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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桃花第八 ...

  •   张笑为被宿管阿姨训得狗血淋头,然后让学校保安强行提溜出去,差点报警。

      面对室友的八卦,路鹿回答:“一个朋友的亲戚,脑子不好,以后如果看见他,离他远点,他喜欢纠缠年轻女生。”

      瞬间,宿舍鸦雀无声,大家都觉得毛毛的。想起那个人长长的头发和胡子,还有印着奇奇怪怪花纹、脏兮兮的白衣服,大晚上在女生宿舍楼下手舞足蹈,被阿姨骂还一个劲傻笑,时不时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可不就是精神有问题的典型症状!

      这次别说包小敏,连孙妊都同情她了:“路鹿,你怎么会被这种人缠上,你那朋友也不管管他亲戚?这人真不咋地。”居然有这种亲戚还不关起来,放他出来害人。

      “嗯。”周易是不咋地。

      这件事冲淡了514带来的阴影,大家都累得不行,各自睡去,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5点半,路鹿换上T恤和运动裤,出了门。

      太阳还没有出来,天已微亮,秋日的早晨非常凉爽,夏大校园静悄悄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起床,出了校门,才看见零星几个环保工人,在打扫街道。

      路鹿一路慢跑,往息允山上去。
      这座山就在夏大附近,是4A级景区,以前她同村的一个男生在夏大读书时,常常早上爬山拍日出,每次他寄给她的明信片都是他自己彩印出来的息允山风景,这座山大概也能算是她选中夏城大学的原因。

      不过那个人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和她联系了,自从唯一的亲人离开后,他几乎不再回去,毕业之后不知道去了哪里,过得如何。

      路鹿跑着跑着,有些走神。

      这个点山上已有零星的游客和学生,大概都是来观日出的。她没有走能直达山顶日出台的那条路,快到顶时,她拐上一条小路,登上清虚宫。

      灵山秀水,必有道观。

      清虚宫的位置选得极好,背山面水,视野极开阔,道观后面种着成片的竹海松林,缭绕的云雾虽达不到遮云蔽日的效果,却也颇似仙境。

      宫外有一个供人小憩的凉亭,一眼看去,全部是用木头、藤蔓、茅草构成,仔细看才发现,是四株特意种在那里的树相互缠绕结成了一个天然凉亭,这大概就是观中主人有意为之,才能成此形状。

      凉亭里有个人,坐在地上盘着腿,抱着胸,靠在树干上,耷拉着脑袋,正在睡觉。

      这就是那个神经病了。

      路鹿现在依然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连他的长相也没记住,反正他只要一出现就是一团黑气。
      几天不见,他身上的黑气没有好转,但也没有更多。

      昨天这家伙被赶走前,不停用眼神和口型暗示她一定要来清虚宫找他,她还以为他要来祸害清虚宫人呢,原来是在宫外乖乖等着。

      黑气发觉路鹿,非常欢快地翻腾着滚过来,路鹿足尖一抵,以脚为圆规,在树下土地画了一个圈,掐子午诀,盘腿,坐定。

      她要开天目。

      默念真言,意守丹田,日神灵光经百会穴至中丹田、下丹田……很快充盈全身。

      耳边非常非常吵。

      “道长在干什么,她为什么不看我们?”

      “小姑娘长得真好看,嘿嘿好想摸摸她。嘶!烫手!”

      一圈之隔,一大团黑气推推桑桑,围着小圆圈,就是进不来。

      路鹿睁开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饶是她从小出任务,业务熟练,看见这么多黑气已经有心理准备,但除了七月十五,她确实真的没见过这么多孤魂野鬼汇聚一堂,赶集啊还是相亲啊这是在?

      “啊啊啊她能看见我们了,好厉害!”

      “她开了天目你懂不懂,什么是开天目,这就叫开天目!”

      路鹿起身,解开头绳,将铃铛倒扣,□□覆于掌心,把形似山形、中间一竖锐利如剑的铃铛手柄对外,踏出第一步。

      前举左,右过左,左就右。

      三步九迹,一个北斗七星图在她的步子中缓缓成形,这是真正的禹步,是道教步罡踏斗的最初来源,与它相比,张笑为纯粹就是喝醉酒似的乱走。

      天地之间,倏地安静,连那菜市场般的吵嚷声也一并沉寂。

      存思,掐诀,结印。

      礼拜星宿,召遣神灵。

      “天地玄黄,六律九章。焚荡厌秽,辟邪不祥。急急如律令!”

      她手把金铃,飞快用山柄凌空画符。

      清虚宫中,正做早课的观主,猛地睁眼。

      “是哪位道长来了?”招呼不打,在我宫外便行起驱邪法术?太让人伤心了!难道我这里很多邪祟么?

      若有人开天目,就能看见随着咒语,一道纯白的符文从流火金铃中流泄而出。没办法,事情急,没有朱砂,她只得借助金铃力量,努力施展出凌空画符这种神技。

      干净洁白的符文缓缓的、轻柔的,将漫山黑气,悉数裹了起来。

      就像捆粽子。

      其中个别意识已经很微弱的,直接灭了。

      鬼哭狼嚎四起:“道长饶命!”

      “……我不是道长。它们投胎去了,”路鹿抠抠耳朵,补充,“个别不学好的,估计是去做聻了。”众鬼面面相觑,好多新鬼都不知道啥是聻,被几个老鬼一科普,知道聻是鬼死掉之后完全失去五感也不能被人感知的可怕存在,鬼哭狼嚎更厉害:“仙姑饶命啊!”

      “闭嘴。”

      瞬间安静。

      路鹿重新盘腿坐下:“我问话,你们派个代表回答。”众鬼西西索索讨论一阵,大家都被捆在一块,扭头都困难,看起来有点好笑。

      “快点,我耐心有限。”

      众鬼火速推出一个眼睛少年,看着都不到二十岁,脸超级嫩。

      路鹿无所谓:“我问,你答,不知道的,点个谁,补充。”

      “不要说谎。”她摇了摇铃铛。

      眼睛少年紧张地点点头,他推了推眼镜,衣袖扯起来一点,手腕上暗红的血痕露出来。

      啧,自杀,地府最不待见的类型。

      “路小姐,请问。”

      “第一个问题,你们和那个神经病,什么关系?”她点了点凉亭里头睡得直流口水的傻逼。

      “我们都是他招来的,但他并不知道。”少年大概知道路鹿对张笑为没有好感,急忙补充,将眼下的古怪局面仔细说给她听。

      一个立志驱鬼,却把鬼全都吸引到自己身边而不知的白痴,居然还有脸在她面前装逼。

      不是故意养灵,她倒看走眼了。

      不过很符合她对神经病的印象。

      “第二个问题,他是怎样找上我的?”

      嗯,果然是周易带来的麻烦。骗子?他还好意思说我是骗子?
      哦,那个差点害死周易的女人叫段如蜜啊,为什么她能见到鬼,不应该啊,路鹿确信自己没有直接攻击她的灵魂。

      “第三个问题,度亡法会失败了?”
      空白的四天,他没有来找她,肯定就是自己去捣鼓道场了,今天一看,这群“朋友们”一个不少,肯定是度亡失败。

      眼睛少年莫名红了脸,仿佛在为主人的智商欠费感到羞愧。
      因为张同学被骗了。

      先是晕倒之后在医院躺了半天,感觉待在医院更不舒服,阴冷的感觉更甚,他连忙跑回夏城。记得司机老赵说路鹿是高人,要真诚对待,他思来想去,觉得遵循高人的话去做道场,就是真诚。

      这本也没错,但他明明是去找的夏城正经登记在册的官方道观,却被一个穿着道袍在道观里晃悠的假道士给骗出来,随便找了个空地撒鸡血念咒语,花了好几万块,毛用没有。张笑为一睁眼,鬼津一抹,发现大家都还在,揪住假道士不让他走,打电话报了警,两人一起被送进派出所。

      结果人家坚持不肯退钱,因为之前签了协议,白纸黑字,道场也做了,没道理毁约。

      张同学吃了哑巴亏,难过地走了。

      为什么又是道士,他看起来很讨道士的嫌吗?

      不过,他再冲动也没有让“朋友们”出现吓假道士。

      可能是不会吧,那么傻。

      嗯,看走眼不是她的错,都怪这人不着调。

      张笑为要庆幸,如果不是因为确实觉得他人设和满身黑气不符,她早就激荡鬼气,助这群孤魂野鬼吹灭张笑为肩头阳火,提前送他去见阎王爷了。

      这家伙,昨天被宿管阿姨骂人不带重复地训了半个小时都没生气,脾气糯成这样,如果不是伪装,就是他真的不坏。这样的人,不会主动去养鬼。

      那就是有人故意造成现在的局面。可是,那个人图什么呢?
      她暂时没有头绪。那就问它们。

      “你们为什么都可以跟着他?”她随手一指,点了个地缚灵。那地缚灵是个年轻女孩,被她一点吓得颤颤巍巍:“我也不知道啊,就是他一作法,我就发觉自己能跟着他走了。待在小哥哥身边很好的,他阳气超纯!好舒服!啊,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她害怕路鹿以为她故意吸人阳气,赶紧闭嘴。

      问了一圈,居然都是自愿跟着。

      “第一个跟他的,站出来。”

      一个壮汉抖抖索索举手。

      “详细描述一下当时情景,尤其是他如何作法。”

      一定是法术有古怪,有人教他邪术,能让地缚灵离开原本所在,能让鬼魂受他阳气吸引,不由自主追随他而来。

      当它们越来越多,他的阳火会越发微弱,直至死亡。
      谁要害死他?

      但这个法子效率很低,如果真如它们所言,他的体质特别,或许好几年他也不会死,而这些鬼,不会一直留在人间,时辰到了,它们中执念不深的会慢慢自己离开,只是这个过程很长而已。

      听着壮汉无语伦次的描述,路鹿的眉头越皱越紧,让她在一个破绽百出的术法里头找哪里有问题,那就是哪哪都有问题啊!根本不知道哪个才是关键点。

      “唔……”凉亭里的人哼唧一声,好像要醒了。

      路鹿扫他一眼。
      又扫他一眼。

      脑子里突然有道灵光。

      之前她没好好看过这家伙,现在把黑气收了,再看他,发觉他的三把阳火明亮程度是不一样的。

      肩头极弱,头顶却极旺。

      路鹿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如果继续下去,哪怕肩头的火熄灭,也有一把阳火存留,在这种情况下,他会死么?

      不会。

      那会怎么样?

      最可能,失魂。

      “你们不想带走他?”她指了指揉着眼睛、懵懵懂懂醒来的神经病。

      众鬼拼命摇头,他们只是贪图他的阳气,不想害人性命,至于为什么头顶那把火很旺,反正它们就是碰不到就对了,不清楚原因。

      张笑为的衣服被露水打湿了。

      他真的在这里蜷缩一夜。

      “阿嚏!”唉,感冒了。

      他擤擤鼻子,坐起来,感到腰酸背痛,眯了眯眼,用手挡了挡初升的太阳。
      好刺眼!

      他飞快躲到阴凉处,随即愣住,自己刚刚怎么过来的,走?跑?不,是飘!

      抬头,看见凉亭里,在阳光照射下,自己的身体正耷拉着脑袋睡在亭子里,这种一个自己看另一个自己的感觉好奇妙。

      懵懵懂懂,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无意间生魂离体,一个没好气的女声骤然响起,当头棒喝:“还不回去,等死是不是?!”

      一声清脆铃响,如春风拂过冰面,带来浓浓暖意,他仿佛听见花开的声音,不由自主去轻嗅,随着漫山遍野的花路前行,随之前往该去之处。

      再一次睁眼,晨曦已不让他觉得刺眼,阳光照在身上,有温度。

      虽然只是朝阳,可是,阳光就是有温度的。这种温度,他多久没感受到了?
      他自己都不记得。

      张笑为四处张望,终于看见了坐在树下的她,此时,她正对着面前的空气自言自语。

      虽已入秋,但山上的气温更低,银杏树的叶子只是微微泛黄,张笑为这是第一次不带偏见看她。她有一头很秀丽的乌发,披散下来,随风吹拂,很仙。一周的军训好像没有怎么摧残她,她的皮肤还是很白,就是晒红了,该小心晒伤。脸上有很可爱的婴儿肥,一双大大的杏眼极明亮,红唇微微抿起,表情很严肃,但他觉得这样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再如何严肃也是心软人好的,老赵的紧张没有必要。

      “谢、谢谢,”他狼狈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笨拙道谢,“谢谢你救了我。”若不是那声铃响,生魂不归体,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身体要凉凉。

      “呵呵,”她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鄙夷,也不接话,反而和空气交谈,“差点忘了,这个傻大个叫什么名字?”

      傻、大个?!是说自己?

      张笑为呆住。

      “就是你,那个被骗子做法会骗了几万块的人傻钱多张天师。”

      这人参攻击,毫不留情,是在生自己的气吧。

      还笑?路鹿看他居然还笑得出,都觉得这人不仅傻,还面!但是知道自己带着百鬼却不怕死,露天也睡得着,又不像胆小的人。她有意刺激,故意朝他勾了勾手指:“张笑为,过来。”

      那个,他没有梳洗、没有剃胡子、没有换衣服!周易还说要用美色迷惑对方,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不到了!对方好像很不喜欢他,也是,第一次见面是那种状态,换了谁能喜欢……他还在犹豫,她已经不耐烦:“想活就快滚过来。”

      好凶!

      他站起来,头又晕了,身体摇摇晃晃,眼看分分钟又要再上演一次……路鹿连忙说:“定神,掐子午诀!”道祖在上,这家伙能活到现在真是先人保佑!

      张笑为乖乖照做,然后路鹿气得爬起来手把手纠正他的掐诀姿势:“你学的什么玩意!”

      她的手指非常有力,恶狠狠地把他山寨的掐诀姿势纠正一遍,还不忘狠狠拧他一下:“摊上周易和你,算我倒霉!”

      他自知理亏,干巴巴道歉:“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在下昨晚唐突,实在是走投无路……”

      “好好说话,”软萌兔子的眼睛里射出老虎一样的凶光,“不然我马上就走。‘在下’先生。”

      张笑为的小动物直觉告诉他,路鹿肯定不会走,越凶越是心软,他知道的,嘿嘿,我的运气真好,张笑为傻乐着点点头:“好。”

      这人傻笑什么?她没好气:“你干嘛睡这里?”

      “它们跟我说,这个凉亭适合我。”

      他满脸茫然,鸡窝般的头发看着格外可笑。不过这句话却让路鹿在心中暗暗点了点头,这群鬼说得没错,这座凉亭看着不起眼,却已有好几百年历史,种植的四株树至今还长叶子,生气浓郁,诸邪莫近,他要保命,晚上睡在这里是个办法。

      它们是真的不想害死他。

      路鹿下定决心:“你的八字给我。”

      八字?张笑为迟疑。

      “不想给?因为我是‘骗子’?”

      她语气戏谑。张笑为脸红,手足无措,讷讷道:“对不起。”

      为什么他表现得仿佛她要Qiang暴他一样?
      明明是你强迫我,追到我宿舍!路鹿威胁他:“不给我走了。”

      “给给给。”都快死了还在乎生辰八字干什么?

      路鹿掐指仔细算了三遍。

      她不给人算命,学得不好,但张笑为的八字一点也不难算。
      纯阳,命格清贵。

      难怪被人惦记上了。

      张笑为见她表情复杂,以为她没算出来,替她开口:“其实我妈很早就给我算过了,我命特别好,还是八字纯阳,你不要太羡慕。”

      ……麻蛋,谁羡慕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后天我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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