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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甜甜的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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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中书一走,皇帝陛下脸上的笑便收了起来,转回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一帮大臣,目光中多了几分不耐烦以及厌恶。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让朕怎么办?”
窝在椅子里,顾朝晖随手把玩着腰间的蟠龙玉。
“陛下,臣等一心为国,只求陛下能严惩崔玉竹等一干恶贼,还我荆南一个朗朗乾坤!”
没了吴中书的眼神压制,方才那最先开口的御史再次率先开了口。
顾朝晖抬眼望去,嘴角不由抿成了一道锋芒。
朗朗乾坤?所以这人的意思是,自己亲政一来,一手提拔了崔玉竹,所以荆南便没有朗朗乾坤了吗?
皇帝陛下没有说话,目光在开口这人身上停留片刻之后,再次落在自己手上把玩的蟠龙玉上。
“陛下,崔玉竹此人留不得,她专横越权,擅自处死一方大员,且手段极其残忍,若不治她的罪,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正朝纲啊!陛下!”
半晌,见皇帝陛下不开口,那御史以为自己的话说动了皇帝,于是,干脆跪着往前爬了一段在皇帝陛下面前跪稳,再次开口,准备一鼓作气逼迫皇帝陛下给崔玉竹定罪。
算起来他本是这群宫门死谏中品级最低的官员,但只要,只要他能在这次的事情上出力最多,那接下来,便是他平步青云的日子!
想着,御史眼中的笑意几乎便要溢出来,好在他此刻是匐在地上的,便是离他最近的皇帝陛下也看不见。
“爱卿的意思是,梁思危不该死,该死的是崔玉竹?”
把玩着蟠龙玉的手一顿,皇帝陛下俯下身子,几乎是贴着御史的耳边说话的。
声音不大,但足以跪在御史身后的那一排官员听清,刑部那位侍郎心中暗骂一声蠢货,今日好好的逼宫死谏之局全被这个蠢货给毁了!
想起自家老师的交待,刑部侍郎真想一把捏死这蠢货!
“陛下明鉴,臣不是这个意思,臣的意思是,梁思危该死,但按我朝律法,应当押解入京交由刑部审问,而不该由着崔玉竹私自做主处理。”
御史心中一慌,跪在地上头磕得咚咚作响。
“哦~原来爱卿是这个意思啊!”
皇帝陛下坐直身子,笑着说道,只是那只顾着磕头的御史看不到,笑着说这话的皇帝陛下脸上并无半点笑意。
“崔玉竹的罪,朕已经坐了相应的惩处,那依着爱卿的意思,是不是崔玉竹也是应该交给刑部的,朕私自下旨夺了她的官职,也是朕的不是?所以,朕也该受罚对不对?”
末了,皇帝陛下抬起头,目光一一扫过跪着的众人,接着道:
“所以诸位卿家今日死谏,也是同他一样的意思了?朕应该自罚是不是?”
此言一出,那御史双腿直接便软了,匍匐在地上,身子抖的犹如筛糠,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但却没有半点声音发出来。
“陛下明鉴,臣等的诉求,方才吴老大人已经呈于陛下了,罗御史的话仅是他自己的想法,与臣等无关,臣等这便先退下了。”
开口的是刑部的侍郎,说完,也不等皇帝陛下再开口,朝着皇帝陛下行了个大礼,那侍郎便率先往刑部方向离去。
那侍郎一走,剩下的一众官员也都纷纷请罪,随后具做鸟兽散,顷刻之间,宫门口只余那还在不断颤抖的御史。
皇帝陛下不再多言,连余光都没留给这御史,仍由他瘫在宫门口,兀自带着送完崔玉竹后从公主寝殿赶过来的满大福一行回后宫而去。
顾朝晖前脚刚走,后脚那有眼色的小校就带人将那如死狗一般的御史拖离了宫门之外,将人扔在那闹市之中便不再理会,施施然回宫去了。
至此,宫门死谏告一段落。
这厢皇帝陛下解决了宫门事变,这边,崔玉竹却不知如何面对公主殿下。
坐在顾朝月寝宫外的台阶上,崔玉竹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今日在公主殿中的所有事情都出乎了自己的意料,或者说是,本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可是没有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景下将所有的事情据实相告。
小全子就守在她边上,寸步不移。
小全子公公不明白从崔玉竹入公主殿到她被公主殿下一脚踢出来这间短短的一个时辰到底发生了什么?
“玉竹,你怎么在这?皇妹不让你进去吗?”
顾朝晖已经公主殿的院子,就看见了坐在石阶上出神的崔玉竹以及在她边上站的跟棵树一般标正的小全子。
“回陛下,是臣自己出来的,殿下她此刻怕是已经休息了。”
站起身,低着头向皇帝陛下行了个礼,将脑袋埋在自己宽大的衣袖间,崔玉竹的声音轻轻的。
顾朝晖皱了皱眉,总觉得再见到自家肱骨之臣似乎她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但一时间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地方不一样。
终于在崔玉竹抬起头时,顾朝晖恍然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了。
他方才进来,看到的崔玉竹右半边脸,之后崔玉竹便站起来向自己行礼,自己只是匆匆见了她的全貌,如今她抬头,脸便再无遮挡。
只见崔玉竹右边脸微微肿起,白皙的脸上,一个巴掌印触目惊心,浮起的血丝便是皇帝陛下见了都觉得疼。
可观崔玉竹,面上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似乎与往日并无什么不同,说话时牵动脸上的伤口,这人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玉竹,你脸上这是怎么弄的?莫非那群混账还真的闯宫了?”
年轻的皇帝陛下气急败坏,额上青筋凸起,似乎只要崔玉竹一点头,他就下令抓人!
“不是的,与朝臣们无关,是臣自己不小心弄的。”
摇了摇头,崔玉竹说完这句后便不再开口。
“你,你要朕说你什么好?这么大个巴掌印,你说是你自己不小心弄的,你当朕是三岁小孩好哄呢?你真的是……”
想了半天没能想出何时的形容词来,皇帝陛下咬牙轻轻往崔玉竹肩上打了一拳。
“陛下,快到闭宫门的时间了,臣便先回去了,今日陛下与臣在御书房说的事,臣今日回去思量一下,明日便将详尽的折子呈上来。”
说着,崔玉竹躬身行礼。
“这不急,你明日先陪朕去一趟鲁国公府上,你与朕一道去听听,老国公怎么说的。”
“臣遵旨,那臣便先告退了。”
皇帝陛下挥了挥手,满公公得了皇帝陛下的信,引着崔玉竹往宫外而去。
直到崔玉竹的身影消失在宫墙深处,皇帝陛下才回过头来,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小全子公公。
“给朕解释一下吧,朕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全子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年轻的皇帝陛下,后者阴沉着一张脸,小全子脚下一软直接跪倒在皇帝陛下脚下。
“回陛下,崔公子脸上的伤不关奴才的事啊!奴才也不甚清楚发生了什么,方才奴才与满公公将崔公子送过来时,殿下还挺开心的,后来殿下突然将包括奴才在内的所有人都使了出来,在之后,殿内便传出一阵摔东西的声音,奴才等担心发生了什么,便前去询问,但殿下只让我们滚开,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崔公子便被殿下踹出来了,再后来,殿下便关了殿门,崔公子便与奴才一直待在这里,直到陛下回来。”
小全子一口气说完,大气不敢喘的等候皇帝陛下发话。
“朕知道了,你们在这候着吧,朕进去看看皇妹,还有今日之事若是泄露出去半个字,朕便要了你们脖子上的这颗脑袋!”
良久顾朝晖才开口吩咐了一句,随后自顾自推开紧闭的大门往里走去。
空荡荡的寝殿顾朝晖一路长驱直入,站在自家妹子房门口时,年轻的皇帝陛下收住了步子。
细碎的哭腔从房中传出,顾朝晖两弯剑眉不觉便拧成了一团,踌躇半晌,最终年轻的皇帝陛下还是推开了门。
轻手轻脚的往里边走去,绕过一张巨大的屏风之后,顾朝晖一眼就看见了缩在床一角的自家妹子。
“出去!”
听到动静,顾朝月发出一声冷喝。
“月儿,是哥哥。”
既然已经被发现,皇帝陛下快步走到床边,慢慢在床沿坐下,顾朝晖声音很柔,就如同幼时自己做噩梦时候,太后哄他那般。
“皇兄。”
顾朝月抬头,虽然泪水糊了眼睛,依稀中还是看清了来人,带着哭腔的声音瞬间便让年轻的皇帝陛下手足无措起来。
任由自家妹子扑入自己怀中,年轻的皇帝陛下学着幼时太后对他的样子,一下一下的顺着自家妹子的后背,笨拙的安慰着自家妹子。
不知道这样的姿势保持了多久,年轻的皇帝陛下感觉怀中的人哭声越来越弱,随后便是绵长的呼吸。
轻轻将自家妹子放到床上,细心的为她盖上被子,掖好被角。
坐在床边,看着自家妹子犹挂着泪痕的睡颜,顾朝晖目光中多了几分戾气。
心中默默的将崔玉竹的名字反复念诵,年轻的皇帝陛下起身往外走去。
浑浑噩噩的走出宫门,再浑浑噩噩的回到家,不理会自家长姐的关心,崔玉竹一回府便将自己关进了房中。
蜷缩再床与柜子的夹缝之间,崔玉竹将头埋入两膝之间。
门外是崔玉兰焦急的声音,还夹杂着崔朗敲门的动静,只是这一切似乎都与自己没关一样,崔玉竹不想去听,不想去想,什么都不想做。
只是哪怕她不去听,不去想,顾朝月的声音,顾朝月的脸,还是不由自主的出现在自己脑海之中。
原来,谎言揭穿的这一刻是这样的啊!
脑海中冒出这么一个念头,崔玉竹觉得口中咸咸涩涩的,眼泪不住的流着,但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