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奉诏入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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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日，崔玉竹日日都到吏部报道，等着皇帝陛下召见，可前来宣旨的宦官们进进出出，却没有一道旨意是召她入宫的，眼看明日就是旬沐的日子，崔玉竹有些焦急。
周围的人越是忙碌，她心中就越是不安，坐在椅子上，上好的龙井也喝食不知味，心里跟猫挠似的，想起身走几步，又怕妨碍了众位大人办公。
“元宝公公，近来朝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终于在元宝小宦官过来给她添茶时，干坐了一上午的崔玉竹一把将人逮住，急匆匆的问道。
“崔大人，这事小的也说不准，只是昨日去宫中交班时，曾听到有几位同僚议论好像说是，南燕那边的老皇帝被太子夺了权，现在那太子正在边境集结大军，似乎是要与我们开战呢。”
崔玉竹于元宝来说亦师亦友，本来这种事情他是不敢说出来的，毕竟现在崔玉竹已经没有官职在身了，但是他信任崔玉竹，所以才在崔玉竹开口询问后便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多谢元宝公公。”
得到的答案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只是千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居然和南燕的太子有关。
南燕的太子这是一个新的名词，入朝这么些年，崔玉竹从来没有听说过南燕有立太子的先例，怎么说呢，南燕的发家史有点类似后世的清朝，类似九子夺嫡这样的骚操作在南燕屡见不鲜，于是在某一朝，南燕的皇帝突然就开悟了，发明了秘密立储制，不过与清朝的把传召文书放在正大光明匾额上不同，南燕有国教，传位的诏书向来是国教的掌教保管。
而国教的掌教们也都是些奇葩，一生都在闭关中，为二的出关就两次，一次是老皇帝驾崩，他们出来宣布老皇帝留下的传位诏书，还有一次就是皇帝写下立储的诏书时候出来拿一下。
据说他们闭关的地方千奇百怪，并不固定，所以打他们主意的南燕皇子们并不少，但大多数都是新皇都已经即位了，他们还在四处转悠，当然也有找到过的，但是奈何人家掌教武力值太高，于是找到他们的皇子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灰溜溜的回了。
所以如今南燕出了太子，确实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但最让崔玉竹担心的是，这个太子殿下上位是夺权，也就意味着这位太子是个狠人，荆南如今虽说是国泰民安，但毕竟新皇才即位几年，自己的根基都不太稳，若南燕这位狠人太子真的开战，对于荆南来说，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户部今年的收支已经够难得了，水患，疫病，赈灾，一项项的都是银子，若再加上战争的开支……崔玉竹不敢想。
荆南受不起这个战争的消耗！
战争是个无底洞，谁也不知道如果开战，什么时候能结束，也不能保证结束之后是胜利还是失败！
退一万步讲，荆南打赢了，那战争之后的重建工作呢？又得花多少银子？靠着胜利之后南燕的赔款吗？
远远不够的，民生的恢复从来都是战后最疾手的事情。
“崔公子，崔公子，崔公子！”
耳边的声音将崔玉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茫然的抬头看去，便见到满公公正满脸笑意的站在自己边上。
急忙起身告了个罪，崔玉竹暂时将自己心中的各种问题压下。
“崔公子，陛下召见你呢，你这收拾收拾随咱家进宫吧！”
对于崔玉竹的出神，满公公不是很在意，眼前这位就是在陛下跟前也常常出神，陛下都已经习惯了，何况自己只是一个内侍呢。
别看崔玉竹现在罢了官，但陛下提起这位时候仍是熟稔的不得了的语气，且这位在剑南期间，满公公都随着陛下去了崔府多少次了。
凭借着多年混迹宫闱的经验，满公公对眼前这位依旧保持了往日的恭敬，谁也说不准今日陛下见了她，会不会就恢复了她的官职不是？
“满公公，能否给玉竹透个底，陛下为何今日才召我入宫？”
跟着满大福入了宫门，崔玉竹特意加快了步子，与满大福并肩而行，说话间今日出门时崔玉兰为她备的银袋也送到了满大福手中。
满公公手速之快，崔玉竹只觉得手中一轻，偏头看去的时候，钱袋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虽然这样的情景已经重复过好多次了，但崔玉竹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翻。
“崔公子想必也听说了，南燕那边的事，陛下这几日为这事焦急上火的，本来早就想召公子入宫的，都被前朝那些大人们绊住了，今日陛下干脆对外称病，让外间的大臣们先吵个够。”
收人钱财，为人指路，满公公是个有职业操守的宦官，话说的详尽，没有藏着掩着，明明白白，一听就懂。
再次感谢了满公公，两人不再多话，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崔玉竹便放慢了步子，任由满公公在前头领路，自己则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御书房中，荆南年轻的皇帝陛下已经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了，满公公被派去接崔玉竹进宫了，小全子则在公主殿下身边候着，新来伺候的是满公公新收的干儿子小路子。
小路子刚来，不太熟悉皇帝陛下的习惯，见陛下烦躁的走来走去，心中难免有些惶恐，好几次陛下经过他身边时，他都腿软的差点跪下去行大礼。
好的是，就在小全子快撑不住的时候，自家干爹终于带着准驸马回来了，小全子内心欢呼雀跃着！
只是好像年轻的皇帝陛下比他还要欢喜一些，三两步就蹦跶到御书房门口，将那准备跪下的准驸马，一把拉起来，然后不由分说就拉着人往里走，脸上的笑容都快堆的看不见眼睛了！
小全子公公啧啧称奇，这是他调到陛下身边以后，第一次见皇帝陛下这样眉开眼笑的，然而当他转过头去看自家干爹时，却发现自家干爹一副风轻云淡，司空见惯的样子。
当即，小全子公公有样学样，收敛了自己外放的表情，老老实实的站好，顺便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陛下与准驸马。
“玉竹，朕给你说，朕这几天都烦透了，要不是母后压着，朕早偷偷溜出去找你了，你是不知道，现在的早朝就是一群鸭子在吵架，他们能从南吵到北，再从古吵到今，咬文嚼字的很，朕都快听吐了，偶尔有个偏门的典故，还得在那将这典故的来处再说上一遍，真的，朕真的太难了！”
“不就是打个仗的事嘛，不就是没钱嘛，不就是没有大将嘛，朕有钱，朕开私库，朕领兵，你做监军，到时候朕御驾亲征，你我兄弟同心，怎么着也打得那什么劳什子的太子跪地求饶！”
“还有还有，你知道吗？朝上文官吵的凶，武将们就跟死了一样，一个屁都不敢放，生怕朕让他们带兵去，一个个的都是废物点心！不中用的很！”
拉着崔玉竹往御阶上一坐，年轻的皇帝陛下就开始口若悬河的吐槽着，这样的熟悉的场景让崔玉竹一阵恍惚，有一种剑南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自己未曾离京三个月，所有的都还是原来的样子的错觉。
“玉竹，玉竹，你是不是又走神了？朕给你说的这些你听到没有啊！”
顾朝晖是真的憋惨了，作为皇帝，他注定了没有朋友，但崔玉竹的出现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友情，是以，他愿意和崔玉竹分享他的烦心事。
“臣都听到了，臣只是在想，陛下为什么想打仗？”
摩擦着没有胡须的下颚，崔玉竹缓缓开口道。
“哈！真的欸，皇妹回来说你说话不结巴了，朕为此还和皇妹理论了好一番，今日一听果然如此！”
所以这是现在谈话的重点吗？陛下！！！
看着开心的手舞足蹈的皇帝，准驸马扶额，总觉得荆南会亡国是怎么个回事？
“陛下，你还没说您为什么想打仗呢？”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些，崔玉竹重新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问题。
“玉竹，朕能信你吗？”
收住笑容，顾朝晖一瞬不眨的盯着崔玉竹的眸子，严肃起来的皇帝陛下身上多了几分君临天下的气度，以及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
“臣必不负陛下。”
站起身，在崔玉竹拜倒在皇帝身边，一字一句清晰的传入顾朝晖耳中。
“起来！朕信你，你坐好，听朕慢慢给你说。”
将崔玉竹拉起来，让她在自己身边做好，屏退左右，一时间，御书房中只剩下年轻的皇帝陛下与崔玉竹两人。
年轻的陛下静静的说着，崔玉竹静静的听着，眼中不时闪过几许琢磨不定的光芒，原本杵在地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拢入了袖中，有一下没一下将拳握紧又松开。
“陛下，陛下，不好了！”
顾朝晖话还没说完，御书房门外满大福的声音突然响起，年轻的皇帝陛下眉头微微向上一挑，脸上露出几许不耐烦来。
“满大福，你给朕滚进来，若是你嘴里说的大事没有什么的话，朕就让你去浣衣局待着养老！”
话被打断，顾朝晖真的很不爽！
推门而入，满大福倒头便拜。
“陛下，御史台的大人们，不知是从何处听闻陛下召了崔太傅入宫，如今正跪在宫门之外死谏呢！老奴来时，还见到今日当值的几位中书的大人们也正往那边走。”
声情并茂的将事情叙述完，满公公脑袋埋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着，似乎对皇帝陛下方才所言的去浣衣局充满了巨大的恐惧。
顾朝晖现在越发不爽了，整张脸沉的都能滴出水来！
这帮混账东西，南燕都打到家门口来了，还在朝堂上顾左右而言它，如今呢，自己不过是召了玉竹进宫，他们就立即摆出一副要死要活的姿态，当真是干啥啥不行，窝里斗第一名！
“送崔大人去公主殿中，朕没过去，就不要让崔大人出门，朕倒要去会会这群大人们，看看他们今日都要给朕说些什么！”
末了，皇帝陛下转过头看向崔玉竹，声音放柔了不少。
“玉竹，你先到皇妹那去等朕，朕去看看便来。”
言罢，皇帝陛下气冲冲的朝着宫门而去，只留下跪在门边的满大福与刚刚站起身来的崔玉竹。
且不论崔玉竹是如何到长公主殿内的，就说皇帝陛下怒气冲冲的赶到宫门口时，宫门外已经乌泱泱跪了一群大臣。
上到二品中书令，下到六品御史台言官无一不是跪的笔直，年纪大的已经七十多，年幼的该是今科新入朝的。
“陛下，这中多半都是刘大人的门生。”
小路子小声在皇帝陛下耳边说了一句，到不为别的，崔玉竹往日在宫中行走，从来不摆架子，对宫内的内侍们也都以礼相待，所以在宫中内侍们心中，外臣与崔大人，自然是崔玉竹要亲近些的。
而且就冲皇帝陛下今日对崔玉竹的态度，小路子觉得自己站崔大人这边绝对是个稳妥的局，哪怕自家干爹再三嘱咐过他不要干预外朝的事，不要随便站队，但干爹毕竟老了，只是个想安稳过完余生的人，可小路子自己不一样，他现在想要的，还有很多。
“陛下，崔玉竹此人留不得了，她……”
皇帝陛下一出现，人群中便有人开始扯着嗓子喊，只是这人话还没说完，皇帝陛下就出口直接将他喝断了。
“众位臣工，大家是对南燕的事情商量出个结果了吗？告诉朕，南燕的事情你们准备如何？是战的话，谁人愿意领兵？若是和的话，又是怎么个章程？”
守宫门的校官是个有眼力劲的，皇帝陛下刚到，就立即嘱人去搬椅子过来，如今皇帝陛下这话说完，那椅子刚好送过来，小校亲自搬到皇帝陛下身边，顾朝晖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抖了抖衣摆，坐进了椅子里，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跪着的众人。
“陛下，中国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国中不宁，则边关不宁，朝中清明了，那南燕的战事自然能迎刃而解，臣等恳请陛下将崔玉竹为首的一众奸佞治罪，以还我荆南朝野安宁。”
开口的是那七十多岁的中书令，这人顾朝晖熟悉的很，与那前刘姓太傅一样，是荆南三朝的老臣。
若是别人开口说这番话，皇帝陛下必然勃然大怒，但说话的是他，皇帝陛下就得缓上几分。
毕竟这人与刘太傅是不同的，这是个能臣，且真的是一心为荆南，一生未婚，便是怕自己的子嗣仗着自己的势胡作非为，虽也门生旧吏遍天下，但从未见他与谁亲近过，他，是个孤臣。
“来人，给吴爱卿看坐。”
皇帝没回他的话，只是嘱咐人去给他搬个凳子过来。
顾朝晖有些没想明白，便是之前举朝攻歼崔玉竹时，这位大人都没有跟风而动，甚至还出面为崔玉竹说过几句公正话，可是如今他者闹的是哪出？
“吴爱卿，崔玉竹此人毕竟与胡玮之党是不同的，朕已经夺了她的官职，如今她身上并未有何实权，对朝野也无甚危害，再说朕今日召她入宫，只是对剑南之事还有些许不解，让她来为朕解惑的。”
皇帝陛下温声细语。
“崔玉竹她确实被陛下罢了官职，但陛下莫不是忘了，她还与长公主殿下有婚约在身，此人在剑南行事，独断专权且心狠手辣，臣以为，以此子德行，不足以尚公主！”
“吴大人，不是说好要将崔玉竹与胡玮一党一道治罪的吗？您怎么……”
吴中书话音刚落，人群之中便冒出一个声音来，吴中书抬眼循着那说话之人瞪过去，那人便悄然没了声息。
三朝元老，三朝孤臣，一腔报国赤胆，吴中书这一眼望过去，朝野之中恐怕没有谁人不会惧怕的。
“吴爱卿，永乐与崔玉竹的婚事当初的母后做的主，若是要退婚，朕自当先问过母后的意见，不若这样，吴卿今日且回去，待朕同母后商议过后，明日在早朝之上与吴卿答复如何？”
退婚啊，朕不想欸！
皇帝陛下内心哀嚎，但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只是用言语搪塞过去。
“那老臣便等陛下一日，待到明日早朝陛下旨意下来了，老臣自会为今□□宫一事上刑部领罪，至于南燕之事，老臣觉得陛下可以前去问问鲁国公，今日之事，老臣多有僭越，请陛下恕罪。”
言罢，吴中书颤颤巍巍从椅子上站起来，端端正正给皇帝陛下叩了一个头。
“吴爱卿言中重了，朕怎会怪你呢，来人用朕的步辇送吴爱卿回府！”
起身搀扶起老大人，皇帝陛下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懂进退，识大体，于是皇帝陛下决定动用自己的步辇，让吴大人风风光光回府。
一来，是为了褒奖他的态度，二来，这边还乌泱泱跪着一群不识抬举的东西呢，借步辇的事敲打他们一二也是不错的。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奉诏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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