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异游戏 [校园]》观寂见

145、定军古炮 2

　　从在古城门畔埋下粉晶球，到至今，已是第四天。

　　中间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神裔馆发现这颗粉晶球彷佛在竹堑城深了根，就像一株老树朝着天际昂扬伸展，那些离地数公尺高的枝干，却还是会长出一堆须根垂下来。
　　就是那种感觉。

　　这就是粉晶球盛满土元素后越来越沉的原因。

　　不仅奉命想直接劫走的陈老怪没能得逞，就负责保管水晶球的叶峰也不好了。

　　凌晨时分，火车站空荡荡的。
　　这是黑夜与白昼的临界，城市的一日尚未苏醒，要再过一个多小时才是上班族和学生的通勤时间，那时候才有他们要搭的班次。

　　连一格一格的售票口都关闭着，无人。
　　神裔馆彷佛落入梦境与现实夹缝的幽魅，勉强打起精神，等待天明的车。

　　熙美狂打呵欠撑着，书生借用佛哥的上网吃到饱查资料，夏羽寒则拉起外套盖住脸蛋装死。
　　其实她没这么好睡，但色身确实累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也好。

　　起初，大家都没发现有哪边不对。

　　直到第一班火车终于来了，太子清脆击掌：
　　“准备上车啦！大家行李记得拿！”

　　睡意昏沉的众人纷纷起身，拉起旅行箱，犹如行尸走肉般鱼贯的过了票闸，走向月台 ────

　　这原本是不用任何脑袋就能完成的事，完全没有什么差错的可能性。
　　但夏羽寒走到一半，猛然听到叶峰在后头大叫：

　　“等等！等我啊你们！你们谁来帮我一下，我背包好像勾到椅子了？爬不起来！！！”

　　叶峰方才背着背包打盹，根本懒得卸下来，而粉晶球就在里面，他觉得这样扛着最不怕贼。
　　然而，现在叶峰频频回头，双手伸到身后乱拉一阵，始终没看到大背包勾到什么。反正他自己站不起来就是了，必须呼叫队友支援。

　　还没通过票闸的，只剩佳嘉。
　　于是佳嘉立刻折回，帮助叶峰扯包包。

　　“叶峰你没勾到啥啊。”
　　佳嘉低头往椅子细缝检查，没找到什么钩住背包的障碍物，举起手掌后才惊呼一声：“唉恶这什么东西啊，黏黏的 ──── 太子！太子你快过来看一下！”

　　隔着票闸，太子表情很无奈。
　　提个包是需要多少人啦？我知道你们都很爱演，但柔弱少女的人设不要挑这时候演出好吗，火车都要开了！再不上车就赶不上了！

　　他两手一摊，爱莫能助的样子。这回不准备响应。

　　夏羽寒暗暗好笑，可远远望去，叶峰却真的手忙脚乱的样子。

　　他决定自力救济，硬褪下包包，起身转头看 ────
　　糟糕土元素侧漏了！大事不妙！

　　粉晶球试图长出须根，想黏在土地上、想深深埋在泥壤中，死也不想移动。
　　叶峰背着小睡的短短一小时内，粉晶球就快速长根了，彷佛想阻止他们离开竹堑城......

　　就这样，神裔馆悲伤的错过了火车班次。

　　大家全都气急败坏，不得不又拖着大包小包折回来抢救粉晶球，一边咒骂叶峰为何睡到最后一刻才发现侧漏，还害全社都浪费了车票钱。

　　叶峰后来用火把增生的须根全都烧断，再把外溢出来的能量暴力塞回去，但粉晶球实在太满了，压不太进去。所以太子又在粉晶球外层草草裹了三层小阵法，用来压制它“长根”的速度。

　　问题是，Yasu 从头到尾都没提醒他们会边走边霸气侧漏。

　　“怎会一直漏侧？到底？书生，你也帮忙卡一下。”太子说。

　　于是，书生在粉晶球上加贴了好几张白色小纸人。
　　还贡献了猫妖毛毛趴在上头，假公济私负责吃。

　　他们终于理解，为何 Yasu 强调他们要先去找古炮台了。
　　因为必须要帮这颗载满大地能量的球做个“金属壳”绝缘一下，免得它一直想接地、趁乱溜回土里 ──── 就它来的地方。

　　不仅如此，抱着它站起来，走没多久，负责抱粉晶球的人就会感觉一直晃。
　　形而上的地震。

　　“它到底在抖动什么啦？”叶峰被晃得有点头晕，但强撑着不想示弱，避免被队友毒舌嘲笑，“太子你要不要试试。”

　　“你今天怎特别弱？”太子果然不忘挖苦。
　　但不到十分钟后，太子也疑惑了：“这颗球是不是会引发地鸣？就像 Yasu 本体那样。小夏喵你来抱抱看～～”

　　“不要。我体虚。”夏羽寒断然拒绝。

　　这颗粉晶球能量很强，但很不稳定，在她看来，就像一座小山堆被强行压缩成保龄球大小般可怕，是个不正常的巨大zip档，可不是随便什么通灵人都拿得了的东西。

　　土，就该待在大地土壤里。
　　地元素的本能，就像植物的向阳性，难以人为阻挡。

　　太子一直在粉晶球外围盖陣法，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防止粉晶球走到一半自解压缩释放 ──── 约莫又会引发另一场地震。

　　光从粉晶球就能窥见，自然神看不上仙界能数出一卡车的理由，族繁不及备载。
　　而仙界抢夺主导权的唯一方式，就是把自然神慢慢切碎杀死 ─── 大部分都是藉着人类之手。把一切天然灵脉都破坏、分割、瓜分，再将切碎的小块能量收集起来，和凡人贡献的灵魂一起收归国有，收入神廷体制的支配。仙界就是靠这招蚕食鲸吞了千百年。

　　只是，看透了这一切的 Yasu 也懒得费唇舌劝大家别听命仙界、当什么首座行令。

　　因为自然神对人类也很懒，懒懒的抬起眼皮，转瞬，又是数十寒暑飞逝，岁月悠远。祂原本就毫不关心这些，唯有通晓时空之术的大行者美琉子才能和祂长久相安。

　　。

　　神裔馆在竹城车站挣扎半天，只得放弃火车计画，另租一辆十人座小巴完事，以免人潮拥挤时出了什么突发意外。
　　粉晶球的状况越来越诡异，禁不起挤和摔，而且找古炮台的行程想偷懒省略都不行。

　　一路上车行飞快，离开竹城后，粉晶球终于不再乱长“须根”。
　　但取而代之的表现是“涟漪”。

　　它沿途都在散发能量波纹，彷佛水面上的涟漪，一圈一圈逐渐往外扩散。

　　书生贴在粉晶球上镇压的小纸人，一片片飘飞起来，失效了。

　　再来，“涟漪”无视太子的阵法，直接透了出去。

　　三层阵法纤毫无损，可是阻不了“涟漪”。好像彼此两不相干似的。
　　太子脸有点青了。
　　他十指交错，飞快结印，尝试用不同属性的阵法围堵。

　　而车外，不知何时也变得热闹非凡。

　　有好几只黑影紧黏在车窗外不放，把整张鬼脸凑上来试图窥视车内的情景。
　　彷佛苍蝇闻到了肉香味。

　　“来者何人！给我站住！” 抬头只见一片黑雾，好几只大鬼直接趴在车顶上，阴风惨惨：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由此过......”

　　熙美出刀奇快，橙红的刀光如霞，几片黑色破布迅速从车顶飘落。

　　“......留下买路财？”邵德岳小声道。
　　帮断头的炮灰补上没念完的老梗。

　　“干打劫这行的，台词不随时代更新吗？”
　　书生挪了挪位子，离开那颗落地打滚的青面鬼头。他怕脏。

　　不过，赶走一波，还有一波。

　　他们车上载的这团能量太显眼，即使神裔馆干部在粉晶球外面包装好几层，也难以止住源源散出的“涟漪”，沿途的异界居民全都感觉到一阵不可思议的强风过境。

　　每个区域总有一些地方乡勇，闻到这种百年难遇的大能量团，难免起了觊觎之心。
　　从竹城到定军古炮，他们走得度分如年，叶峰一直试图用火焰把“涟漪”逼回粉晶球内；太子也没闲著，手掌按在粉晶球上，用灵力勉强稳住。

　　前来骚扰的炮灰团体络绎不绝。

　　刚刚被熙美砍走的，已经是第十二组人马了。

　　有些是修行百年、希望能更上一层楼的妖鬼；也有能力极强的地头蛇，打算藉此扩张地盘，成为一方之霸，据地为王。
　　若是抢到了，只要再招点人类信徒，聚个三五年，让仙界感觉围剿不符合经济效益，撑住了就有机会获得分封，从地方角头转成阴神。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不就是这样的吗？反正先抢先赢、先到手吞了再说！

　　粉晶球诡异的“涟漪”甚至惊动了人类散修者前来一探究竟，看到有仙官随车押运，又摸摸鼻子退回去。

　　因此，神裔馆一路都获得盛大的“欢迎”，热闹滚滚，绝无冷场。

　　太子和叶峰忙着镇压粉晶球，没手；书生不想在圭月面前太出锋头，直接摆烂，
　　处心积虑想当社长、要争取战功的熙美便当仁不让，卖力表现自己的骁勇善战。

　　砍人如切西瓜，小事一桩，但最让熙美最生气的是锦衣夜行，无人致敬：
　　“靠北喔！拎祖妈是首座行令你不认识？气死我了！”

　　白心琪听了也不落人后，跟白心慧咬起耳朵：
　　“姊，可不可以请圭月大人陪你回社办去拿【代天巡狩】的那块匾额，让我举着......这样是不是......”

　　那块牌有点历史了，平常都放在社办内挂著长灰尘。
　　夏羽寒从来没想扛出那块牌过，一学期以来她也只看过白心慧三女搬出去一次 ─── 在调查国小学童小健坠楼案时，她们特地扛去显官威，免得压不过别家的土地公。

　　其实它是神裔馆创设之初，仙界招安第一届元老时，和册封圣旨一起颁发的官威信物。
　　它确立了神裔馆的异界定位，不只是人间校园的小小社团，而是隶属神廷的正统驻外机关：
　　掌天枢行令之首，辅正除邪，考教罚灭，以明天宪。

　　佳嘉想到那块牌的象徵意义，便扬起头，表情得意；
　　“我们应该在这边立立威！不然这些鬼灵不知道我们责任有多重大！”

　　从出发到现在，这还是熙美和白心琪等人第一次取得共识、有志一同：
　　先回家一趟，扛代天巡狩牌出门。

　　而她们准备要争执的点，就是谁负责担任旗手这个光荣的位置！

　　夏羽寒迅速把猫妖毛毛从书生膝头捞过来，低头撸起虎斑猫，表示双手都很忙碌的样子 ────
　　放心吧，她不争不抢。

　　扛一个粉晶球都要崩溃了，还要多扛一个代天巡狩牌？
　　有些人就是硬要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任重道远，好似一定要如此克苦耐劳，才不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的古训，获得仙界高层的摸头。

　　去扛啊。

　　三女扛代天巡狩牌的争夺战一触激发，佛哥忽然搁下玉米脆片，指着窗外飞逝的风景：

　　“啊！我们好像快到了耶！”

　　车子沿着山路蜿蜒，缓缓上山。
　　沿途树影婆娑，杂草蔓生。

　　即使是炎夏的正午，也能感受到满山独特的萧索之味。
　　道路两侧看似水泥护栏的东西，竟是一块块字迹模糊的墓碑 ────
　　那些年久失修、被世人遗忘的墓石，歪歪倒倒的长在荒烟蔓草之间，彷佛夹道迎接他们的到来。

　　夏羽寒打开车窗，探头出去，只觉一阵阴凉的异风迎面而来。
　　他们沿路都没遇到对向来车。
　　绕了半天，驶过成片无人烟的乱葬墓园，不远处的路标依旧写着【忠灵祠】、【军人英雄塔】。

　　这座山，可能一半都是这些。
　　阵亡的英灵军魂。

　　她知道来对地方了。
　　这儿，当年叫做“定军城寨”，神裔馆要寻找的古炮台就藏在这遍布烈士忠骨的山头。

　　既悠久，又壮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