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人深藏不露》素衣音尘

7、桃花第七

　　周易走后，路鹿过得很平静。她认知中的平静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如果早上队列下午上课晚上体能，这样高节奏高强度一天12小时都被训训训也能叫平静的话，她的同学们真不知道什么才够资格叫不平静。

　　反正她觉得挺好，不用想事。

　　周六晚上不人道地跑了一公里后，明天他们将获得短暂、弥足珍贵的一天休息。经过一周训练，彼此逐渐熟悉，跑完之后，新生班主任把大家聚在一起，坐在草坪上聊了半天人生理想，夜空闪着几颗小星星，微风吹拂，畅所欲言，吐吐苦水，想到终于可以睡个懒觉，大家心情都很好。

　　走着队列回宿舍，沿途的学长学姐向他们投来各种目光，孙妊嘀咕：“唉，什么时候才能脱了这身难看的衣服。”

　　“队伍里不要说话！”楚庭口气严厉。

　　孙妊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老实闭嘴了。

　　包小敏捅捅路鹿的胳膊，朝她挤眉弄眼，路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马路对面站着一个女孩子，一张瓜子脸，长发披肩，穿着纯白镂花的方领复古长裙，左手拎着一个秀气的小包，右手朝这边轻轻挥着。

　　楚庭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对着女孩子的方向微微笑了一下。

　　因为光线和距离，看不太清女生的长相，路鹿突然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这个念头她没有抓住，一闪即逝。回到宿舍，包小敏憋不住的八卦之嘴终于开始哒哒哒发she：“哇，楚庭学长对他女朋友笑得好温柔啊，我看得心都要酥化了。”

　　孙妊很敏/感:“你在哪看见他女朋友了？”

　　“就在马路边，他女朋友对他挥手，然后他笑得好温柔啊！我听说他们是一个年级一个专业的，可以天天一起上课，好幸福哦！”她故意说得很大声，有点刺激孙妊的意思。

　　孙妊冷笑不语。
　　只要锄头挥得好，哪有墙角挖不倒？包小敏就这么点信息量，还敢在她面前嘚瑟，楚庭大学这几年都换三个女朋友了，想让他再换一个，很难么？

　　包小敏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边拿毛巾脸盆，一边又开始说：“哎呀，楚庭学长命真苦，第一个女朋友生病走了，第二个要出国所以坚决和他分手，听说他高中的初恋也是要出国所以抛弃了他，希望这个长久一点，听说楚庭学长炒鸡深情，每次分手都要生场大病。”

　　孙妊不理她，抢在包小敏前面闪身进了浴室，气得她在外面直跺脚。

　　李诗琪不阴不阳地开口：“你这么想洗，可以进去和她一起洗啊。”

　　路鹿脑补了一下画面，好像有点美。

　　宿舍的硝烟味每天持续，路鹿幸运地成为只被流弹偶尔波及的小透明，每天看她们几个上演舍斗（？）大戏，也挺有意思。

　　这天晚上，大概是因为明天休息的缘故，室友们的精神头莫名其妙很足。不知道是为了吓包小敏这个胆小鬼，还是就喜欢这种题材，本来几个人是在讨论教官帅还是楚庭帅，结果话题歪着歪着没边了，孙妊坐在床上，一个腿盘着，一个腿屈起，手搭在膝盖上，用这种非常豪迈的姿势，她突然讲起了鬼故事。

　　“你们知道我们旁边的511、512、513、514为什么全都没有人住吗？”她起头的时候，包小敏还没意识到是鬼故事，她没心没肺地接话：“女生不够呗，所以没住满。”

　　李诗琪嗤笑：“学校分宿舍通常会把同年级的分一起，我们班有几个女生都住到学姐她们那栋楼去了，你觉得会是需求不够？”

　　“那是什么原因？”

　　“路鹿，你说说。”孙妊把她也拉下战场。

　　“可能不想让人住吧。”

　　孙妊阴阴一笑：“那为什么不想让人住呢？这宿舍楼很新，设施也很好，为什么不能让我们班的其他女生过来住呢？”

　　包小敏这回不接话了，她可不是第一回住宿舍，她感觉到宿舍卧谈会走向已经偏移，直觉不妙，下意识抱紧枕头。

　　孙妊也不问人了，她压低嗓音：“因为走廊尽头的514，死过人。”

　　“啊！”包小敏发出尖叫鸡一样的声音，把其他两个女生也吓了一跳，纷纷怒道：“你叫什么叫，想把宿管阿姨喊来么？”

　　“我怕，你别说鬼故事了，大家快睡快睡，今天很累了！”

　　“你不想听你就捂住耳朵睡觉，我说给诗琪听，是不是，诗琪，哦，对了，还有路鹿，哦？”

　　包小敏拉队友：“路鹿，你也快睡！不理她！”

　　李诗琪是听过的，不过是白天听的，路鹿就啥也不知道了，她还真有点好奇，好奇她的室友们为何消息如此灵通，什么八卦都知道。

　　捂耳朵是不可能完全隔音的，孙妊的魔音持续入耳：“我听说，这栋楼，最初是男生宿舍。刚刚建成的第二年，有一个学长啊，晚上喝完酒和别人打架，脾脏破裂，但他自己不知道。那是个周末，他的室友全是本地人，都回家了。寝室就他一个人，他疼得厉害，想天亮了再去医院，但是睡自己的床怎么也睡不着，看室友床上的褥子后，他就睡室友的床，但还是疼啊，他又换一张。那天晚上，他把每个室友的床都睡遍了。”

　　包小敏咽了咽口水。后来呢？

　　“周日的下午，他的室友们返校，一打开门，发现他已经死在了室友的床上。从此之后，那间宿舍就足足封闭了两年，直到第三年才又住进来一批男生，结果其中一个，喝醉酒后没人管，被呕吐物堵住气管，窒息而死；一个为情上吊自杀，死的地方就在阳台；一个失足坠楼而死；还有一个抑郁症，服药过量而死。”

　　“学校又封闭了宿舍，这次又过了两年，又开放了。他们还想用男生的阳气，压压514的阴气，结果住进去的第一天，就有个男生受了伤，他们几个人听说这间宿舍的‘事迹’后，纷纷要求换宿舍，之后就谁也不敢住了。”

　　“而514旁边宿舍的人，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似乎都过得不顺利，校方后来花大价钱请了大师来作法，大师说这栋楼的风水与离火相冲，住不得男的，于是后来就成了女生宿舍，为避免再出意外，把514附近的几间也一并封了。”

　　“那……那后来呢？”包小敏裹在被子里，抖得跟个筛子似的。

　　“后来就没事了啊，”孙妊画风一转，“好啦大家睡吧！”

　　这哪里还睡得着！包小敏瞪大眼睛死死注视着天花板，看起来比鬼还吓人。

　　“路鹿，”她翻个身，床板咯吱响，声音幽幽，“你为什么坐着，大晚上练瑜伽吗？”

　　她打个坐也不行？“我也睡不着。”她敷衍包小敏。
　　路鹿正在思考这个风水跟离火相冲所以不能住男的，是个什么破解释，真不走心，她虽然堪舆不好，但也从没听过这种说法，孙妊的话是真是假，要打个对折再对折。

　　寝室的床两张相连，包小敏那边翻来覆去，嘎吱嘎吱，搞得和她同一边的李诗琪很烦躁：“你吵不吵啊，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都怪孙妊，大晚上讲鬼故事，我睡不着了！”包小敏气呼呼地爬下床上厕所。

　　孙妊轻轻一笑：“既然睡不着，要不要一起去看看514啊？”

　　这位姐姐是真不怕。

　　李诗琪和她的床正对着，二人对视一眼，李诗琪知道她是想再吓一吓包小敏，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又跟路鹿说：“你也一起去。”路鹿没惹她，她却对路鹿缺训一个下午耿耿于怀，感觉路鹿占了她便宜似的，想把路鹿也吓一吓。她来得早，514她白天进去过，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结果包小敏提心吊胆上完厕所回来，就发现三个室友全下床了，要去“探险”。她死死拖住路鹿不想让她去，孙妊翻了个白眼：“包小敏，你胆子这么小，小心我告诉周南学长哦。”

　　咦？包小敏喜欢周南？什么时候的事？

　　“你胡说，你不认识周南学长！”

　　“你怎么知道我不认识？这个学校就这么大，我怎么不能认识！”

　　两个人又是一番斗嘴，终于，包小敏不想在周南面前丢脸的心情战胜了她的恐惧，她躲在路鹿后面，看孙妊打开门，四个女生走出宿舍。

　　外面是一条很长的走廊。

　　她们这栋宿舍楼并不是一条走廊到底，而是两条走廊，楼型成一个半月形，中间是一小块绿地，此刻，他们能看见对面的宿舍还有昏暗的台灯光，两条走廊的廊灯已经全灭，只有被云彩晕染的月亮，雾蒙蒙挂在夜空，发出令人昏昏欲睡的光。

　　514在走廊尽头，平时女生除了打开水，并不会经过这里。

　　这里的门锁早就松掉了，不知道有多少届新生听过这个传说之后前来探险，最终又失望而归。宿管阿姨大概也从来没有进来检查过，锁虚虚扣着，像是一个学生们心照不宣的小秘密，只需轻轻一拉就开了。

　　“鹿鹿，我怕。”包小敏把头埋在她肩上。

　　“没事。”514的气质怎么看也不像有厉鬼的。

　　“包小敏，你来开门？”孙妊好笑地玩着门锁，一手叉腰，一手对她说：“周南学长知道你的英勇事迹，说不定会心动哦。”

　　“我不！”现在说谁都没用，她死都不会过去。

　　孙妊翻了个白眼，二话不说，把两扇门一推。

　　猛地一阵穿堂风扑面而来，清凉无比。

　　包小敏尖叫一声。李诗琪赶紧捂住她的嘴：“你想死啊！”被发现，宿管阿姨会骂死她们。

　　除了那阵莫名其妙的阴风，寝室里并没有任何异常，布局和她们的一样，很普通，积满灰尘，空空荡荡，一看便是许久没有人气。

　　“好了好了，看完了，赶紧去睡吧！”包小敏就睁眼看了一下，然后飞快溜走了。

　　这里挺干净的。路鹿想。

　　“嗤，胆小鬼，”孙妊翻了个白眼，“喂，走不走？”

　　“走的，锁给我吧，我来关门。”

　　孙妊饶有趣味看她一眼：“你胆子还可以啊。”她正好也不想做殿后的那个，但不愿意让人看出来她胆小，路鹿的话正和她意。白天来514的时候可没有这阵阴风，她刚刚被吹得整个人都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阳台的玻璃门被谁打开了，这锁是坏的，谁都能进来，或许是谁忘记关门了吧。不管怎样，孙妊的背后也有点毛毛的。

　　李诗琪已经走了。

　　她赶紧跟上。

　　一片残破的魂魄，从床边的小角落飞出来，绕着路鹿转了一圈，然后安心又愉悦地钻进她的铃铛里。

　　这里或许以前有灵体，但是，有东西把它们吃了。

　　这片连意识都不全的残魂，大概是514最后的灵异。让它待在流火金铃里养养，然后就把它送走吧。

　　路鹿抬脚欲走，结果一丝极细的黑气缠绕上她的脚踝，路鹿虚虚一抓，将那团黑气直接提到手中。

　　“找死么？”她掐诀。

　　黑气剧烈抖动挣扎，但她的手如同金刚利爪，让它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得。万般无奈，它缓缓形成一个手的形状，四指握拳，食指指向阳台外面。

　　你以为我不认得你的气息？上次照面还没吃够亏是不是，还敢来学校找我！先送走你再说！路鹿飞快掐了个诀：“天地玄黄，六律九章。焚荡厌秽，辟邪不……”纯白的光芒从她的指尖泄出。

　　黑气开始尖叫。

　　“路小姐，手下留情！！”阳台外面突然传出个男人的声音。

　　五楼说高也不高，你要是站在楼下使劲吼，五楼的人肯定也能听到。

　　现在外面就有个傻逼半夜喊路鹿的名字：“路小姐，您行行好，她是为了我才来找你的，她没害过人，求您网开一面！”

　　没害过人？
　　路鹿眯了眯眼。

　　还真是，没有凶煞之气。她静静感受片刻，手一松。黑气从她手中飞快溜走，隐约还能听见哭泣声。

　　“多谢多谢！路小姐，麻烦您看看在下，在下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的。”

　　这熟悉的“在下”。她往阳台走了几步，果然看见宿舍楼下面站着个人。

　　天哪，辣眼睛。
　　这快爬上二楼的黑气，简直让人窒息。她念此人时日无多放过他，他还不知足，亲自来找抽？

　　看见她冒头，这人挥了挥手，好像还挺开心：“路鹿！是我，我啊，初次见面那般不寻常，你肯定记得在下。”

　　这人怎么混进学校的？他的声音太大，五楼好几间宿舍都亮了灯，宿管阿姨从一楼走了出来，寻找声音来源。而510的室友们尤其“热情”，三个人全都站到阳台上，和514阳台上的她遥遥相望，孙妊和李诗琪抱臂看好戏，包小敏一脸八卦：“路鹿，你追求者？”

　　“……”

　　师父，杀人真的犯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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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给留言的宝宝们送红包的一天
我对校园传说很有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