
　　那日高戈说的这句话又重新绕回许安的脑里，此刻变成了许安的内心独白。
　　似乎闷热而漫长的夜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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