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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伯爵(一) ...

  •   “今日就要采取占领劳恩堡公国的行动——这是我治国的成果,同时又是靠您巨大而杰出的洞察力和谋略才得以实现的。从我委任您领导政府以来,普鲁士获得了与其历史相称的地位,这一地位将会给它带来幸福而光荣的未来。为了对于您的崇高业绩(对此我曾多次有机会向您表示谢意)公开地表示谢忱,我特封您为世袭伯爵。这一嘉奖将永远证明我对您有益于祖国的活动给予高度的评价。
      您的诚挚的国王
      威廉”
      当这封官方信件送到奥蒂莉亚手中时,她得意得几乎要当众宣读一番。但当着诸人的面,她只好保持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淡淡地把信给布赫尔瞧瞧:
      “陛下这礼可真是丰厚。”
      “啊呀,这可是天大的荣誉啊!往后您就是伯爵阁下啦!”布赫尔的表现就要夸张许多,他大声地吐出一串不重样的颂扬之词,如同咕嘟咕嘟冒出的泉水的泡泡,把脸皮厚如宫墙的奥蒂莉亚说得都有点不好意思。
      “看来陛下这是要弥补我之前的辛劳呀。”奥蒂莉亚很清楚威廉这是为了加施泰因条约的签订而表彰自己。她想到这里,自己都感到一阵腰酸背痛,浑身乏力,今年甫一开始,自己就遭遇了许多事情:
      今年开年,奥蒂莉亚和威廉到底不好把议会搁置太久,于是重又召开了议会,并且由威廉做演讲,讲明了军事改革的意义。这一次议会的表现顺从了一些,这或许是对丹麦战争胜利带来的结果。
      就在议会温顺下来的时候,奥蒂莉亚却转而对奥地利发难。她忽然和奥地利的新首相门斯多夫声明,只有满足三个条件才能同意建立一个由奥古斯滕堡统治的石勒苏益格-荷尔施泰因。
      “那是哪三个条件?”门斯多夫不耻下问,奥蒂莉亚回答得毫不内疚:
      “第一,公国的武装力量必须要听从普鲁士调遣,士兵也要对我国国王宣誓效忠;第二,公国那些重要的海港和要塞,比如基尔,一定要移交给普鲁士;第三,还要同意我们在北海和波罗的海之间修一条运河。”
      “那么,奥地利的报酬在哪里?”门斯多夫再是个庸人也发现奥地利在其中似乎没有半点好处,他小心翼翼地询问奥蒂莉亚,“至少要让我们参加关税同盟吧。”
      奥蒂莉亚笑而不语,她的确没有送给奥地利好处的打算。她的建议让奥皇弗朗茨·约瑟夫大为光火,他决不肯接受这些条件,但他的应对措施很有问题。
      “巴伐利亚把奥古斯滕堡统治的问题提交法兰克福议会了?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奥地利指使的。”奥蒂莉亚冷笑一声,立即让人在两公国开展宣传,鼓吹回归普鲁士的好处。罗恩作为海军大臣,更是直接在议会宣布要把普鲁士海军司令部从但泽迁到基尔。
      “这还是我的发言第一次在议会受到广泛的欢迎。”难得能在议会收获掌声,罗恩也感到受宠若惊。但他和奥蒂莉亚来不及高兴太久,因为一场针对他们的宫廷阴谋已经悄然展开来了。
      阴谋的领头人是奥蒂莉亚和罗恩都熟悉的曼托菲尔将军。他之前和奥蒂莉亚关系良好,但他绝不会同意在军事问题上和议会达成任何妥协。他巴不得恢复中世纪的那种君主权力,彻底把xianfa废除掉。因此他在威廉耳边细细碎碎地反复念叨着,要他坚持立场,利用胜利扩大在民众中的威望。至于奥蒂莉亚,她身怀有孕,还是需要先以养胎为重,最好在家里休整到产下子嗣为妙。他的建议不能说不入威廉的耳,偏偏奥蒂莉亚又在御前会议上突然改弦更张,宣称此时还不是采取军事行动的时候。
      “其实我之前对奥地利提出的三个条件已经足够令他们困扰,我们现在不该诉诸军事,而应该就此和奥地利谈判,不妨再给他们一点甜头,告诉他们我们不会把石勒苏益格-荷尔施泰因的军队并入普鲁士军队中。”奥蒂莉亚的表达让御前会议的成员全都大吃一惊,当然除却罗恩,他们两个彼此早就通过气。
      “这怎么可以?”就连威廉也对此大吃一惊,他本就不愿在军事问题上妥协,再加上曼托菲尔的蛊惑,他一点也不愿意进一步降低条件了,“但那三个条件已经是极低的要求了,断没有再删减的可能性!”
      “但是陛下,我们和奥地利之间的分歧也还没有达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啊。我看我们不妨缓和一下手段。”奥蒂莉亚有些吃力地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扶住自己的腰。
      “这些要求不能再降低了!”威廉被曼托菲尔煽动起了霍亨索伦家族开疆拓土的血性,对奥蒂莉亚也不是那样言听计从了。奥蒂莉亚和罗恩对视一眼,大约都猜到了这是曼托菲尔干的好事。其实奥蒂莉亚早就察觉到了曼托菲尔背着她玩弄的一些小把戏,也知道他在策划着废除xianfa,因此她第一时间和罗恩通了气。
      “这不只是曼托菲尔一个人的想法,军界有不少人都持有相同政见,因此曼托菲尔才有了大批拥趸。”罗恩向奥蒂莉亚做了解释,他本人的看法和曼托菲尔截然不同。虽然罗恩也看不起议员,但他也不反感适度的妥协,“他是年纪越大越死硬,我看他没准还想搞出个军事政变。”
      “那样就很容易引发革命,不仅普鲁士会陷入灾难中,我们两个怕是也要人头不保。”
      “所以绝不能让曼托菲尔的阴谋得逞。”
      怀着这样的想法,奥蒂莉亚单独留到了会议结束之后。她扶着桌子,挺着自己的肚子,慢慢腾腾走到威廉面前。后者被吓了一跳,忙要拉她坐下:“胡闹什么呢?还不快坐这儿,摔着了怎么办?”
      “陛下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奥蒂莉亚捶捶自己的后腰,并不肯轻易坐下。
      “你先坐,我还有什么问题是不能坐下回答你的?”威廉小心翼翼地把奥蒂莉亚按回了扶手椅上,自己也跟着坐到她对面,等着她发问。
      “陛下今日这决不妥协半分的态度,是不是曼托菲尔撺掇出来的?他都用什么话煽动您了?”奥蒂莉亚单刀直入,一点没和威廉兜圈子,习惯了宫廷中人旁敲侧击,委婉迂回的威廉差点被她的问题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他,他给您灌什么迷魂汤了?说来给我听听!”奥蒂莉亚冷笑一声,要不是顾及肚子不大方便,她早就摩拳擦掌地上去要揪威廉的耳朵了。
      “他也没说什么,他不过是说,若是日后再发生战争,我们再获得领土,我的威望就将在群众中大大提升。我们满可以利用胜利的欢愉来做一些事,比如说把xianfa废除掉,它和普鲁士实在不相称,还是恢复君主的绝对统治的好。”威廉吞吞吐吐地从实招来,奥蒂莉亚恼火得冷笑连连:
      “请陛下告诉我,普鲁士的发展什么时候要由曼托菲尔来决定了?议会的政治游戏难道我放在眼里过吗?但它是一个很好的,防止革命爆发的招牌。您也不想想,一旦曼托菲尔他们搞出军事政变,就算您能保住性命,我的脑袋可是百分百要落地的,您是想看我们母子一尸两命吗?”
      说到这里,奥蒂莉亚扶着扶手站起了身,把自己那已经隆起的肚子伸到了威廉的鼻子底下:“您自己看清楚,您舍得吗?您素有宽厚仁慈的名声,难道现在要为了一己私欲不顾未出世的孩子的性命了吗?”
      “我……我哪有这个意思?你看看你,情绪一上来就对我百般污蔑,”威廉万分小心地轻轻摸摸奥蒂莉亚的肚子,起身扶住了她,“要我说你还是把这一摊子事撂开手,专心养胎的好。你现在这样,我看着着实不放心。”
      “陛下不给我捣乱,我就能轻松许多。”奥蒂莉亚的抱怨并没有让威廉退让,他向来不在军事问题上退让:
      “但我依然认为,我们不能再对奥地利做出什么妥协了。那些条件没什么好降低的。”
      既然威廉执意如此,奥蒂莉亚只好转变风向。威廉越是有意让她远离政治,她越是不能就此退避,而要坚守岗位:“陛下已然下定决心的话,那就放手一搏吧!军队是有打仗的准备的,我和毛奇也谈过,他认为我们有快速取胜的把握。”
      “嗯,难得你如此明事理,不过我看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先休息为好。看着你每天捧着个大肚子,我就觉得心惊胆战,乖乖听话吧。”威廉轻柔地在奥蒂莉亚的肚皮上抚摸着,后者只好撒泼耍赖地表明决不退缩的态度:
      “陛下太过分了!我才不要去养什么胎!我就不要乖乖听话,陛下待如何?”
      “你……你这个女人,你不讲道理嘛!”威廉被奥蒂莉亚的娇蛮一声吼弄得不知所措。
      “就不讲道理了,陛下难道要打我不成?你倒是打呀!”奥蒂莉亚一边说一边把肚子往前挺,笃定了威廉最终会妥协,后者也确实软下了态度:
      “好好好,你高兴就好,别再胡闹了啊。”
      撒泼打滚地稳固了自己的地位,奥蒂莉亚又开始吓唬自己奥地利的对手们,她要他们驱逐奥古斯滕堡家族的继承人们,这遭到了维也纳的断然拒绝。事实上奥古斯滕堡家族已经被奥蒂莉亚那苛刻的即位条件折腾得心力交瘁,毕竟那条件刻薄到连外人看了都一叠声地感叹:“与其在这种条件下当公爵,我宁可到乡下当农民种土豆去。”
      奥地利拒绝了奥蒂莉亚的意见,后者也丝毫没有显露出不高兴。她立即宣称自己要去外地旅个游,放松放松精神。在休假的路上,她不时给罗恩写封信,谈到战争的可能性时毫不避讳。她深知奥地利的情报部门以拦截他人信件出名,这些战争的准备如果能恫吓住对方,那她就达到目的了。因为奥地利作为一个垂垂日暮的帝国,政治分裂,财政虚弱,还有一个喜好挥霍的皇后,实在无力承担一场战争。他们自己也会乐意先通过外交途径解决问题。如此一来,自己就会更得威廉的信任,从而削弱好战的曼托菲尔的地位。
      为了令威廉取得两公国时良心不那么愧疚,奥蒂莉亚还安排了王家评审员对两公国的继承问题做专业评论。王家评审员是威廉的兄长腓特烈·威廉四世的发明,他们全部是王室的支持者,唯一的区别是极端或是稍微不那么极端。他们的主席是司法大臣利普伯爵,他是其中最极端的一个。于是他们当然得出了最有利奥蒂莉亚的鉴定意见:
      丹麦国王克里斯蒂安九世一开始的确是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的唯一合法君主。然而根据维也纳和约,他已经将全部权利转让给了普鲁士和奥地利的君主,因此现在后者拥有两个公国的合法继承权。
      他们的鉴定意见引得两公国居民都不满意起来,他们继续支持可怜的奥古斯滕堡。但奥蒂莉亚却很满意,因为威廉现在不再良心不安了。
      “所以,说来说去,这是陛下自己的东西,您完全有资格获得它。真不知道您之前都在困扰什么,害得我和孩子都跟着心神不宁。”面对奥蒂莉亚的抱怨,威廉讪讪一笑:
      “年纪大了,总喜欢想东想西的。”
      虽然威廉摆脱了良心的谴责,但王储却维护着他的好朋友奥古斯滕堡,他主张和平地解决这些问题:“倘若真的爆发战争,普鲁士与奥地利以及其他邦国的战争将是一场德意志的内战。”
      “殿下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德意志内战?如果禁止与法兰西结盟并与奥地利开战,那么普鲁士的策略就不再可能了。但是如果向奥地利宣战,结果不仅是吞并两个公国,而且必须重新安排普鲁士与德意志的中等邦国和小邦国的关系。”奥蒂莉亚的话让弗里茨无言以对,他只好寄希望于议会的阻止。
      然而现在议会对奥蒂莉亚的态度却并不像王储所想的那样,反对一个获得战争胜利的政府可不是件容易事,何况自由派之前主导的政策也过时了。他们主张奥古斯滕堡独立治理两公国,但却又无力违逆当今的社会潮流——越来越多的人支持普鲁士吞并两公国。就连自由派的领袖之一特维斯滕在议院发表演说时,都赞扬奥蒂莉亚的外交政策,支持吞并两公国的目标:
      “我们不是正统主义者,我们知道每种既得利益都必须让位给民族的永久的基本利益,哪怕是高贵堂皇的正统主义也不例外。不过无论是君主的还是平民的权利,当这类权利引起麻烦时,我们都不应该把它们当成碎纸屑和嘲弄的对象。”
      议员们的意见分歧越闹越大,奥蒂莉亚越看越高兴,态度也愈发强硬起来。当不肯妥协的菲尔绍博士递交了一份关于海军问题的报告时,奥蒂莉亚用极其刻薄的语气对其加以攻击。这令菲尔绍十分恼火:“首相这是在砌词狡辩,我有理由怀疑她这么做的目的,那一定是出于非常不诚实的原因。”
      这番话若是在平时是不会惹恼奥蒂莉亚的,她向来认为谎言是政治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但或许是因为怀孕让她的脾气格外暴躁,她当即火冒三丈,和菲尔绍大声争执起来。争执无果的她回到家中越想越气,最后竟然提笔给菲尔绍写了一封决斗信,丢进了邮筒里。
      “所以你是疯了吗?怀着孩子还要和人决斗,你觉得你还能挥得动剑?”奥蒂莉亚冒冒失失的举动很快传到了威廉耳朵里,他气得一跳三尺高,要不是顾忌奥蒂莉亚怀着孩子,他非得揍她一顿出口气不可。
      “所以我选了shouqiang决斗嘛。”自知理亏的奥蒂莉亚小声反驳了一句,威廉被她气得眼前发黑,声音又提高了八度:
      “你还觉得你挺聪明是不是?我看你就是想活活气死我!要我说你也不要当什么首相了,老老实实给我回来养胎来!我看我天天看着你你能不能给我老实点!”
      “我是普鲁士的首相,可不单单只是您的情妇!”奥蒂莉亚也不肯轻易示弱,她叉着腰昂着头,口头上一点不示弱,“您要是只想要一个听话老实,乐意给您生一堆崽子的人,您就不该找我!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
      “你!”威廉气得扬起了巴掌,奥蒂莉亚反而肆无忌惮地把肚子一挺:
      “怎么?您还要打人?有本事您就照着这上面打!”
      眼看威廉捂着胸口瘫坐下来,一副要被自己气昏过去的模样,奥蒂莉亚连忙见好就收,可怜巴巴地揪住了威廉的衣袖:“陛下,我以后再不和人决斗了。我只是一时生气,就忘了还怀着孩子,您可不要因此气坏了身体。”
      “我是拿你没办法了!”威廉一声长叹,把这个不省心的惹祸精揪到怀里,泄愤地含着她的嘴唇狠狠一阵吮吸。成功蒙混过关的奥蒂莉亚赶忙表达自己的善意:
      “陛下不是要去加施泰因度假吗?我陪您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伯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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