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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风流鬼 ...

  •   东方白很快发现,沈晗就连对他特殊的针对都没有了,说话做事,一副公事公办的派头。就连他去沈晗府上拜访,沈晗连个门儿都没让他进。

      看起来,他被调到玉城,和他家族其实真没什么关系,沈晗如今也是已将他彻底地冷落。

      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他也曾寻过秦晋把柄,毕竟是本城书佐,想拿捏一个商户,本该容易的。可强龙不压地头蛇,秦晋已是本城显赫人物,算是地头蟒蛇了。再则燕徊和沈晗有些交情,东方白轻易也不能对秦晋如何。

      却不晓得是不是因他心气儿太过不顺,东方白近来火气极重,在官署瞧见略有几分俊俏的,脑子里跑马灯一样浮想联翩。他在官署坐不住,回到家里,总寻小厮发泄。可越是这样越是不满足,沈晗那张脸老在他眼前晃,再又晃起秦晋来。某夜他与同僚小酌,瞧见那楼里一个过了气的男娼,未曾涂抹脂粉,眉目间虽不很俊朗,但有岁月压迫下苦涩和忍耐的韵味。

      东方白素日是个风流的,荤素不忌,但在外还是和女子过夜多些,毕竟玩男人的风评不好。但那晚有些破例,许是他那小厮未将火气给他败干净,又许是那个清爽的男娼身上的,未用脂粉掩盖的硬朗的男人味儿,较寻常娼妓特别,东方白遂要那男娼作陪。

      而后他又寻过那人几次,再而后,东方白发现自己不太对劲,怕是染上花柳病了。

      他懊恼得不行,却又不能声张,小厮秘密给他请了大夫,第一副药才下去,秦晋又邀他为夏辛饯行。夏辛家人在北地,临近年末了,要过节团聚。

      饯行的酒宴选在城外,是秦晋雇的船,也带了自家厨子,现捞河鱼。

      东方白是江南人,平日饮食上爱好无非是那么几宗,打茶、蜜渍金桔、家乡藕粉煮的水晶羹,此外便是鱼鲜。然而几个人各有心思,东方白心火烦乱,无心享用美食,正这时候,船身猛烈摇晃起来,几个蒙面人倏忽上船,似意图抢劫。

      因为事出突然,秦晋等人反应不及,勉强过了几招,不是人家对手,纷纷给人搜了钱袋,人却给抛在河里。

      秦晋和夏辛都是不会水的,那东方白倒是会,可这样冰冷的天气,一身衣物厚重,还给夏辛扯着,哪里游得动。

      秦晋也没好过,冰冰凉凉直打哆嗦,不过他带了两个镖师,倒是会水。所以一行人中,他倒是先上岸那个。此后镖师又回身去救,将众人一一捞了上来。

      这一回倒无人员损伤,只是各人回去都病倒了。秦晋还特意请过张怀瑞和谢无非,要彻查,待那强人抓着,他也要将人投进凉河,冻他两个时辰!

      一边说一边咳嗽流涕,模样好不狼狈,待燕徊送了药来,被那汤药苦口,更是骂骂咧咧。

      等张怀瑞等人一一都走了,燕徊将喂空的药碗重重搁在小几上,吓得秦晋却是一哆嗦。

      他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又是筹划又是苦主,将戏都演全套了。

      秦晋一边咳一边乐,说那东方白这两日正虚着,大夫给他用药呢。

      那东方白虚不虚燕徊是不清楚,反正秦晋在家里,是给他照顾得好好的。

      至于东方白自个儿,比秦晋的状况只坏不差,在家歇了一日不到,又听小厮说外头有传言,说他害上那种病了。

      东方白自是郁忿烧心,抢劫一事又迟迟无个结果。本来这事牵扯到本城书佐,查肯定要查的,可无论官府还是行会,都有些无从查起,没线索。又因无甚伤亡,比起那些大案要案,这事情紧迫度还是小了些,是以十来日过去,都没个结果。

      他气归气,有病不是还得治么,所以他强忍着仍旧每日瞧大夫,喝药。初始给他瞧病的大夫并不觉太过严重,只是让他保养,忌房事。意思他败火太多,先存存。

      东方白自从沈晗冷落,一两个月了,连日厮混数次,比吃饭喝水还勤谨,他贴身两个小厮,接连也害了那病。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要禁,可这事情好像上了瘾似的,禁自己不住。

      再后来,那给他瞧病的大夫也火了,一个病人越治越坏,不是败他医德么?再若是禁不住,给他阉了保命!

      东方白着实也怕了,可生平哪里受过这等气,再则这会儿满城风言风语,闹他害了那种病。若不是这大夫搬弄,还能有谁知道这等秘辛?

      他又臊又气,断不肯再见这大夫,将他一气儿撵了,换个大夫接着又瞧,只是新换的大夫仍旧让他不满意,捱两日又换一个,终于有个不让他禁房事只会闭嘴配药的,这才稳当瞧过几日。不过几个大夫用药并不见好,他身体每况愈下,到次年二月,竟是说话都不利索了。

      二月底的时候,秦晋忽然听说东方白没了。城内传闻风一样散得开,说他死在床上,小厮光着屁股出来叫人,哭喊说他们家大人不好了。

      人生中最后一刻,是快活着的,这死法儿太过风流香艳,茶楼新书接连又说了好些日子。

      后来的事秦晋倒不是特别清楚,只听张怀瑞说东方白死得蹊跷,正常人哪儿有整日不让小厮穿裤子,还用着药呢。

      但若是有人给东方白下药,非得亲近之人才能日日有这机会,可官府彻查了东方白家奴,都没什么可疑。张怀瑞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查,其实找到些线索,但又实在不能算线索,只好作罢。

      官府的大案不能随便透露,所以张怀瑞不说他的线索,可秦晋作为始作俑者,线索也是门儿清。东方白常日服用的藕粉,打茶的茶饼,还有那几罐子喝干苦药后甜口的蜜桔,都是有问题的,从江南送来,路上就让他给换了。

      所以张怀瑞没法儿查,沿途那么长,又不晓得多少人经手,无异于海底捞针。

      况且下这等药,再重都不至死人。东方白一是赶了巧,这药拖垮他身子,花柳病总治不好,那日冷河冻彻,又伤了根基。二是自己禁不住,整日地胡来。再还有四面谣言,将他气个半死。

      他这人多尊贵啊,风流才子,榜眼及第,死法却清奇。秦晋其实没想到东方白果真殒命,他本性风流,一开始发现自己火气重,或不在意,后来病入沉珂,还不奇怪么?

      秦晋本意也不是让他死,他不想太缺德,顶多东方白给这四面谣言逼得离开玉城,他在半途卸他一条耗子腿儿,权当是报仇了。

      可谁晓得东方白糊里糊涂,做了个风流鬼。

      东方白之死,最终不了了之,好好一个人调到玉城,还是太子亲自指的,结果不明不白地死了,还死得如此难堪。东方家虽不忿,闹了一场,也只以沈晗罚俸半年做结。

      究其缘由,还是东方白死得丢人,众人都嫌弃,看东方家的目光,也都古怪得很。

      那些日子,秦晋不时担心燕徊会怀疑到他头上,虽然落水的事情他先前说过,可这给人换吃食的事情却没有说。他原本打算待东方白灰溜溜离开玉城,再和燕徊说起来,当个笑话。却没想到这人不经事,一下子就没了,他便不愿意再告诉燕徊。在家里他处处小心,生怕燕徊套话。不过那段日子燕徊忙着挑礼服,几乎走火入魔,旁的事倒不很在意。

      秦晋这一年多的收益,除了维持家用,归还梓州旧债,其余全部都以“聘礼”的名义支了出去。包括玉和记的白蜡收益,他有两成半。可如此一笔巨款,他要支用,燕徊迟疑片刻,让他用了。

      用这么多银子,处处都能有蛛丝马迹,燕徊但凡听一听城内传言,也能顺着猜出来秦晋做什么。但他既然答应秦晋先不要知道,便什么也不听,心里只揣着秦晋,偶有兴致,作一卷画。

      他画意空灵悠远,秦晋建在闹市的商铺,专留了一家作画坊,不曾外租,而是陈设燕徊历年画作,最低一万两起价。这画坊生意一直不好,毕竟,谁要费一万两去买个名不见经传的作品呢?画得再好也不成。但进去赏画的人倒是不少,一是好奇,二是燕徊着实画得不错,画里那随处可见的浪漫意向,纤尘不染,仿佛可藉此窥见九天仙境。

      秦晋压根儿也不想卖,燕徊的画他得自己留着,一幅都不卖。之所以摆出来,只因为他是个痴情的标杆。他有预判,他二人如此出格,待百年之后,燕徊的画作不比那孤山野老、程砚山之流少了珍奇。但真到那时候,世上一幅都不会再有,因为他不会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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