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我冰姐》lunacy跑路了

27、第 27 章

　　“咔，咔，咔，咔，咔……”
　　表盘上的秒针在寂静中缓慢拖动脚步，原本该是细若蚊蝇的机械声被无限放大，听在某些人耳里，几乎像是发令枪响。
　　“……咔，咔。”
　　凌晨三点整。
　　秒针与时针分针完全重合的一刹那，短促的发令声响起：“行动！”
　　黑暗中，位于不同据点附近的、严阵以待的部队几乎同时从埋伏点中冲出来。
　　而他们的敌人，正如期待中那样，对这次突然袭击毫无准备。

　　城郊，某条不起眼的小路旁，一大群装扮各异的人正埋伏在阴暗处。他们装备参差不齐，神态各异，常年街头斗殴留下的痕迹在寒风中依稀可辨，一看就不是正规队伍，却意外的训练有素。待命者之间的交谈音量被控制在最低范围，每隔十五分钟就互相交换讯息。
　　“我还没看见他们，你们呢？”
　　“我这里也没有。”
　　“一切正常，其他地方的兄弟们也说还没来。”
　　“你说他们真会往这儿来吗？这么偏的一条小路，不是当地人根本不清楚。就算知道，不是还有一堆条子堵着吗？我寻思这还没等逃跑，他们就会被干掉吧。”
　　“嫂子说了，不要小看天宫那帮人，他们说不定把这里摸得比我们还清楚；嫂子还说，天宫那些人很狡猾，条子堵不住他们，他们很可能会找机会跑到这儿，到时候，就是我们立功的机会了。”

　　“你们闲着没事是吧？天宫主要人员的相貌体征都记熟了吗？”耳机里忽然传出一个平静的女声，刚刚还在低声讨论的几个混混表情一僵，打了个激灵：“记，记住了，嫂……薇姐。”
　　“保持警惕，减少无意义的交谈，别放过从这儿过去的任何一个人。”蔷薇冷冷地警告道，转头又接入了另一队埋伏的报告通话。这次行动，她负责统筹除了警察之外所有的人手布置和决策，一直在后方听汇报和指挥。
　　蕾娜提供的通信设备质量很好，而且一般状态下打开后，不会被无意间关上。那几个倒霉混混说“嫂子”的时候忘了关公共频道，不巧就被她清楚听到了。
　　真是，凉冰的手下，怎么都和她一样厚脸皮。蔷薇嫌弃地想。
　　然而，她忘了自己好像没有否认那个称呼。

　　凉冰这次并没和她在一起，她领着自己最强的一批手下，堵在了天宫首领最有可能逃跑的路线上。依照她对蔷薇说的话，就是“有你在我对指挥可以放一百个心”，而凉冰可以放心蔷薇是一回事，独自一人时，蔷薇却开始有些心慌了。
　　“公路抢劫惯犯”被抓，天宫是绝对清楚的，而他们通过警察中的内奸苏玛丽，传播了不少假消息，让天宫误以为警方还没完全查出天宫的据点，以此麻痹天宫首领。实际证据掌握和行动计划极度保密，很大概率上，苏玛丽无法探听到哪怕一点。
　　可凡事就怕“万一”，万一天宫首领敏锐过头，在听说抢劫犯被抓住时就开始撤了呢；万一苏玛丽通过某种渠道探听到了什么……或者，他们之前的每一步都完美无缺，但对敌人实力估计错误，导致己方兵力不足，眼睁睁他们跑了呢。
　　这毕竟是蔷薇第一次自己设计敌对计划并指挥。

　　但至少现在看来，情况良好。为防止天宫提前逃跑，他们在设计这次行动开始就在盯梢，没有发现主要人员离开的痕迹。蔷薇目前没有收到来自彦的通讯，不过这种情况下，没有消息很可能代表着一切顺利。
　　还有凉冰那边的情况，自十五分钟前的例行汇报后，蔷薇就再也没听见过她的声音了。
　　凉冰今晚有些不同寻常，可蔷薇又说不出到底哪里怪怪的——难道是她忽然变得太正经了，让人适应不来？

　　今晚的凉冰，的确比平时要严肃很多，甚至变得有些沉默了。
　　跟在凉冰身后的，都是她最精锐也最亲近的手下。他们之中，要么就像阿托或黑风，或多或少明白些什么，要么就像索顿一样一根筋，根本没察觉出凉冰的异样。
　　阿托在例行汇报结束后，短暂叫人接替了他监视那条路的岗位，在较为偏僻的地方找到了凉冰。后者并未对他的擅自换人有什么表示，她站在属下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紧紧盯着天宫会出现的方向，似乎根本没发现阿托已经到她旁边。
　　“冰姐。”阿托手动关闭自己的通讯，叫了凉冰一声：“您决定好了吗？”
　　“决定什么？”不同于她警惕的目光，凉冰的声音甚至有些懒洋洋的。
　　“您是否要亲手解决天宫首领。”从语气到姿态，阿托都表现得异常恭敬，仿佛这是个危险的问题，能轻易把凉冰激怒。
　　“那当然。”
　　“可如果您要亲手解决天宫首领，蔷薇怎么办？”
　　在这件事上凉冰不会妥协，这在阿托意料之中，可对于蔷薇，意见分歧的问题无法回避。
　　凉冰并没有马上回答他。

　　今晚是个月明星稀的好天气，如果不是深夜气温太低，在植物繁茂、污染较少的郊区欣赏会儿夜空会是不错的选择。凉冰微微抬头看天，这样想着，却丝毫没有享受美景的意思。
　　她耳边，阿托依然在问：“您还没有告诉蔷薇，不管她现在知不知道，事情发生以后……”
　　该怎么处理？
　　两个都是强势而坚定的人，之前对于蔷薇的任性，一直都是凉冰在包容，可当凉冰也决定“任性”一回时，蔷薇能包容吗？

　　作为孩童时期就与凉冰是朋友的阿托，在这个问题上还有一层更加隐秘的担忧。
　　凉冰心里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和大众所遵守的道德法律底线有重合，但某些时候又完全背道而驰。规则之下就是凉冰认知里绝对不能被打破的部分，迄今为止，阿托从未见过凉冰在底线问题上妥协过。而打破凉冰底线的人，哪怕是曾经的姐姐凯莎，都会在顷刻间改变角色，被凉冰视为永远的敌人。
　　凯莎当初打破底线，用的是大众所认可的最不可侵犯的那套规则；而现在的蔷薇，隐隐也有死守法律规则的趋势。
　　而她们都是，或曾是凉冰最亲近的人。
　　意志坚定而理智的人不会背叛自己，可在坚守规则的过程中，她们相当于“背叛”了凉冰。凯莎是前车之鉴，而现在，被凉冰如此喜欢着的蔷薇呢？

　　“冰姐！接到情报，他们过来了！”
　　凉冰迅速打开通讯，蔷薇的声音自后方乘着电波传来，像是自带对外界嘈杂噪音的屏蔽：“接到消息，警方攻下几个据点后，发现天宫主力都已趁乱逃跑。他们反应也太快了些，小心你们的方向。”
　　“好。”凉冰简短回答一声，抽出了自己的武器，开始向四周的手下下达命令。

　　与此同时，之前被蔷薇抓包谈论“嫂子”的那一边，接到消息的混混们也都严阵以待。
　　“他们来了！”有人小声而兴奋地说道。
　　“知道知道，都能看见了。先给他们来个下马威！”
　　“稳着点儿，按计划来！”领头人向兴奋的队伍喝道。

　　躲在阴暗处的甲虫四处奔走，因突袭而惊慌失措，因震惊而风声鹤唳。他们向最隐蔽的一条逃生路线跑着，没有尽头的路隐匿在夜色中，空无一人的郊区给予了他们些许侥幸与安慰，直到在看不见的地方，几道人影闪过，紧随而至的强烈白光划破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有埋伏！快回来！”公路抢劫中的闪光弹还让天宫记忆犹新，几个机灵点的人立马提醒大部队，却在下一瞬间脚下一空。
　　反应再快的人都会有前冲的惯性，而那闪光弹发射的时机又太好，跑在前面的人根本来不及掉头，就一脚踩入了早已挖好的陷阱中。失重感带来的心悸传遍全身，击破了他们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时间，陷阱中只能听见撕心裂肺的叫声。
　　天宫怕是怎么都没想到，都这种时代了，居然有人会用原始人捕猎的方法来设陷阱，用还是最没技术含量的那一款。

　　暗处，凉冰的手下一窝蜂冲上来，趁着闪光与陷阱给天宫带来的恐惧还未散去，先跑向被陷阱坑了的人，一个个敲晕了他们——那坑根本不深，是趁着天宫龟缩不出、撤回监视的时候用人力挖的，至多两米左右，成年男人完全可以爬出来——然而，因恐惧而鬼哭狼嚎的成年男人就绝对不行。
　　“一个都别放过！保证他们失去行动能力！”领头的混混大声吩咐。
　　被凉薇训练过的混混分成了三队，一队打晕陷阱里的人，一队跟在后面把人绑上，还有一队直奔往回跑的天宫众人而去。

　　天宫那些人并没跑多远，或者说，他们无法再向前了——回去的路上不知何时被放倒了一棵枯死的老树，此时那干燥脆弱的枝干都在熊熊燃烧着
　　大坑之后，是放火。
　　真如同捕猎一般，混混们没什么装备，也并非经验老到的猎手，可就是凭借出其不意的招数，把天宫一群人吓得不敢还手。
　　一边是灼热的火，一边是截断整条路的坑，天宫所属众人因似乎必死无疑的局面呆滞了几秒，突然再次掉头，直直朝堵在路上的混混冲了过去——奇招在最初碰见时才最吓人，等“新鲜劲”一过，逐渐恢复理智的他们才发现，对方统共就三十来个人，比己方还要少一些，凭借自身装备优势硬冲，毫无问题。
　　柳暗花明，在实力与人手差距面前，绝境立刻变成不堪一击的雕虫小技，让之前的一切绝望以百分之二百的倍率转化为了冲劲与羞恼的燃料。居然让几个不入流的混混给用原始陷阱一网打尽，脸面何在？
　　而下一秒的发展又让战意昂扬的天宫人目瞪口呆。
　　之前还耀武扬威坑害他们的混混居然毫不恋战，整齐划一地四散跑了。
　　人群呆滞了足有一分钟。

　　“薇姐，第一阶段任务顺利完成，我们这边没有出现天宫主要人员。”
　　“好，联系外围接应势力，你们按之前的布置跑，警察还有十分钟就到。”

　　前后路被截断，在这地方并不意味着无处可走。尘土飞扬的路两旁，左边是被人私自开辟出的小菜园，用已有缺口的木栅栏与早就存在的老树围着，菜园后是因管理混乱被迫停工的建筑工地；右边则是疯长的植被，没有人为踩出的道路，看方向是要通到更远的山包处。
　　群魔乱舞的环境反而更适合逃跑，但不熟悉这片地方的人很容易迷路，一般不会有人冒这个险。天宫那些人气虽气，但也庆幸拦路虎自己跑了，可以继续按原路逃命。可当他们把目光转向那陷阱时，却有好几个忍不住破口大骂：那群小龟*孙居然又在陷阱里放了一把火！
　　哪个格外有幽默细胞的人，还把一条红底黄字的横幅扔进了火里，上书“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可惜敌方没法在深夜看到他这个冷笑话。

　　计划的完成几乎完美无缺，凉冰的手下们都春风得意，忍不住在身形交错时互相击掌：眼看敌人被耍得团团转的感觉，真是太妙了！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成功远离那条路，把天宫等人引向植被浓密的地方，再与事先埋伏在那里的卡尔的属下合力，把敌人分散，逐个击破。
　　对熟悉地形的他们来说，和天宫绕弯子是再简单不过的活，而这些地段甚至有更多奇形怪状的陷阱，必能好好“招待”天宫一番。实在到了必须正面对抗的时候，卡尔那帮忠心耿耿的“敢死队”会在他们之前与敌人交锋，危险性大大降低，打不过还可以随时跑。

　　那混混美滋滋地盘算着计划的具体实施步骤，忽然感觉风向一变，有什么东西刚擦着自己肩膀飞过去了。
　　双耳后知后觉接收到了身后不远处的枪声，让他的血液在顷刻间凝固，与冷风里应外合，把他冻了个透心凉。
　　下一刻，密集的枪声撕裂了浓重的夜色。

　　……怎么会？
　　不是说，天宫失去了武器来源，之前又和条子消耗了不少弹药。逃跑时即使有枪，火力也绝对不会过猛吗？
　　和人打架从来都是用拳脚棍棒或板砖的小混混，在看到目标地点倒下的接应人时，终于被死亡威胁带来的惊恐压倒，像动物一般，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咆哮。
　　在所有人都未预料到的时候，角色反转了。

　　小混混连滚带爬的离开不知是死是活的接应人，一边跑一边还在嚎。他可能从未想过自己的肺活量能好到这种程度，高音都飚出了不输著名歌唱家的颤音。可在一片漆黑的危险地带，这尖叫是致命的。小混混并未觉察到，被他的动静所吸引来的敌人，正从四面八方逼近。
　　他自己叫喊的音量实在太大，以至于连通讯里，他们“嫂子”情绪崩坏的命令都没听见。
　　“原计划取消！所有人撤退！重复一遍所有人快速撤退！从现在起，以保全自己为第一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