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宁夏３３３

24、安婉

　　打电话给林素的是沈院长，她告诉林素一个很骇然的消息，安婉死了。

　　安心孤儿院的地卖给杜江公司后，公司随即进行了房地产开发，昨天在工地上发现了一具女尸，经证实，是安婉。十年前失踪的安婉，大家以为离家出走的安婉，死了，长眠于她儿时玩耍的桂花树下。

　　林素之前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长达十年悄无声息，安婉不是这么忍心的人，饶是如此，在乍听到消息时，林素仍旧无法接受，心痛得无以复加。

　　沈院长看起来比她更难接受这个事实，这个年过六旬的老人，之前林素每次见她，她都干劲十足，浑身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劲。但这一次，映入林素眼帘的是一张苍老伤痛的脸，不过两周时间，沈院长比上次见到时仿佛老了十岁。

　　“安静，安婉死了，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安婉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安静，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啊——”

　　在林素面前，这个坚强的老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嚎啕大哭，林素原本还劝她节哀，但到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两人相扶着哭了良久，最终还是沈院长先止住了哭声，在她的劝慰下，林素也很快擦干了眼泪，虽然昨天已听沈院长说尸体确定是安婉，但她还是忍不住问：“确定是安婉吗？毕竟那么多年了，会不会弄错了？”

　　“几乎没有可能——”沈院长很快变回了那个干练的老人，言简意赅：“验过NDA了，安婉小腿骨折动过手术，脑后侧有伤，这些都对上了，还有——”沈院长递过一张照片，林素接过仔细看过，照片上正是安婉之前最爱的玻璃球头绳，一大两中三小一共六颗玻璃球，是许莫亲手做的，安婉说全世界独一无二，就算照片上的头绳沾着泥土，有些模糊，但林素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警察说安婉的死因是什么？”林素昨晚就听沈院长说过安婉死于他杀的可能性极大，她想了解得更清楚些。

　　“警察说死于窒息，是被人用绳子勒住窒息而死。”沈院长狠狠地摇了摇头：“有谁这么残忍，安婉那么乖巧的孩子，凶手怎么下得了手？”

　　林素心里也是既气愤又难过，她强忍悲痛问道：“对于凶手，警察有没有什么说法？”

　　“毕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想要一下子抓到凶手，谈何容易？”沈院长叹了一口气，随即振作了一下精神，又说道：“因为涉及到LD公司，所以警方这次还挺重视的，成立了专案组，我这次找你来，也是希望你能配合警方，看能不能提供有用的线索，争取早日抓住凶手。”

　　“那是自然，现在能为安婉做的，就是提供线索，早日抓住凶手。”林素低头思索，孤儿院一直处于半封闭状态，外人很少进出，所以最值得怀疑的还是孤儿院内部的人。但安婉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且生性温婉，与人争吵都几乎没有，怎么会与人结怨到要杀人的地步？是谁杀了安婉，动机又是什么？

　　林素思索了良久也没有头绪，她想问问沈院长的想法，但一抬眼，便看到沈院长满头的银发和渐深的皱纹，便又将想说的话吞了回去，凶手如果真的是孤儿院内部的人，无论是谁，最痛心的就应该是沈院长了，林素不想再让这位饱受创伤的老人雪上加霜。

　　没过两天，果然有警察联系林素向她了解安婉的相关情况，而且是老熟人，陆浩，该案件已由刑侦队接手，负责人就是陆浩。

　　林素当天正好公出，地点离开刑侦队并不远，于是在办完公事后，她直接去了刑侦大队。算上这次，已经三进宫，林素倒是一点也不紧张了，加之陆浩因为上次的事态度很是殷勤，所以她的态度也很好，几乎是有问必答。

　　林素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事无巨细，仔仔细细说了个遍，又仔细想了想有没有遗漏，最后才总结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希望对你们有所帮助。”

　　陆浩很认真地在本子记录，见林素说完这才抬起头来，斟酌了一下才问道：“关于安婉被杀的事情，你有没有什么想法？譬如动机，或者你觉得谁比较有嫌疑？”见林素有些踌躇，便又说道：“你不要有顾虑，我们也只是询问一下，作为参考，后续还会多方核实，你不要因为害怕说错或者得罪人而选择不说，时隔多年，我们真的需要当事人的声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素点了点头，其实这两天，她也一直在思索谁最有可能是凶手，一连几天都在不停地否定自己，到最终也没有一个像样的结论。林素皱了皱眉，说得很坦白：“这些天，我也在不停地回想，但实在想不出来谁会是凶手，你不知道，安婉是我们那里最乖的女孩，对每个人都很好，大家都很喜欢她，我实在想不出谁会恨她到要杀她的地步。但是我又不觉得凶手是外面的人，因为当时人贩猖獗，沈院长对院内安全抓得很紧，夜里还专门让老师巡逻，白天也是每天要点几次名，所以我总觉得外人作案的可能性不大。”

　　陆浩点了点头，似乎也认同林素的观点，他随即又问：“从我们询问的结果来看，安婉失踪的时间应该是在12月15日，我们推断她死亡的时间也应该就在这几日，你再好好回想一下，当时孤儿院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林素仔细想了想道：“当时比较特别的事就是LD集团的杜太太要来孤儿院领养一个女孩，虽然公司当时规模不大，远不能和现在比，但对我们孤儿院的孩子来说，那里是个很不错的归宿，适龄的孩子都希望能被她家收养。其实有点奇怪，一般人收养孩子怕养不熟，总想收养年龄小的，而且通常喜欢男孩，但她们家希望收养的是却我这个年龄段的女孩，我当时都已经十五岁了，除了我，符合条件的还有安静、安婉和安宁。”林素停了停又道：“听集团的杜总说，她母亲当初选中的是我，但因为在他们确定人选之前，我被我现在的养母领养了，而安婉又失踪了，我们当时以为她是离家出走，所以后来他们领养了安宁。我不知道这事情跟安婉的被害有没有关系，但能想到的比较特别的事情也就这个了。”

　　陆浩在笔记本上认真记录着，很快又抬起头，有些疑惑地问：“安婉，要被富裕人家领养，不是好事情吗？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离家出走后，你们一点都不怀疑吗？”

　　“对别人是好事，对安婉却不是。”林素耐心地解释道：“在孤儿院，安婉有一个很要好的小哥哥，两人几乎同时进的孤儿院，感情很深，那位小哥哥事发前半年离开孤儿院，去S市工作，据安婉说他们约好了待小哥哥安定下来后便来接她，所以她自然不肯被领养，据沈院长说，安婉离开的时候是留了字条的，说去找小哥哥了，让大家不要担心。”

　　陆浩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又问：“那位小哥哥，后来有没有回过孤儿院？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我在安婉失踪之前就随养母去了B市，不知道小哥哥是否回来过，但据沈院长说据安婉失踪后，他也没了联系，所以她一直以为安婉和他在一起，所以他才不好意思和院里联系。”林素犹豫了一下，想到对方是警察，就算自己不说，他们也一定能查到许莫联系方式，于是又道：“不过我最近又见到了小哥哥，他好像又回来了，不过因为当时有其他朋友在场，所以我们并没有多聊。”

　　“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陆浩又问。

　　林素摇了摇头，当时两人都没有相认，自然没有互留联系方式，不过陆浩并不失望，以警方的能力，要找到人，应该不是件难事。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便结束了访谈，陆浩亲自送林素到门口，两人正要握手道别，林素却突然看到许莫迎面走来，她正犹豫要不要和他打招呼，许莫却走了过来，主动伸出手：“安静，你好。”

　　林素没想到许莫会主动承认自己的身份，她以为他会装傻到底呢。林素怔了怔才握住许莫的手，陆浩既然已经知道许莫，早晚会找到他，便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于是为两人介绍：“这是负责安婉案件的陆浩陆警官，陆警官，这是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许莫。”

　　两人握了握手，几乎同时说了同一句话：“我正好要找你——”两人俱是一怔，又同时互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浩急于和许莫沟通，林素于是告辞，许莫却突然叫住了她：“安静，把你的电话和微信给我，我有空联系你。”

　　两人正互留联系方式，林素忽听有人唤自己的名字，一抬头，便见杜江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他身旁还站着杜盈，却是一脸的警惕。

　　林素并不觉得意外，警方一定会对相关人员逐一排查，杜江便罢了，杜盈是肯定要叫来询问的。只是不知杜盈的一脸警惕，却是何故。

　　杜盈视线集中在林素身上，并未注意林素身旁的许莫，许莫却突然打招呼道：“安宁，许久不见。”

　　杜盈似是吓了一跳，瞪着许莫有些怔忡，许久没有说话，许莫笑了：“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许莫哥哥，不会真的不认识了吧？”

　　“许莫哥哥”杜盈低声唤了句，林素觉得她笑容十分勉强，不由有些奇怪，英俊温和的许莫，曾经是孤儿院所有女孩的长腿哥哥，受到所有女孩子的喜爱，杜盈更是许莫的头号拥趸，怎么再次重逢，杜盈会如此生分？

　　许莫倒是并没有在意杜盈的态度，温和地笑了笑：“现在也不是聊天的时候，等事情了解了，我们找个时间聚聚吧。”

　　林素和杜盈都点了点头，但林素发现杜盈的表情更是难看，身子还不自觉地朝杜江身边靠了靠，视线游移，似乎根本不敢与许莫对视。这就有点意思了，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陆浩见几人寒暄完毕，便进入正题，邀几人进去，林素已经询问完毕，自然可以先走，几人道别后，林素刚要转身，杜江却突然道：“素素，我看你最近应该没有什么心情，我们约的事情延后吧。”

　　林素最近的确没有心思教人做菜，杜江这么说正中她下怀，她连忙点头：“好的好的，我们下次再约。”

　　林素转身离开，却觉得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如芒在背，她下意识地转脸朝后望去，却发现几人一起朝里面的办公室走去，并无异常，难道是自己最近太紧张了，神经敏感？

　　林素用力摇了摇头，将那种不自在的感觉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