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宁夏３３３

27、利息

　　与杜盈不欢而散。

　　林素原本也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并不失望。现在唯有寄希望于警方能在倪朵的案件中有所突破了。

　　林素与陆浩保持着密切的沟通，向案件关系人透露案件进展并不符合规定，但大概因为叶闲的关系，加之多少了解林素与安婉的感情，陆浩倒并未拒人千里，偶尔也会向她通报一下案件的进展。

　　所以林素知道除了安美外，另外有一位孤儿院的女孩也看到了事发当晚安宁、安晴和安婉在一起。有了两个人证，警方自然有理由传唤杜盈，但结果却是铩羽而归。

　　杜盈在宁千方的陪同下，接受了警方的传唤，用陆浩的话说，他们准备的证据，在宁千方的巧舌如簧下根本不堪一击，杜盈根本不承认事发当晚曾和安婉在一起，两个目击者，当时不过十一二岁，而且当时孤儿院的孩子又都穿着统一的制服，发型也基本相同，完全有理由怀疑她们看错了，而且时隔十年，记忆就完全没有问题？

　　陆浩颇有些无奈，他自己也觉得证据不足，林素也有同感，证据太少了，且经不起质疑，这样的结果也是必然。

　　陆浩说自己被宁千方质问得哑口无言，郑赟觉得丢脸，脾气变得极为暴躁，所以近期他不能向林素再通报案件进展了，不过他叫林素放心，郑赟的个性就是压力越大爆发力越强，这个案子他们绝不会放弃，早晚会弄个水落石出。

　　林素对郑赟并不了解，不过陆浩是个靠谱的人，他说的应该大致不差的。虽然心急如焚，却也知道自己所做的有限，更多的只能是等待了。

　　正好许见青约她晚上一起逛街，林素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神经绷得太紧，确实需要放松一下，更何况，难得许见青低声下气，估计是有话同自己讲，于是二话没说，应承了下来。

　　林素以前逛街通常都是逛而不买，她前两年买了单位的福利房，一直在还贷，压力不小，不敢放纵自己。今天倒是例外，也买了不少东西，主要是许见青买得太狠了，她自己买得多，见林素两手空空便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不断游说林素买买买，所以到最后林素也是下了狠手买了不少。

　　两人大包小包实在逛不动了，便找了个茶室喝茶休息一会儿。两人坐定点完饮料，林素就拼命摆手：“我实在逛不动了，再休息也逛不动了。”

　　许见青撇了撇嘴：“你战斗力太差，以后得跟着我出来多锻炼锻炼。”

　　可不敢，跟你出来太劳民伤财了，林素在心中腹诽，嘴上敷衍道：“下次再说吧，我今儿可是伤着了。”今天身体和钱包都伤着了。

　　服务员端了饮料上来，两人都是猛灌了好几口，这才觉得活了过来，许见青看着林素，欲言又止，林素受不了她的墨迹劲，忍不住道：“有什么话就说。”

　　“素素——”许见青有些扭捏：“许莫说你们之前就认识，是小时候孤儿院的伙伴。”

　　林素并不觉得意外，许莫既然与自己相认，那自己和他的关系，他早晚会和许见青说，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林素觉得在这件事情上，自己对许见青有些歉意，她连忙解释道：“见青，对不起，没有一开始就跟你说，因为——”

　　“我明白的。”许见青阻止林素继续道歉：“许莫跟我解释了，是他请求你暂时不要和我说，我也理解他的顾虑，毕竟我和他的关系之前还不稳定。”

　　看着许见青一脸娇羞，欲言又止的样子，林素觉得神奇，爱情，真的是神奇的东西，居然让许见青有如此大的改变。她既觉得稀奇，便忍不住打趣道：“之前关系不稳定，所以没有告诉你，现在告诉你了，是不是意味着你们的关系很稳定了？”

　　“应该是吧。”许见青说得并不完全肯定，表情语气更像是在说服自己，这样的许见青让林素有些心疼，忍不住问：“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我没觉得他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啊？”

　　“我觉得他哪里都好，简直完美。”说起许莫，许见青整个人神采飞扬，说起他们相识的经过，他的体贴、他的温柔，林素有一种错觉，许见青口中的许莫，根本是她不认识的陌生人。

　　许见青说了许久才停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我是不是有点太兴奋了？”说完又憨憨地笑了起来：“你也说说吧，许莫以前是怎么样的？我很好奇，求求你了，跟我说说吧。”

　　林素原本不想多说，不过耐不住许见青的软硬兼施，也聊了些从前在孤儿院的事情，不过看着许见青兴致高昂的脸，她有意掠过了安婉的部分。

　　两人聊到商场打烊，才意犹未尽地从咖啡馆出来。许见青开了车，但因为商场停车库满了，所以停在商场对面的工地上，两人一起去拿车，林素的家离此不远，许见青顺路送她。

　　工地停车场就在商场对面，不远，但要通过一条狭窄的小巷子，一边是工地，一边是老式公房，路很窄，光线也很暗，地上坑坑洼洼地并不好走。许见青在前，林素在后，两人视线都集中在地上，走得很慢，许见青一不小心，还被小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她忍不住小声地咒骂了一句。

　　林素安抚了她两句，又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让她跟着自己走，两人又走了十几米，很快就要到停车场了，林素忽然听到一声细碎的声响，声音很轻，但夜很静，林素听觉敏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几乎是出自本能，朝着声音的方向望了一眼，便吃惊地发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马上就要落到许见青的头上，她连忙伸手用力将许见青朝自己身体的方向拉，但还是晚了一步，许见青“哎呦”了一声，随后是物体落地的声音。

　　林素连忙去看许见青，她捂着胳膊，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害怕，脸色煞白，林素又去看地上，是一个花盆，里面装满了泥土，还开着一朵不知名的小黄花。

　　林素抬头看了看小巷一侧的居民楼，另一侧是工地，花盆肯定是从居民楼掉下来的，但大部分的居民楼都是关着灯的，少数有灯亮着的人家，窗户都是关着的，完全看不出来花盆是从哪里掉下来的。

　　林素将视线再度移向许见青，她用手扶住受伤的胳膊，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似乎疼痛没有那么厉害了，林素扶住她：“我先送你去医院。”

　　“没事，只是擦了一下，我受得住。”许见青咬着牙：“先报警，我非抓住那个王八蛋不可。”

　　林素仔细查看了许见青的伤势，胳膊有多处擦伤，但还能灵活转动，应该没有伤到骨头，于是没有坚持先去医院，而是先报警。

　　警察很快就到了，做了笔录，了解了事情经过，也去了居民楼简单查看了一下，却没有发现异常，这时已经十一点多，逐一去居民家里排查不现实，警察建议先送林素她们去医院验伤治疗，林素觉得再坚持也没有结果，于是说服许见青一起去了医院。

　　警察送林素她们去的正是江时樾的医院，林素觉得头开始痛了，晚上江时樾约了自己去看电影，她看出许见青有话对自己说，不忍她失望，于是跟江时樾撒了谎要加班，千万不要遇到认识的医生，否则还不知道要怎样圆这个谎呢。

　　所谓做贼心虚，林素进了急诊室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有风吹草动，就躲躲闪闪，看得许见青也受不了了，忍不住问：“你怎么了？躲什么呢？”

　　林素刚要说话，便听身后有人冷冷地说道：“是躲我吧？”

　　林素一听声音就知道不好，转过身子一看，果然是江时樾，冷着一张脸，看着林素。

　　林素有些尴尬，讪讪地说道：“你怎么在医院？”

　　“加班的人都可以到医院来，医生怎么就不能来医院？”江时樾的脸色更难看了。

　　林素被噎了一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一旁的许见青察言观色，大致猜出发生了什么，连忙解围，哎呦了一声，扯了扯林素的衣袖：“素素，我胳膊疼，你赶快让江医生帮我找个好点的大夫，帮我处理一下伤口。”

　　林素正要说两句好话，江时樾却冷哼了一声，并不看她，而是招呼许见青：“跟我来，我让医生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江时樾人缘不错，伤科值班医生给许见青检查得很仔细，又让护士带着去拍片子，林素想跟着去，许见青拦住了她，冲她使了个眼色，又朝站在一旁的江时樾努了努嘴，林素犹豫了一下，留了下来。

　　伤科医生正好有人叫也出去了，值班室只剩下林素和江时樾两人，林素正纠结是继续扯谎将之前的谎圆了，还是老老实实坦白从宽，却听江时樾说：“一脸纠结，是在想怎么圆之前的谎吧？”

　　林素的心咯噔一下，心想这人反应怎么这么快啊，连自己想什么都知道呢。既然他已经认定自己之前是撒了谎，那么还是老实交代比较明智。

　　她凑近江时樾，涎着脸说道：“不好意思啊，骗你加班了，许见青说有事跟我说，特别重要，我怕你不高兴，所以说加班，对不起啊，以后不会了。”

　　江时樾没有做声，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完全看不出是生气还是原谅了自己，林素最怕江时樾这样的表情，这让自己心里没底，正想再做个深刻检讨什么的，却听江时樾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许见青怎么受伤了？”停了停又问：“你有没有受伤？”

　　林素偷着看了一眼江时樾，还是板着张脸一本正经，不过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软了下来，林素的心一暖，收起了遮掩的心思，老老实实将晚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说完又总结道：“现在市民的素质真是太差了，高空随手抛物，而且是花盆，今天还好我们运气好，要是砸到头上——”想及此，林素不由一阵后怕，若不是自己反应快，砸到许见青头上，那就不是简单地处理伤口这么简单了。

　　江时樾仔细听着林素的话，眉却是越皱越深，看得林素有些心慌，不由问：“表情怎么这么严肃？你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江时樾似乎这才反应了过来，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点后怕。”说完拉过林素的手，轻轻地抚了抚：“现在治安不好，以后如果晚了，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林素的心一甜，虽然知道江时樾忙，未必真的能来接自己，但听他这么说，还是觉得很开心，正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办公室门前不时有医生护士路过，频率超过了正常范围，且不时探头朝里张望，偶尔还窃窃私语，江时樾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你们若结束得早，等我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家。”

　　许见青拍了片子，并没有伤到骨头，医生简单处理了伤口，又开了点药，便宣布可以回家了。她们等了没多久，江时樾就过来了，送两人回家。

　　许见青还想自己开车，不过林素坚决和江时樾一起送她回家，江时樾开车，在许见青的指点下一个小时后到了她说的那个地址。

　　林素知道许见青经济条件不错，却不想她住的居然是别墅，而且是那种顶级别墅，就算她孤陋寡闻，但云海别墅的名号还是听过的。

　　许见青看着林素有些吃惊的表情，无奈地摊了摊手：“不是我的房子，我叔叔的，我只是借住。”

　　许见青下了车，示意两人先走，林素想看着她进去，许见青有些尴尬，过了会儿才低下头对林素说：“不知道我叔叔回来没有，我觉得我还是偷偷溜进去比较好，给我留点面子，不要让我当着你们的面翻墙啊。”

　　许见青说的声音很低，林素还在犹豫，一旁的江时樾却道：“那好，我们先走了，你自己小心，如果有事情，给我们打电话。”

　　许见青松了一口气，冲林素挥了挥手，江时樾油门一踩，车子嗖地飞了出去。林素还在不停地往后张望，江时樾用手肘推了推她：“别看了，那是她自己家，没事的。”

　　林素终于不再朝张望，不过还是有些犹疑：“话是这么说，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她那个叔叔真的有些奇怪，许见青都这么大人了，还管得那么严。许见青也是奇怪，平时胆大包天，看到叔叔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你觉得人家奇怪，我倒是觉得你才是奇怪——”江时樾横了林素一眼，似笑非笑：“自己男朋友不高兴了也不关心，还一门心思关心别人的叔叔。”

　　林素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江时樾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偷偷瞥了他一眼，脸容平静，并不像生气的样子，不过男人都闷骚，心里生气也说不定。林素吃不准江时樾到底还在为自己晚上撒谎的事情生气，还是因为在乎许见青多过他而生气，不过这种时候，放低姿态总是对的。林素于是放柔了声音：“我不是觉得有些奇怪嘛，你还在生气啊，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

　　“我可小气了。”江时樾依然高冷，不过唇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林素知道江时樾并不是真生自己的气，这才放下心来，语气也轻松起来：“小气的江医生，你要怎样才能不生气了呢？”

　　前面正好是红灯，江时樾缓缓地踩了刹车，在车停下的刹那，他的身子倾了过来，用力在林素上亲了一下，在林素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又坐了回去，正好红灯转绿灯，他脚下油门一踩，车子再度飞了出去，脸上依旧一本正经，只是唇角早已忍不住微微上扬，像只偷了腥的猫。

　　林素总算见识了医生大人的无赖与孩子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现在不生气了吧？”

　　“我说了我很小气的。”江时樾一本正经：“刚才那不过是利息而已。”

　　利息？那本金是什么？林素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