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宁夏３３３

20、初吻

　　林素今天约了杜江教他烧菜。

　　杜江给林素介绍了宁千方，虽然最终因江时樾找到了关键性的证据，宁千方并未发挥作用，但杜江的好意她还是领情的，这个人情也需要还。

　　还人情自然是对方需要的。杜江是有钱人，什么都不缺，林素唯一能帮上忙的，或许就是教他烧出口味纯正的罗宋汤了。

　　林素原本已经向叶闲开口借用她酒吧的厨房，那里地方大、料足，厨房设备也是一流，但杜江没有同意，希望找一个更私密的地方。林素倒也理解，他原本就是个名人，酒吧下午虽然人不多，但员工还是有的，杜江不愿意也很正常。

　　如果想自在些，那就只能是自己家里了，林素试探性地提出到自己家里，原本以为杜江会拒绝，却没想到杜江一口答应了。

　　林素起了个大早，准备好材料，又一一洗好沥干，还想再准备些水果，门铃突然响了。

　　林素去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束玫瑰，艳丽的红，娇艳欲滴，很大一束，林素下意识地接过，有些沉，几差点抱不住。

　　林素好不容易将花在一旁的躺椅上放好，杜江又递给自己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各种零食，都是进口牌子，林素认得其中的一两个，都是那种味道极好但价格死贵的风格。林素有些不好意思，原本想要还人情，怎么觉得自己越欠越多呢。

　　杜江似是看出了林素的想法，笑了笑：“我也不过是借花献佛，前段时间公司投资了个购物网站，里面的东西都是网站送的，我母亲不喜甜食，杜盈怕胖，也很少吃，送给你也算是帮忙减轻负担，省得浪费。”

　　林素觉得杜江极有眼色，待人接物无一不妥，既让自己收了礼物，又不给自己负担。林素将杜江让进客厅坐下，自己去泡茶，杜江却止住了她：“先别忙，我这次是来学做罗宋汤的，其他的先放放。”

　　林素其实也希望快点进入正题，和杜江并不熟，干坐着喝茶还要拼命找话题，实在累得很，于是很高兴地说道：“好，食材都准备好了，咱们这就开始。”

　　杜江卷了卷袖子，就跟着林素进厨房，林素看着他，衬衣白得耀眼，浅灰色的休闲裤，看着倒是玉树临风，风度气质绝佳，可这一身，真的不适合进厨房。今天做的是罗宋汤，海鲜意面，沾上一点衣服可就废了。她连忙止住杜江，将自己常用的围裙递给他，自己又去里屋拿了件旧的穿上。

　　林素穿上围裙出来，杜江也正好绑好围裙的带子，两人互望了一眼，杜江便咧嘴笑了，林素有些莫名其妙，及至两人一起在灶台前做菜，才发现两人的衣服竟意外地和谐，林素穿了件白色的旧T恤，黄色格子围裙，杜江是白衬衫红色格子围裙，两人一起埋首做菜的样子，很像是穿着情侣衫的寻常小夫妻，念及此，林素脸不由一热。

　　为了掩饰不自在，林素轻咳了一声，以示进入正题，她在锅中放了水，打开了煤气灶，又将已经洗净的番茄用开水烫了烫，剥了皮，放进锅中。在等水开的同时，她又开始准备做罗宋汤的其他材料，红肠芹菜切丁，卷心菜切片，边切边说：“放多少番茄，随个人的口味不同增减，喜酸的就多放几个，不喜的就少放，汤中的辅料也随个人口味增减，像我个人比较喜欢放少许芹菜，如果我自己吃，就会放。红肠我个人比较喜欢买这家的，她家出的红肠有嚼劲，但有些人却喜欢比较松软的，那你就换另外一个牌子，还有人不喜欢红肠，喜欢午餐肉，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怎么喜欢怎么搭，只要不影响整体味道就行。”

　　杜江听得很认真，甚至想出手机录音，林素笑着摆摆手：“我不建议你用笔记记这些东西，用心，你要找的是做这道菜的感觉，而不是做菜的步骤。”

　　杜江收起了手机，有些迷茫地找林素所说的感觉，林素干脆将手中的菜刀递给他：“用菜刀找感觉更快。”

　　随后的时间过得很快，杜江的表情也从最初迷惘到若有所悟，最后已是自信满满了，这让林素颇有成就感。

　　林素见过有些人，做什么事都有天分，譬如杜江。就算他今天做的菜不能算不完全成功，但只要他用心，假以时日，必定可以惊艳全场。

　　煎银鳕鱼、罗宋汤、海鲜意面，一一成型，林素发现杜江品位不错，摆盘比自己不知高出了几个段位，看着赏心悦目，让人食欲大开。

　　杜江将盘子刀叉一一摆好，请林素坐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一本正经地说道：“请师傅指教。”

　　林素点点头，也一本正经地说道：“看样子还不错，就不知道味道怎么样？”边说边喝了一口汤——

　　林素觉得自己低估了杜江的天分，作为一个新手，能做出这样的味道，真的可以称作天才了。林素忍不住伸出大拇指：“好吃，第一次就是这样的水准，我觉得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了。”

　　“那可不行”杜江笑着在林素对面坐下，也开始喝汤，边喝边说：“你可不能藏私，咱们可说好的，你要教我十道拿手菜的。”

　　林素并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不过最近发生了太多事，脑子乱得很，说过却不记得也很正常，看杜江言之灼灼的样子，也不像是撒谎，再说他也没有撒谎的必要，自己的手艺没那么有价值。

　　两人喝了汤，正要开始品银鳕鱼，门铃却突然响了，林素跑去开门，，门一打开，江时樾兴冲冲地出现在门口，举了举手上的竹篓“朋友送的大闸蟹，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就想着——”

　　林素将门打得很开，江时樾一眼就看到了餐桌上坐着的杜江，脸色微变，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压低了嗓门问：“你有朋友？”

　　江时樾这次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林素本来计划今天请他吃饭的，但因为要杜江约了今天，便将计划推后了。现在江时樾上门来，还提着一大篓大闸蟹，怎么也不能拒之门外。林素原本就觉得和杜江单独吃饭有些不自在，几乎没有犹豫，就将江时樾让进了屋。

　　杜江见有人进来，很有礼貌地站起身，林素连忙替两人介绍：“这是江时樾，我朋友，这是杜江——”林素顿了顿，林素才介绍道：“也是我朋友。”

　　江时樾看了看餐桌上的菜，又瞥了一眼沙发上随手放置的两条围裙，不动声色，拿着手中的竹篓，随意地摆了摆手：“你们吃，别管我，我把大闸蟹放冰箱。”说完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林素连忙跟了进去：“吃过饭没有，没有一起吧，杜江跟我学做菜，煮了很多，吃了再走？”

　　江时樾蹙着的眉不易察觉地舒展了开来，脸上却露出为难之色：“饭倒是没吃，不过会不会打扰你们？”

　　“不会不会”林素察觉江时樾的视线在自己和杜江脸上逡巡，生怕他误会，悄声解释道：“就是普通朋友，他母亲喜欢我做的菜，我教他做菜。”

　　江时樾将大闸蟹放进冰箱，搓了搓手，咧着嘴笑了：“那正好，我还真是饿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餐桌上多了一个人，气氛反而有些沉闷，林素想调节一下气氛，正要开口，江时樾却突然说：“素素，你的泡菜还有没有？”说完又向杜江解释道：“我不是说你做的菜不好吃，是因为我口味比较重，我觉得意面有点淡。”

　　泡菜配意面，也亏江时樾想得出来，不过看他吃得十分满足，林素也不自觉地将叉子伸到了泡菜碗里，居然觉得挺搭的，还挺好吃。

　　杜江见两人吃得欢，也耐不住，尝试过后居然也是赞不绝口：“素素，你这泡菜是哪里买的？好吃，我妈肯定也喜欢，我也给她买点。”

　　“我自己做的。”想到可以用泡菜还一点人情，林素很高兴：“待会你走的时候我给你装点，你给伯母尝尝。”

　　不知是不是林素的错觉，总觉得江时樾的脸色沉了沉，待去细看，却又没有发现异常，林素想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有了泡菜作为调剂，餐桌上的气氛总算好了些，杜江主动和江时樾寒暄：“江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医生，第一人民医院的外科医生。”江时樾不动声色，不知为什么，他就觉得对面这个男人不怀好意。

　　“第一人民医院啊——”杜江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我和你们的李院长很熟，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你是素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有事招呼一声，义不容辞。”

　　林素觉得杜江的话有些交浅言深，而且很容易引发江时樾的不快，江时樾可不是需要别人帮忙的人，正要开口缓和一下气氛，却听江时樾淡淡地说道：“杜先生，我知道你，我们医院的研究楼就是你赞助的，不过我们外科医生，一靠脑子二靠手艺，真不需要什么人情世故，杜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

　　杜江有些意外江时樾居然认识自己，既然认出了自己，口气还这般生硬，看来很傲气啊。这种人并不难对付，杜江微微笑了笑：“不管哪个行业，总要懂点人情事故，不要把话说得太满，还是留点余地的好。”

　　林素觉得杜江的语气居高临下，让人听着并不舒服，她和江时樾最近接触得多了，对他脾性多少也了解一些，有点担心他会不高兴。正想缓和一下气氛，却见江时樾脸色微沉后但很快神色如常，淡淡地：“你说得对，人在社会，总要懂些人情世故。”说完浅浅一笑，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杜江细想江时樾的话，分明是话里有话，且不失嘲讽之意，偏偏他脸上表情再真诚不过，若驳斥了倒显得自己多心小气，看来对手并不弱啊。

　　随后两个男人说的话都云里雾里的，林素也没怎么听明白，不过气氛却很和谐，两人再也没有说出让对方不舒服的话来。

　　三人吃完饭，又喝了茶，聊到再也找不出什么可聊的话题后，杜江率先告辞，林素总算松了一口气，殷勤地送杜江到门口，江时樾也跟着，杜江示意两人不必再送，正要转身离开，似是想起了什么，对林素说：“素素，我这周比较忙，咱们约下周吧。”

　　林素知道他说的是做菜的事，既然已经答应了他，断没有失约的道理，于是点了点头：“好，咱们下周再约。”

　　杜江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开，林素待得他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见，这才关门转身，却发现江时樾的脸近在咫尺，且一脸气愤，将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江时樾朝门外努了努嘴，没好气地问：“你们下周约了干什么？”

　　“没什么”林素没想到江时樾的好奇心这么重，其实跟他没什么关系，但他既然问了，林素也不能不答：“像今天一样，教他做菜。”

　　林素的语气取悦了江时樾，他的脸色渐渐明朗起来，却又问：“你和他什么关系？”又觉得自己质问的语气不好，连忙又解释了一句：“我就是有点好奇你们怎么认识的。”

　　自从这次江时樾救自己于为难，林素对他就特别宽容，她耐心地解释道：“他是叶闲的客户，我有次在叶闲那里帮忙就认识了，她母亲喜欢我做的菜，所以跟着我学做菜。”

　　“他这样的人一定很难伺候吧？”江时樾撇了撇嘴，一脸的嫌弃。

　　“那倒没有，其实我蛮意外的，他本人一点架子也没有，很虚心，是个好学生，我第一次见他时觉得他很是高冷，熟悉后发现他人还蛮好相处的，很细心。”林素说的是实话，和杜江待了半天，完全颠覆了对他的第一印象。

　　林素发现江时樾的脸色又不好了，意识到他不喜欢听自己夸杜江，于是转化了语气：“但就算他再亲民，因为跟他不熟，加上他身份特殊，所以在一起还是挺不自在的。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他，而且他这次帮我介绍了个很厉害的律师，虽然最终没有派上用场，但他的好意我总要回报的，等再教他两次，把欠他的人情还上了，就不会再见面了。”

　　听了林素的话，江时樾咧着嘴笑了，赞同地点点头：“你这么想是对的，他这种人高高在上惯了，难相处，敬而远之的好。”

　　林素只觉得今天江时樾的脸色阴晴不定，情绪忽高忽低，很难把握，于是笑了笑，转移了话题：“谢谢你的大闸蟹，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要不你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江时樾倒是想，但实在不行，他摇了摇头：“我倒是想留下来，不过晚上要值班，下午还有些事要出去，下次吧。”

　　江时樾倒是想林素约他明天或后天来吃大闸蟹，可林素见他拒绝，心思立刻转到叶闲和许见青身上了，因为自己的事，三人已经很久没聚过了，正好邀请她们明天一起过来吃蟹。

　　江时樾见林素没有反应，心里低低叹了一口气，时间也不允许他再做逗留，只得怏怏告别，林素的思绪完全转移到明天吃蟹的事情上了，有些心不在焉，江时樾要走，她也不过是挥挥手，又思考明天要准备的菜去了。

　　江时樾见状干脆不走了，林素想着心事一抬头，发现他还没走，微微有些愕然：“你怎么还没走？”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江时樾看着林素，一本正经地说道：“当初你说要报答我的，你想好怎么报答我吗？”

　　林素的脸一热，想起当初江时樾说的以身相许，虽然知道他不过是玩笑，却还是有些扭捏，小声问道：“你有什么需要，我买来送你？”

　　江时樾斜睨了林素一眼，似笑非笑：“我想要什么，你还不知道？”

　　林素还真不知道，一脸懵懂，江时樾便有些灰心地叹了一口气：“林素，你好好想想，我到底需要什么，我是个很怕麻烦的人，不是谁的忙都愿意帮的。”

　　林素下意识地去看江时樾，他目光灼灼，眼睛亮得吓人，林素有些慌乱地避开了视线，有些慌乱又莫名地有些甜，林素被自己的感觉吓坏了，更不敢去看江时樾。

　　江时樾有些失望，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是退一退还是逼一逼，想到对方虽然看似温和，却敢直面持刀歹徒，也是个狠角色，终于还是决定退一步。

　　“我先走了，你再好好想想。”既然有了决定，江时樾走得很痛快，林素听了他的话，如蒙大赦，连忙说：“好啊好啊，你慢走。”

　　林素巴不得他走的表情，惹怒了江时樾，他的眉微微挑了挑，笑得有些邪：“礼物可以以后再收，但收点利息应该没问题吧？”

　　“利息？”林素有些迷惑地看着江时樾，眼睁睁看着他笑着走向自己，一步、两步，然后，吻了自己。

　　林素后知后觉，这居然是自己的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