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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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离开吧。”
这一次，是源白槿说出了这句话。
“离开平安京，去远离源氏的地方。”
抛开自己的身份、也抛开鬼切的身份，脑海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黑发的武士沉默地看着她，他的模样也在眨眼间发生变化。
……
黄泉之境的封印被冲破，净化失败的鬼切挟持槿姬逃离了那里。
下方跪着的阴阳师来向源赖光禀告这个消息，平静的和室内仿佛有看不见的波涛汹涌，阴阳师的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
许久之后，他才听到主位上传来源赖光大人的声音，“真的是挟持吗？”
阴阳师不知道如何回答，源氏众所周知，槿姬对鬼切似乎抱着不同寻常的感情，在鬼切失控后也三番五次去黄泉之境探望，但源赖光大人从未禁止过她的做法，所以守卫禁地的阴阳师们也不敢置笃。
直到现在出了这种大事。
“哼。”
听到这个声音，阴阳师诧异地抬起脑袋，与想象中的勃然大怒不同，源赖光的神色平静如往常，只有那双猩红的眼眸明灭不清，“他们都会回来的，不管是白槿还是鬼切。”
……
很奇怪，待在槿姬身边的时候，鬼切身上狂暴的妖力便像是被安抚一般，心中的躁动也逐渐退去。
他们暂时在一个树林里休息，鬼切看着坐在树下的源白槿，思绪有些发散。
第一次见到槿姬的时候，是和那个男人进行妖怪退治回来，那个男人带着他来到内院，他们穿过层层叠叠的弯道去往那个仿佛藏着珍贵宝物的地方，一路上侍从侍女们恭敬地朝他们行礼。
那个院子在源氏主宅的深处，越靠近越能感觉静谧，一切都开始变得缓慢安宁。侍女们拉开障门，坐在和室内的槿姬看起来苍白纤细如雪般清冷。
但当她微微侧目看到鬼切的时候，却流露出轻浅的笑容。
鬼切自己也很难说清自己对她究竟是什么感情，但至少与她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是难得的平静与安心。
“鬼切。”
少女的声音将他的思绪唤回，白发的妖怪下意识转头看着她，源白槿仰视他的脸，问道：“你恨我吗？”
源白槿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真的付丧神，也知道兄长大人在做那种事。但我从来没有阻止他，也没有告诉你真相。”
“错的并不是你。”鬼切咬牙切齿地说：“你只是……无法违抗那个男人。”
逐渐平静下来后理智也开始回归，槿姬只是个人类，正如同昔日的鬼切拒绝不了那个男人的命令，槿姬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鬼切这样想着，将一切罪责归咎于罪魁祸首源赖光。
源白槿站起身靠近他，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这双眼睛曾经是温暖明亮的金色，现今却是比源赖光更加阴郁的暗红——鬼切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引来了附近的妖怪，那些东西隐藏在暗处窥伺着此处。
“然后呢？”源白槿问他：“现在的大江山已经不是你曾经生活的大江山了。”
除了仍守在那里的茨木童子，其他妖怪们大多都离开了——哪怕不愿意承认接受，也无法改变大江山已经荒凉的现实。
鬼切不需要怀疑源白槿说的话，她曾是源氏最强的预言师，源赖光用她来为源氏壮大名声、拉拢盟友、巩固势力——源赖光从不将任何有用的东西闲置。
面对她的问题，鬼切沉下眼眸，这份怒火与仇恨不是对她，而是对那个男人：“我一定要杀了他。”
在作为妖怪的时光与同族们生活在大江山，却因为人类的贪婪变成了式神，在这段时间里他接受了人类的教导，服从于所谓的“主人”，与他一同贯彻了属于人类的“大义”。
倘若一直不恢复记忆，就这样作为“源氏的守护神”而存在，其实对鬼切来说反而更加轻松，但现实往往伴随着灾难与残酷，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真相，仇恨、欺骗、罪恶燃起的火……能熄灭它的只有血。
源白槿无法劝说鬼切，但她心里很清楚，纵使鬼切拥有强于源赖光的力量，终归也只能是他手中的棋子而已。
这时候，她想起了一个人。
她看不到那个人的过去和未来，未知所代表的不是极致的希望就是彻底的绝望，但那日所见的那位阴阳师，或许是前者。
“那么在此之前，能为我做一件事吗？”源白槿轻声说：“杀了我……用那把刀。”
人类的身体太过脆弱，在这具身体中的时间越长，越能清楚地感觉到——悲伤、孤独、疼痛……作为刀剑时转瞬而逝的时光，在人类看来却长久得令人害怕。
她很清楚，源赖光不会放弃鬼切，也不会放弃她。
在说出“一起离开”的时候，她就已经能想到那样的未来。与其作为人类默默死去，不如重新回到自己的本体，以付丧神的形态继续留存。
说到底，人类的世界很复杂，美丽的东西很美，丑陋的东西却能将美都覆盖。源白槿喜欢作为人类的生活，却没有喜欢到想作为人类而死——我是付丧神。这一点她一直很清楚。
所以她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何，也不在乎侍女们如何对待她，更不看重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样子——不反抗源赖光是因为这是她的主人，和鬼切离开只是想体验遵循自己内心的感觉。
源赖光说得没错，妖怪无法摆脱自己的本性，所谓的残忍、嗜杀、容不下背叛不会原谅之类，也不过是生性凉薄而天真，所以无法理解人类那些复杂的情绪而已。
纵使在源氏生活许久，源白槿所能理解的也不过浮于表面的情绪。
可这些，鬼切都不知道。
“这件事……我不能答应。”鬼切说：“离开源赖光的控制，你已经获得了自由……”
“可那又怎样呢？”源白槿说：“我可以离开源氏，也可以离开源赖光，但我不能离开鬼切。”
她没有说谎，离开本体的时间太长，与本体的联系越弱，生命也就愈发脆弱。
“我会回来。”鬼切嘶哑地说：“我会杀了那个男人，然后活着回来。”
源白槿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明明是妖怪，却有着比人类更加炙热的心。她突然笑了起来，不再是那种轻浅如雪花的笑容，而是竭力扬起唇角，从心底生出喜悦的笑。
在鬼切诧异的眼神中，源白槿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在他的嘴角落下一个温暖的吻。
“那么，我会等你的。”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