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章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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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爷爷！爷爷你醒醒……爷爷，爷爷！呜……爷，爷爷……你看看我……”
……
“滚开！小子，江老爷当初勉强留下你们，可不是为了做慈善！干一份活拿一份钱，现在这老东西死了老子可不管埋，你要么把两个人的活都干了，要么趁早滚蛋！”
天地破碎，仅剩下一片正在由青转黄的麦田在低垂的青空下摇曳。那个人拨开麦浪走来，就如同异世界中那神的使者挥手之间分开红海。
“你的名字？”
他听到自己低低的声音：“……芃野。”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好名字。”
那个人的手掌轻轻摩挲着他的头顶，于是灼热刺目的阳光消失不见，那人的发丝如同霜雪，清冷又高洁。
“跟我走吧。”
火光冲天而起，无法再被称为家的茅草屋燃烧、破碎、湮灭。烈火燃尽后的那片布满死灰的土地上，他竖起一块墓碑。
“好。”
于是从此天下无家，天下为家。
“……芃野，醒醒。”
黑发男孩猛地睁开眼睛，刚从梦中醒来时视物还有点重影，但他立刻就认出来那头银白的发。男孩胡乱抹掉脸上濡湿的泪痕，山鬼谣看着他，铁灰色的深邃眼眸里藏着难掩的关切。
“做噩梦了？”他问，声音居然有点温柔。
芃野摇摇头，不再去想梦里的事，然后努力对面前的少年露出一个微笑。山鬼谣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走开了——不得不说，这让芃野松了一口气。太阳照常升起，那守了下半夜的银发侠岚逆光的背影被拉得很长。他背对着芃野，刻意等他平复了一会儿心情之后才叫醒其他人，这不得不让芃野心怀感激。
“呼……就快到玖宫岭了吧？”弋痕夕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他是守了上半夜的人，此刻依然有些疲倦：“可算是要回家了。”
“是啊，”山鬼谣难得附和他，“这一趟下来太折腾人了。”
“我可真想念鸾天殿温暖的床！回了家我要先睡上一整天！”弋痕夕如此宣示着，山鬼谣不置可否而南乔早窜了起来：
“那我们呢我们呢师叔？”他蹦哒着，“我们三个也和你和老师一起回鸾天殿吗？”
回程的路上弋痕夕一直在给几个孩子讲玖宫岭的事，这早让几个还没成为侠岚的孩子把玖宫岭熟记于心了。弋痕夕温言告诉他一切需等统领的安排，然后趁着南乔和湘灵两人埋头嘀咕的时间怼了怼山鬼谣，低声抱怨：
“为什么偏偏就默认你是老师，我是师叔？”
山鬼谣挑眉：“不然呢？”
弋痕夕讷讷道：“干嘛不也认我当个老师啥的……”
“切，师兄还没当老师，哪轮的上师弟？”山鬼谣嗤笑，弋痕夕垂死挣扎：
“咱俩明明是一起拜入左师老师门下的……”
“哦？那当初是谁第一个碰见老师的？”
“……”
“是谁年龄比较大可以当哥的？”
“……”
“是谁先当上太极侠岚的？”
“……”
“哼，小跟班，你就老老实实熬着吧～”
弋痕夕，卒。
一路斗嘴一路走，桃源山，已经遥遥在望了。
“……我是不是在做梦，湘灵，你掐掐我——哎呦！你那么使劲干嘛！”南乔跳起来冲着手臂上的红印猛吹气，蓝发女孩不屑地哼了一声。他们已经被带进了玖宫岭，可到现在都依然被这宏伟壮丽的山场震惊着。山鬼谣和弋痕夕进去钧天殿汇报任务情况，而他们被留在了这大广场上。南乔像是身上有虱子似的不安分的动个不停，湘灵瞪着他，芃野望着广场上高大的石柱子发呆。山风吹过，这一方天地里宁静得很，可那关着门的大殿里就没这么轻松了。
“……你是说，”身穿蓝色布衣的白发老者沉吟片刻，看向年轻的侠岚：“昧谷已经不再满足于无组织低效率地放出重零附体，所以选择由七魄之胄带领大队重零，专门挑选了一个恶之地大规模转化？”
“我认为是这样。”山鬼谣沉声说，“昧谷似乎急于提高零的数量和质量，在这次行动中，胄还企图转化出更多霸零……”
“假叶，看起来又不安分了。”左师叹息，而山鬼谣不由得回忆起零鸦传来的那七魄的一笑。他微微打了个寒战，定了定神方才继续道：
“不仅如此，我认为这次行动并非心血来潮……从胄的言谈来看，更像是谋划已久。选择迷阳镇这样特殊的地方、零界、包围圈、七魄压阵、灭口嗅探……筹划的非常缜密，看起来在昧谷的部署中，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但是，我们打败他们了呀？”弋痕夕眨眨眼，山鬼谣回答：
“所以我才担心，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你的意思是，”左师看着他最引以为傲的弟子们：“他们还会卷土重来？”
“很有可能，但地点不一定是迷阳镇了——毕竟那里已经有了防备。”
破阵点点头，“昧谷很有可能继续对村镇进行有组织大规模的屠戮——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会通知你驻扎在各个聚落的嗅探严加注意，谨防迷阳镇之事再次发生……”
“不过，”左师忽然插进话来：“山鬼谣，为什么不向玖宫岭请求增援？你知道这一次你们的行动有多凶险吗？”这老者眯起眼，睿智的目光中有几许责备与后怕。山鬼谣俊脸上流露出些许窘迫：
“是我失算了，我……我当时还以为这么大规模的重零出动是要针对玖宫岭，担心中了计反倒把大家引到埋伏里去……”
“那你和弋痕夕呢？”左师真的有点气坏了，“就算是陷阱，你俩不也已经踩进去了吗？就这么想当孤胆英雄吗？”
“老师！”弋痕夕急忙说，“这事不能怪山鬼谣，他这么想也有道理，谁能想到昧谷居然这么搞事啊，而且……他们当晚就行动了，我们就算叫了后援也赶不来嘛……”
“再说，再说……”他的声音小了下去：“我们不也没事嘛……”
“幸亏你们没事！”左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徒弟们一眼，两个少年乖乖低下头。破阵慈祥地笑了笑，友好地转移了话题：
“话说回来，山鬼谣、弋痕夕，你们这次带回来的那三个孩子？”
山鬼谣有些头疼地向殿外瞟了一眼，而弋痕夕无精打采地瞅着他的师兄，委屈巴巴地回答道：
“是山鬼谣捡来的徒弟……”
“捡来的徒弟？”左师失笑，显然想起了些四年前的往事，统领却没那么好糊弄。破阵看着山鬼谣，示意他把事情解释清楚。年轻的太极侠岚叹了口气：
“都是这次任务中碰到的迷阳镇的无家可归的孩子，手上都有侠岚印，听说我们是侠岚，都愿意跟着一起回玖宫岭……”
“还闹着要拜你为师……”弋痕夕幽怨地补充，山鬼谣白他一眼，继续说完自己的话：“……其中一个还在任务中帮了不小的忙，根据我的猜测，他的体质非常特殊——”
“哦？”破阵显然来了兴趣，“说下去。”
日头已然升得很高了，很有些炎热的感觉。芃野蹲在大柱子的阴影里，研究着广场地上侠岚印状的马赛克，湘灵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天。南乔在广场的柱子中间绕来绕去，显然已经无聊到极点。
“啊！我受不了了！”黄毛小子跳到两个半生不熟的同伴身边：“老师和师叔怎么还不出来？我们都等了多长时间了！”
“矜持，矜持！”湘灵白他一眼：“你就不能有点耐心吗？”
“可是他们真的进去好久了！”南乔满脸悲愤：“他们会不会把我们给忘了——”
湘灵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后脑勺去，反倒是闷葫芦芃野抬头看了南乔一眼：“不会的，相反，他们在里面呆这么长时间，很有可能就是在商量该怎么处理我们。”
“不要用‘处理’这样的词好不好！让人有种毁尸灭迹的错觉。”湘灵吐槽，南乔来了精神，灰眼睛贼溜溜冒着精光。
“说我们？”
他心里显然冒出来了什么坏水，在原地转了两圈之后打定了注意，以一种夸张到完全不必要的蹑手蹑脚的姿势溜到钧天殿大门前，扒住殿墙，把耳朵贴上木格的窗棂。
“——这不公平！破阵统领，神树扶桑的单独试炼对于零基础的十三岁孩子来讲太过了，他们……”
“所以我才说先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啊。山鬼谣，我充分相信你的能力，我相信你可以把他们变成我们需要的人。”
“他们就是玖宫岭需要的人——南乔的能力绝对出色，湘灵很机灵，而芃野，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孩子——”
“那就证明给我看。”
“……我和弋痕夕入岭的时候从没有这些。”
“所以说时代在进步嘛。”
老者带笑的声音离大门越来越近，旋即殿门洞开，正好pia地糊在转身欲跑的南乔脸上。破阵笑着摇摇头，踱出钧天殿，仰头看向天空出神。银发少年紧随其后，恨铁不成钢地把南乔拎起来，冷飕飕的眼刀不由得让黄毛小鬼两股战战。
南乔吞了口口水。
“山……山鬼谣老师，我错了～～～”
这一声错认得千回百转荡气回肠，把山鬼谣恶心得赶紧把他丢开。南乔如蒙大赦地跑回同伴身边，不意外地得到两对白眼。大殿之上，破阵收回目光，朗声开口道：
“南乔、湘灵、芃野，我是玖宫岭的统领破阵。你们来到这里，身负侠岚卦印，就有资格成为以己身守一方净土的侠岚。”他顿了顿，没等孩子们开始高兴，就话锋一转：
“但是，成为侠岚，必须要通过相应的考验，否则，我们无法安心地将天下安危托付给你们。所以，你们将在一个月后参加玖宫岭特别为你们准备的扶桑试炼，只有通过试炼者才能成为真正的侠岚。在这一个月内，山鬼谣将担任你们的老师，指导你们如何成为真正的侠岚。”
“最后，欢迎来到玖宫岭！”
山鬼谣跳下台阶，来到学生们身边，三双眼睛立刻齐刷刷看向他。湘灵控诉：“老师，当初您可没告诉我们有这个！”
山鬼谣苦笑：“相信我，我也刚知道。”
芃野盯着他：“如果我们没有通过试炼，会怎么样？”
“侠岚卦印会被抹去。要么成为嗅探，要么被抹去记忆，从哪来，回哪去。”
三小只：？！？！？！
弋痕夕与左师也从钧天殿内走了出来，年长者俯瞰着那三个即将成为他徒孙的孩子，感觉有些好笑：
“这一个个，看着怎么都呆呆傻傻的？”
弋痕夕扶额：“被破阵统领吓的……不过说真的老师，我和山鬼谣当初怎么就没有这一关，直接拿了侠岚碟呢？”
左师满脸高深莫测，心说才不会告诉你们为了这事我当初整整刷了一个月钧天殿的厕所，干咳一声，朗声道：
“破阵统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宣布？”
“啊。”破阵统领老神在在，“确实还有一件事。”
他将目光投向那年轻的银发太极侠岚，后者显然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正闷闷的有些生气，但依然低声宽慰着三个孩子，圆形的侠岚碟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金光。
老人于是真切地微笑起来。
“夜阳牺牲也有一段时间了，阳天殿一直群龙无首，该到了重新整顿一下到时候了。”破阵注意到山鬼谣在他谈及“夜阳牺牲”之时就正了神色，心下更加欣慰，继续道：
“山鬼谣，你年仅十七岁就已位列太极侠岚，天赋极高，能力出众，兼之勤奋刻苦，人品贵重，能担大任——必将前途无量。经过众太极侠岚的慎重考虑，我在此，任命你为阳天殿新任镇殿使——”
破阵扬手，一片闪着金光的东西脱手而出。震惊至极的山鬼谣下意识伸手接住，原来是一枚金质的扶桑树叶，一面刻着篆体的“阳”字，另一面这是阳天殿徽，一双栩栩如生的盘羊角：比恶狼更加强壮，有角设防，而绝不伤生，是为，强者的仁慈。
“——即刻赴命，不得贻误！”
十七岁的——镇殿使！！弋痕夕心下如掀起惊涛骇浪般震惊，但更多的是替师兄感到骄傲和狂喜。左师看着他最引以为傲的弟子，笑容几乎融化了眼角的皱纹。三个孩子瞪大眼睛，最激动的南乔爆发出一声尖叫。山鬼谣——这个年轻的十七岁的少年，压下翻滚澎湃的心潮，将金叶贴于心口。他开口，清越的嗓音如暮鼓晨钟：
“山鬼谣，定不辱使命！”
TBC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章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