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商》桃枝竹

161、误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秦晋一面拍桌，一面大笑不止。燕徊虽不出声，眼也是笑弯了的，歪倒在秦晋臂弯。惟熊熊单手撑着脑袋，恨恨的目光盯那说书先生，几乎要在人身上戳出洞来。

　　昨夜就同做梦似的，回家他就将这事说与秦晋，对于自己是否做错了，心里直打鼓。

　　秦晋当然觉得他做错了，错得离谱，然而亲都亲了，让他反悔，熊熊又不愿。

　　今日一早，他便带着燕徊出门喝早茶，敬业的先生昨晚得了料，肯定连夜熬了新书，他想听个新鲜。临出门前想到当事人就在家里，若扯到现场，岂不是可以好好瞧个乐子？于是便将熊熊叫上。那说书的连夜写故事，眼眶还是青的呢，确实也是个敬业的好先生。

　　秦晋听得蛮乐呵，私底下又和燕徊说，这说书的编得匆忙，其实有几处还可再加润色。燕徊听了他那润色，更是笑得直捂肚子，最后软倒在他怀里，彻底不起来。

　　熊熊可糟心了，一大早说喝早茶，结果是来听这个。他气得起身而去，一整天都不想搭理秦晋了。

　　秦晋同燕徊却还在闹，燕徊埋在他怀里，看样子根本不想起来，秦晋也就让他埋着，理顺他有些散乱的青丝。

　　燕徊的头发清清爽爽的，是皂角的味道。另有竹叶的浅静，柔顺的绰约的花果香。这个季节出桂子，昨日燕徊制了香膏，身上也还带着暗香。

　　他这些味道混在一块儿，错杂，却又不乱，自然地各有层次。仿佛小竹林中小片花果园，再往中间儿是一间小屋子，秦晋在小园整日徜徉着徜徉着，乏了便可歇在小屋子。

　　他低头在燕徊发顶印下个吻，想他一会儿是将这小屋子搬回家呢，还是揣袖子里。不若还是揣袖子罢，午时再送回去，正好燕徊也不用再给他送饭。

　　他抬起头来，想叫燕徊起身，不能再赖了，要误事了……

　　这一抬头，却见不远处楼梯口，东方白神色难辨地，将他二人望着。

　　燕徊遂被他再次按住，不给瞧见东方白模样。

　　秦晋也只是望着东方白笑了一下，并未起身。东方白却给他笑得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回他一笑，便下了楼。

　　比起没什么骨气的小相公，还有秦晋怀里那种绵软得像女人一样的小白脸，东方白好的还是那些足够英气的、韧劲儿十足的男人。

　　这么些年下来，最合他眼缘的是秦晋，不过一直也没有合适的机会。东方白其实不太相信夏辛说的话，秦晋没有拆穿他们，并不是因为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更可能是因为明明知道，却什么也做不了。

　　这是权势为他带来的好处，秦晋尽可在心里发了狠地恨着他，然而又能奈他如何？

　　正是因为东方白知道秦晋恨他，感情上已经无法有所进展，他也就不太愿意再费神与秦晋做无谓周旋。而他既然身为本城书佐，要寻到让秦晋就范的机会，将来总是会有的。

　　此时此刻，东方白更愿意去见见沈晗，他的顶头上司，传言中共属于卫王和太子的男人。千里迢迢将他换到玉城，到底是太子针对他的家族，还是沈晗为人荒唐？方才听说昨晚沈晗遭了贼，东方白须得安抚安抚他。

　　然而，沈晗一整日火大，不光不给东方白好脸，还尤其不给他好脸，竟像是有意针对。

　　这样特殊的“眷顾”虽让东方白茫然不解，但特殊的待遇，该也意味着特殊的机会。于是他待沈晗越发殷勤起来。

　　沈晗却因此愈发火大。

　　好在他那把火倒也没持续得太久，晚饭时沈维雍做主将熊熊叫入府中，三个人一张桌子用饭。熊熊和沈维雍多熟啊，半年来几乎朝夕相对，用饭的默契也好，一会儿沈维雍给他夹个鸡腿，一会儿他给沈维雍盛汤，几乎形如父子。一旁侍候的河洲直觉自己碍事儿，就连沈晗，都像是那个外来的了。

　　待用过晚饭，沈维雍去院子里散步，沈晗和熊熊静静相对，各样儿的气氛交融演进，后来，却还是沈晗先开了口，“叫你小声一点，偏不听！”

　　熊熊抓了抓头发，心说昨晚那不是急么……

　　“他不晓得倒还罢了，”沈晗往院子里瞧瞧，话里这个“他”，显然指的是沈维雍，“不晓得，还有你后悔的机会。可一下子便让他晓得，你若有个三心二意心志不坚的，哼，等着瞧吧，闲得缠不死你……”

　　这话乍然听着还当是抱怨沈维雍呢，其实沈晗可得意了，他父亲护着呢，敢欺负他，负了他……等着瞧吧。

　　“你……”熊熊好赖话还是能听明白的，“怎么这样说呢，我……我不后悔，我……哎，就这样罢……”

　　“就怎样罢？可委屈你了是不是？”

　　看他似乎又生气了，熊熊很快站起来，很快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便飞跑着去给沈维雍削果子去了。

　　而沈晗那把火，也随之彻底熄了气儿。

　　这日晨间，燕徊其实瞧见东方白了，余光里瞧见的。凭心而论，那人高大俊朗，难怪沈晗都觉得他皮相不赖。但他看着秦晋的目光不很干净，掺着许多东西，燕徊不喜欢，直觉他要和自己抢人。

　　不过再想一想，又释然，秦晋不爱那样儿的。

　　许是为了验证，午后歇在家里，他缠着秦晋要做，抱啊吻啊纠缠啊，直弄得自己手软脚软，软趴趴地要睡。

　　秦晋哪知道他那小心思，只以为他是想要，情憨耳热之种种，这人哪一次不是恨不能化他怀里，却老嗔他要得太勤，是做了十辈子和尚。

　　啧，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分明也是个做了十辈子和尚的，还要占个高地。秦晋趁他没睡着，仔细清理了，让他清清爽爽地休息，待要离开，又给燕徊拉住。

　　休息，要陪着一块儿的。

　　秦晋其实也有点累了，虽不好承认，可方才燕徊缠得厉害，拱了好些小白菜，那不也是个体力活儿么。然而不成，他得喝茶去，约好了。

　　燕徊才不管呢，拉着他不肯松手，也不肯闭眼。其实早说有约，他就不缠了，这等忙完一头又一头，没个停歇，又当他是什么，真当是小妖精呢？

　　秦晋也没办法，想着一会儿倒也不是太要紧的约，便让小虎去报个备，歇下了。

　　这一松懈，也就睡了一个时辰，待他神清气爽地醒过来，下午那约都怕是要散了。于是也就没再离家，和几个镖师在后院练练拳脚，和燕徊遛狼，和王子然去抢燕徊的注意，便到了晚饭时辰。

　　想他一个大掌柜，总给燕徊这样绊着，倒活成个游手好闲的纨绔似的。

　　秦晋从前没做过纨绔，也不曾有过游手好闲，和燕徊在一起了，时不时就要做一两天。可见美色误人，此话真的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