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章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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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乔家的两间茅草屋，距离秦娥楼戏台不过十几步路的距离，也怪不得这家伙老喜欢跑到那里去听戏。站在门口，弋痕夕凭借着最后一点夕照和侠岚超群的目力勉强辨别出大门两侧红纸上的字：
“晴耕……雨读？”
他用奇异的眼光打量南乔：“没想到你们家还是耕读世家？”
“怎么？我爹写的，不行啊？”南乔顿时觉得自己被小视了，“我说，好歹我爹先前在极东之境的时候，也是个秀才啊！虽然说屡试不第吧……”
“你也来自极东之地？”山鬼谣挑了挑眉，而弋痕夕依然在研究南乔家的门：
“不过贴副楹联就算了，”他指了指那漆面剥落的木门中央火红的剪纸：
“为什么还要贴一只鸡？”
“拜托，那不是鸡！！”南乔暴起，抓狂地揉着头发，“这是重明鸟！是我家的神鸟！！”
他忍无可忍地推开门蹬蹬蹬地走了进去，几乎把那扇门甩在弋痕夕脸上。山鬼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摊了摊手，慢悠悠跟了进去。弋痕夕尴尬到欲哭无泪——跟着山鬼谣一起看遍左师藏书的他当然知道重明鸟是什么！鸣声如凤，眼生重瞳，力大无穷，能除邪祟——可是可是，它长的真的很像鸡！！
南乔家家徒四壁，显然值些小钱的东西已经全被这不肖子典当干净——然而这屋子能够留下，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弋痕夕进屋，坐在那光秃秃的榻上，他的师兄倒是开始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转来转去了。
“我爹娘的确都是极东的人。”屋子的主人翻箱倒柜，忽然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回答了山鬼谣先前的问题：“不过我出生在中土。当初，我爹娘就是搭乘江家的宝船漂洋过海的，不然，可真是没什么办法来到这儿。”
他显然没翻出什么能招待客人的东西，正在愁眉苦脸地思考请客人吃锅盖的可能性。山鬼谣实在觉得这孩子心眼实诚得好笑，招呼他过来，和弋痕夕三人一起分了侠岚包里剩余的糇粮。
“你想当侠岚？”
南乔正被这要命的干粮噎的打嗝，山鬼谣这一句轻描淡写的问话把他吓得梗直了脖子，半天才把喉头的气顺平：
“——当然啦！我想当侠岚，而且我一定会成为侠岚！”
他赶紧正襟危坐，双眸严肃地直视山鬼谣以示自己的郑重，以为这位伟岸的白发大侠即将用“守护”、“正义”、“信仰”、“爱与梦想”等伟光正高精尖的概念和论述拷问并洗礼他，并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他竖起耳朵，只听山鬼谣平平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说：
“那就开始感受元炁吧。”
好的我明白侠岚的含义就是守护世间！……等等。……诶诶诶？？没有说教？成——成啦？！
“观音坐莲，然后闭上眼睛，静下心来。当你能在一片黑暗的意识海里看见你自己的时候……”
低沉磁性的声音停了下来，山鬼谣瞪着因为事情进展得过于顺利而十分呆滞的南乔：“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照我说的去做——你不想当侠岚了？”
“想想想想想想想想！”
他盘腿坐好，闭上眼睛，听着耳边山鬼谣操着清冷而优雅的嗓音，将天地初始、阴阳聚合、五行相生娓娓道来。心头躁动的感觉渐渐平息，南乔闭着眼，感觉自己正沉浮于一片静水微澜的意识之海。平静的水面波纹上，荡漾着一粒一粒的星光，随着银发少年的声音缓缓流淌。淡金色的星子从水面上浮起，在南乔的周身盘桓、凝聚，汇成阴阳二气、四象五行，光芒渐渐变得和暖又温柔，像是幼雏被护在成鸟的羽翼之下、像是还在母亲怀抱中的那种热乎乎的温度——温暖得让他想哭。忽然之间，南乔看见了——他明明闭着眼睛，可他就是看见了——意识海中闭目盘膝而坐的自己，周身燃烧着一团，火红色的元炁。
他听到一声嘹亮的凤鸣。
南乔猛然睁开眼，率先闯入眼帘的是山鬼谣略有些愕然而又欣赏的目光，接着他就注意到了，他身上真的包裹着一团暖乎乎的红色元炁！
“你的元炁属性，是火。”
他长大了嘴巴，下一秒蹦地跳了起来，几乎要撞破屋顶：
“呦吼！！老子也是有元炁的人啦！！”
“别太兴奋了。”山鬼谣挑起一边的眉毛看着走路直蹦高浑身冒火的男孩，不冷不热地提醒道：
“元炁是可以实体化的，当心烧了屋子——”
“嗷！！惨了惨了已经着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QAQQQQ！”
嗯，这个提醒可能来的有些晚。
他抱着手悠闲地看着乐极生悲的南乔手忙脚乱地灭火，腰眼忽然被戳了一下。山鬼谣扭头去看戳他的那个人，而弋痕夕眼中的惊愕还没有消散：
“他学的太快了！”
紫发少年压低嗓子难以置信地说：“在自身毫无基础的情况下，仅靠你点拨两句阴阳五行和基本方法——还不是在破碎虚空中——就几乎瞬间领悟了元炁驾驭术！说真的，我觉得你这种天才式教学方法，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都听不懂……而且，”他把目光投向满屋子的红色元炁：“而且他的元炁储量怎么会这么大！”
山鬼谣沉默地看着灰头土脸忙于灭火的南乔，他当然注意到弋痕夕所说的了。这个小少年在刚刚领悟元炁驾驭术的一瞬间爆发出的元炁，几乎与一个两仪侠岚相当；领悟的速度，甚至和他自己不相上下……
这个孩子的天赋，惊人的可怕——又或许，这并不是天赋？
“还有……干嘛这么急着教他？”弋痕夕小声问他：“如果真的想收下他，等会到玖宫岭也来得及呀。”
山鬼谣叹了口气，“弋痕夕，这次任务真的很危险。”
“……？”
“如果我们要带着他……起码得让他有能自保的能力。”
弋痕夕点点头，不再说话。他其实并未明确察觉出这次任务的危险性具体在哪，但他绝对信任山鬼谣。他的师兄总能把前方的路看得清楚明白，而自己要做的，就是看顾好他的后背。
南乔终于一屁股坐灭了最后一块火苗，小脸燎得花猫一样，正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身后又传来山鬼谣戏谑的声音：
“还有力气没？有没有兴趣再学一招回神闪电？”
“有有有有有！”
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折腾了一整天的南乔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呼呼大睡。弋痕夕打了个哈欠，用衣袖轻轻擦干净男孩脏兮兮的小脸，然后自己也躺在他身边。他枕着自己的一只胳膊，扭头看向依然盘腿坐在黑暗中沉思的山鬼谣。
“你不休息么？”弋痕夕悄声问，声音中掺着浓浓睡意。山鬼谣并未做声，显然已沉入繁复的思绪之中，弋痕夕只好随他去，翻了个身准备入梦会周公。就在这时，山鬼谣霍地站了起来。
“见鬼——是零界！”
弋痕夕被他吓得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目光却依旧有点茫然。
“……啥？”
“零界！该死，我怎么能忘了这个——白天探知的时候完全得不出结果，是有人设置了零界！用大量零力划分出一个封闭范围，再施加高古玄奥的术式，就能屏蔽区域内的一切零力波动，虽然说费时费力但绝对能迷惑侠岚——该死该死该死……”山鬼谣如连珠炮一般语速极快，显然懊恼至极，“先前昙花一现的零力是零界难得的出了问题，导致暴露了那个七魄想要尽力遮掩的问题，结果我居然蠢到极点地放过了这条线索——不行，弋痕夕！”他跳下木榻，“我必须现在去江府……”
“啊！！！！”
室外，一声少女的尖叫让山鬼谣的动作猛然僵住，也瞬间将南乔惊醒。他迷迷糊糊地翻身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到如临大敌的两个侠岚，正疑惑间，窗外的尖叫把他完全炸醒。
“怪物！！”
这是——秦娥楼，湘灵姑娘的声音！！
两个侠岚立刻冲出门去，南乔紧随其后。漆黑的夜色里，只见一个有着一头天蓝色长发的少女瘫坐在地，黑色的怪物发出嘶吼步步逼近，脑袋上的圆圈亮的扎眼。
零。
南乔怒吼着冲上去，一拳打翻了重零。他进而想起刚学的元炁，浑身燃烧起红色火焰一拳一拳捶着那个怪物。弋痕夕上前温言宽慰了那小姑娘几句，然后一招结果了那重零。只有山鬼谣站在原地，如坠冰窟。
零界，打开了。而现在的迷阳镇，到处都是重零。他还能感受到，那个七魄，正向他们缓缓走来。
“……把那女孩带过来。”他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吓人：
“我们需要一个计划。”
TBC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章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