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梦魂不到关山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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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土寸金的城市中，赵家作为已经败落了的玄门之家，过得是连普通小康之家都不怎么入的日子。上个世纪因为搞“封建迷信”家底被抄了个干干净净，之后两代又不怎么成器，也就成了这么个破落户的局面。
一个200平的房子，就已经是最后的底蕴了。看着挺大，但是除了赵承轩一家三口，还有手底下的三个单身汉，唯一一个出去过的伙计也是因为结了婚有了小孩实在住不下才出去租的房子，生活平淡如死水，带着逐渐腐朽的气息。
孟淇奥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夕阳轻轻落在孟淇奥的身上，被云霞轻缓的晕染开，显得他的背影格外的朦胧。
赵家正在做晚饭。
几个大男人自然是轻易不会跑去下厨的，赵夫人在厨房里忙活，来给孟淇奥开门的是赵家的赵文斌。赵文斌就是那天跟着赵夫人来堵孟淇奥的其中一人，他看到真神降临，乍然一愣，转头就是嚎了一嗓子：“老大！孟大人来了！”一语打破原本维持的沉静。
赵承轩是第一个跑到门口的，一身的八卦衣皱皱巴巴脏不兮兮，不知道之前在哪个旮旯里钻着，鼻梁上斜斜挂着一幅黑框眼镜。“孟大人！您来……您请上座！”
进了屋，才发现客厅沙发里畏畏缩缩团吧着一个白团子，就是整件事情的主人公，赵小辉。
赵小辉脸上泪痕未干，吸溜着两管子鼻涕，伸着肿萝卜条一样的小手在茶几上的一堆书里翻找，把自己沉浸在“知识”的海洋。赵承轩看着丢人孩子的死相，眼睛一瞪就开口：“干啥呢！没看见客人来了！教你的都进狗肚子了！”
面对这一幕，孟淇奥没出声，等到赵承轩揪着赵小辉的后衣领子把孩子揪到自己跟前，余光一闪，才道：“赵先生不必这般，孩子还小呢。”
“他闯下这么大的祸他……”
“姓赵的你给老娘放开！”河东狮吼。赵夫人正从厨房出来，见状眼睛一瞪便是一身的辣劲要喷涌而出。
场面一时尴尬，赵文斌花了大力才把夫妻两个分开，冲着一旁看热闹的孟淇奥十分羞涩的笑笑，那壮汉娇羞的样子瞬间让刚刚对赵家两夫妻无比真实的平常生活有那么点感触的孟淇奥惊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赵夫人，可否让我看看令郎。”
赵夫人一缕碎发连连点头：“小辉！快过来让孟大人看看！过来呀！”
赵小辉不情不愿的，终于磨了过来。
孟淇奥深处一根手指，轻轻点上赵小辉的灵台。
玄门之中，有密法可观灵台，查根骨。
孟淇奥缓缓将真气打入赵小辉灵台，闭上双眼以灵内视。
每个人的灵台都不一样，孟淇奥曾经自己看过自己的，灵台里翻涌着浓郁的紫色。紫色翻涌中是满满的不详——那是他最后一次内视自己的灵台。自他脱离玄门，便与这一切都远去了。
赵小辉的灵台很奇怪。
一般人的灵台，是根据各人的心理幻化成各色物品，有亭台楼阁，有花草树木，有花鸟鱼虫……但是赵小辉的灵台什么都没有。
或者说，赵小辉的灵台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有。他的灵台里只有一种类似于雾的介质。浓雾阻挡了孟淇奥的视线，他试探性的用真气往赵小辉的灵台里探了探——原本平静的雾气猛然翻腾，就好像是冷油倒进了热锅里，惊涛骇浪中雾气里朦朦胧胧露出一个轮廓。
孟淇奥额头逐渐渗出冷汗，然而比起一旁面色惨白嘴角已经咬出鲜血的赵小辉看起来好多了，赵夫人被赵承轩死死地抱住，生怕赵夫人一个激动上去抢儿子，虽然他自己也是一脸的担忧。
“凝神！忍住！”孟淇奥斥了一声，又试图探进雾中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意识发蒙的时候，赵小辉突然看到了一副很奇怪的画面。
“唔……”温将尘眉心一簇，动作突然一顿。
那只乌苏里蛇觉悟显然非常高，并没有什么礼让的意思，趁你病要你命，一个鬼魅的身形就蹿到了温将尘身后——它的动作快的只剩下一道残影，张大了嘴露出锋利的獠牙——温将尘动作卡壳之后几乎是凭着身体的自然反应猛然一低腰躲过了这一击，脖子上还是多了浅浅的血痕。
麻烦。温将尘左手掐诀一个罡步落凰向后一刺一挑，枪身在空中划出一道炫目的光芒，最终枪尖斜指向地面。可惜还是迟了一步，蝮蛇已经成功的躲好，落凰只不过是挑下两片玄铁一般发着幽光的鳞片。
蝮蛇的声音十分的小人得志：“我的毒，只要是沾了皮肉，就会从皮肉渗入骨血，慢慢的，在你的身上开出黑色的琼花。就是不知道，”他恰到好处的停顿，用一种几近咏叹的调子道，“你，温家人，呵，死在我手上的温家人。让我想想，我突然想要知道你的一切了，多么……”
蝮蛇剩下的话并没有怎么进温将尘的脑子，他现在只想到先两年孟淇奥拍过的一部沙雕向生活情景剧，里面有一句台词非常契合此时此刻的场景——女主对深陷打脸小说不能自拔的男主，也就是孟淇奥说：“看，反派十有八九都会在大功即将告成的时候降智，然后死于话多。”
他今天算是见到实例了。
温家人能长坐玄门头把交椅这么多年，显然不可能只有些说的过去的拳脚功夫，甚至于要真论起单体输出杀伤值还没有金家人拿大刀来的厉害，温家人喜欢的——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先时与蝮蛇兜了那么久的圈子，不过是借交刃时的力量碰撞，将灵力偷偷打入相中的地方，如今最后一下，已然成阵——温将尘在这座幻阵中偷偷建立起了一座小阵，缚灵阵。
缚灵阵紧紧包围着那棵大椿树。随着温将尘最后的一枪，阵起。
蝮蛇的力量来源于那一棵妖异的大椿树，那棵大椿树的力量又来自于蝮蛇这么多年岁精心的饲养看护——说他们是相生相伴的关系想来也是最恰当，所以当温将尘用缚灵阵锁住不动的大椿树，将它和蝮蛇分隔开之后，蝮蛇就好像是被拔去了爪牙的凶兽，只剩下了清晰可见的命运。
最终，整个幻阵在蝮蛇的死亡下宣告湮灭。
温将尘眼前重新恢复了那略有些诡异的景象，野草杂蒿还在，只不过已经没有了什么危险，温将尘终于一个脱离单膝跪地，只凭着一柄红缨的枪支撑，嘴边缓缓流下一抹乌黑的腥血。刚刚在幻阵中，他与蝮蛇拼杀沾染上蛇毒，不过是强撑着才没与露出什么异色，在强力的灵力碰撞流动之后，温将尘早已经成了强弩之末，不过是凭着一口气，如今这股子气消了，人自然也就撑不住的垮了下来。
但是有一点温将尘十分的在意——之前在打斗的时候，他为什么会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呢。
满目的雾霭中，有一只黑色的怪物被锁链锁着，那怪物似乎是睡着了，闭着眼睛一直都没有什么反应。孟淇奥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觉得天灵盖上冒起一阵的寒意。
明明怪物一动不动，可孟淇奥就是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在冷冷的盯着自己，不含一丝的温度与人气。他不敢再看，慢慢的打算退出这孩子的灵台，然后只觉悚然一惊——
赵小辉好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中，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风景。
他看见一株大树。
有一个人站在树下，手持一柄坠着红缨的长枪，面目冷凝之间自有一股气韵在。
赵小辉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小动物的直觉却让他本能的想要退却。
那个人终于控制不住的跪下了，呕出一口血，不好的比喻叫虎死骨立余威犹在，赵小辉硬生生是不敢发出声音不敢上前去，就见那人左手一抹唇边血迹，踉跄着站起身，又跌了一下右膝重重的磕在地上，很久都没有动弹，正在赵小辉越想越害怕想要上前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的时候，他终于又动了，撑着枪缓缓立起身，赵小辉看见，他的眼睛已经是红的不像个活人了。
好害怕……那人的目光只是往赵小辉的方向扫过来了一眼，就让赵小辉浑身僵硬，只觉得后脑勺一凉天灵盖上直打冷颤，相比之下，什么考试作弊被老师发现，什么外头闯了祸回家被父亲骂，就连这回他打了孙小宝都什么都不算什么，这是一种生死间带来的危机感，与命相连。
接下来赵小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脑袋一阵剧痛后整个人都是混混沌沌的，等到他清醒过来睁开眼后，第一眼就是他妈妈赵夫人担心的脸。
“妈妈……”
“我的宝你终于醒了！”赵夫人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渴了吧，妈妈给你倒水啊，你等着！”不及赵小辉说话，就已经急急忙忙的往外屋走：“姓赵的！快倒水！小辉醒了！”
什么情况？赵小辉愣愣的只觉得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正发呆，就感觉到眼前灯光一暗——是孟淇奥。
孟淇奥的脸色不是很好，有点白的过分，他走到赵小辉的床前，声音略喑哑：“你已经睡了三天了。”他停了停，似乎在等赵小辉消化：“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对劲的？”
赵小辉摇摇头。
“那就好，你的问题，挺特别的，我一个人没有办法，不过孙家那孩子已经没事了，你安心养身体吧，如果有造化，你也是可以入玄门的，到时候我会和你家里人说，让你彻底无恙。”孟淇奥的话赵小辉似懂非懂，但是他还是抓住了一个算重点的重点：“你把孙小宝治好了！”
这回换孟淇奥点头了，赵小辉得到肯定的答复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笑的傻乎乎像只小柯基：“你好厉害！”
闻言孟淇奥眼中拂过一抹清浅的笑意，正好赵夫人端着碗热水，便道：“赵夫人，此间事已了，我不便多留，先告辞了。”又看向随后进来的赵承平：“有什么事情，联系孟净就好。告辞……”
“那个，孟，孟大人……”赵小辉却突然开口，“我睡着的时候，好像梦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人，他看了我一眼，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魇着了？”爱子心切赵夫人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立马回头看向孟淇奥：“会不会有什么事情？”
“梦本就千奇百怪，又是小孩子，没什么的，孟某告辞。”
孟淇奥明显是不欲在这种事情上多纠缠，走的干脆利落。
“可是那个人真的好可怕啊，他还受伤了呢……”赵小辉卡在喉咙里的一句话嘟嘟囔囔，消于无声。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梦魂不到关山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