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都不记得》末笺

16、考虑

　　这一顿饭吃得相当，怎么说，心累。那么贵的饭菜，思维和味觉集体跑路，根本没吃出味道，太浪费了。
　　想想我们以前哪里是这样的相处模式，那时候算是哥们儿，没有束缚，自在，有什么就说什么，不会多想。但现在面对面坐着都显得很拘谨，说话，包括一举一动都要过脑，生怕哪里做得不对让他误会。
　　关系发生变化之后还和以前一样相处很不现实，我这大咧咧的性格开始敏感起来了。
　　吃完饭我打算自己回去，但他说要找许怀墨谈点事，我就上车了。
　　上车后他一直没说话，我本来就搞不懂他，现在也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难道是刚刚的事让他心里有疙瘩了？
　　“你这次去哪儿出差了？”
　　“厦门。”
　　我刻意提高音量：“是吗，我还没去过厦门呢，听说那边挺好玩的，风景也不错。”
　　“想去吗？”
　　我点头：“当然想啊，下次你再去出差可以捎上我。”
　　“好。”
　　这明显是在敷衍。
　　“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
　　“还好，这几天会比较忙。”
　　“那你怎么不好好休息，你不用接送我上下班，我自己坐地铁就可以了，快，还不堵。晚饭我自己解决，你不用特意跟我出来吃饭，有空随时约都可以的。”
　　“这顿饭提前说好的，不能爽约两次。”
　　“这有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以后补上就行。”
　　“我不认为这无关紧要。”
　　他这下又把我堵得哑口无言了，这话我真接不上。
　　到家时许怀墨刚吃完晚饭，他看我，我不看他，扭头跑上楼，留下两个大男人商量他们的事情。
　　夏棹凡走的时候上楼来敲门，打开门看到他，突然想起几年前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场景，那时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他真的很好，外表，内在，像晓薇说的，万里挑一，但我心里有一个放不下的人，别的我不担心，我最怕的是辜负他的感情。
　　“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好。”
　　他转身走，我关门，门关到一半他又回来了，他认真的看着我说：“如果你觉得适应不了，或者没有考虑好，那我们过段时间再见面，到时告诉我你的决定。”
　　我愣愣的看着他：“对不起。”
　　“没关系，早点睡。”
　　我哪里睡得着，心里像几百只虫子在爬，难受得要命。
　　原本是我说出口的话，我应该负责任，也愿意努力尝试，可这不到一天的时间相处下来，我觉得希望太渺茫。现在他既然提出来了，我必须重新考虑，趁我们刚刚开始，还没有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许怀墨一直在楼下，我闲得慌，跑下去坐在他旁边盯着他的电脑屏幕发呆。
　　“去那边坐，别影响我。”
　　“你就不问问我吗？”
　　他目不斜视，继续敲打键盘：“问什么，恋爱的感受？我没兴趣知道。”
　　“你是要气死我吗？我跟你说，这恋爱的感受一点都不好，不好，我快要受不了了！”
　　他这才勉强看了我一眼：“不想继续就趁早分手。”
　　“这是你说的！”
　　听到我这么说他才放下手里的工作，取下眼镜靠在沙发上：“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我的话了，不是一向都不喜欢别人管你的闲事吗。”
　　“我是不喜欢被管着，但是作为哥哥也不能什么都不管啊，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知道什么，从喜欢陆煊开始你就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几年因为他你吃的苦不少，但我看你没有任何长进。”
　　我反驳：“我怎么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一厢情愿，只是他身边有别人，只是希望他好就可以？”
　　我沮丧的点头，许怀墨说得很对，句句戳心。
　　他毫不留情的数落我：“你的处境归咎于你愚蠢的想法，自作自受，怪不了任何人。”
　　他说的这些让我无法反驳，因为我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当初不懂啊，被所谓的爱冲昏了头，谁的话都听不进去，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等到醒悟的时候，已经是这一切发生之后了。
　　“是，你说的都对，我知道错了，我后悔了，现在想浪子回头不可以吗！”
　　“问问你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放弃过去。”
　　我郑重地点头，不假思索：“是。”
　　他轻轻摇头，合上电脑起身往楼上走：“如果是，你不会在面对夏棹凡时无所适从，更不会在这里绞尽脑汁的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是吗，我和夏棹凡相处别扭的原因真的不是我没有习惯新的关系吗？
　　我真的可以和夏棹凡在一起吗？
　　我真的决定放下陆煊了吗？
　　这些答案既是肯定的，又是否定的。我不忍，不忍丢掉这么多年的心上人，也不忍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多多少少我和夏棹凡有着相同的地方，对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动情。
　　在我喜欢陆煊的时候，他还没有中意任何人，说来他和孙可婕还是我主动撮合的。但夏棹凡认识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心有所属了。他这么睿智成熟的男人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何况当年年纪轻轻的我。
　　我们都有很多无可奈何，心不自觉地向对方靠近，理智却让我们止步，所以进退两难。
　　夏棹凡那天答应和我交往，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他是相信我的毅力还是相信自己的魅力？
　　越想越烦，我那天晚上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为什么要和他说那样的话，第二天又为什么心软，导致现在更难抉择。
　　来来去去，这一切的根源，还是陆煊。
　　上大学前，从来没有觉得日子这么难过过。
　　我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眼泪不知不觉的溢出眼眶，掉在睡衣上，打湿一大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怀墨下来喊我回房间睡觉。
　　“哭什么，二十多岁的人了，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我难受。”真的好难过，难过到呼吸都牵引着心痛。
　　他坐下来抱着我，低声说：“有些事别人帮不上忙，只能靠你自己。”
　　“我知道，我都知道。”
　　“夏家旗下的公司出了点问题，比较棘手，所以他这段时间很忙，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不管你最后决定怎么做，他都会尊重你。”
　　“我会认真考虑的。”
　　他轻叹一口气：“在我看来，没有人对你比他更上心。”
　　我擦掉眼泪，推开他：“你不是保持中立吗，怎么帮他说话？”
　　“刚开始我不相信他会看上你，他的眼光一向很高。”
　　我不满的问：“你这话的意思是我很差吗？”
　　“你差不差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边的异性都比你优秀太多，但他还是看中了这个最不着调的你。”
　　“他是很好，我也因为他喜欢我而感觉荣幸，我本来就配不上他。”
　　“配不配，只有当事人有资格说。”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愣了几秒，应该是又想到什么了吧。
　　我望着他：“哥，拜托你一件事。”
　　“我拒绝。”
　　“别这样，给我讲讲你的事呗，反正我现在睡不着，说一点也可以，好不好嘛。”
　　他根本不买账：“我看你已经没事了，早点睡，明天自己打车去上班。”
　　对于这件事他好像总是避之不及，他对那个人有那么深的感情，这么多年，却从未在我们面前提起，除了压抑，还是压抑，对此我也表示无能为。
　　如今的局面太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仅仅一个陆煊就足以让我彻底混乱。
　　正如许怀墨所说，我自己也很困惑，夏棹凡怎么会喜欢我，我和他根本不是一个星球的物种，如果不是因为许怀墨，我完全不会和他这样的人接触。
　　事已至此，我别无选择，如此，便早早收场吧。
　　睡觉前夏棹凡发消息过来，说他下周三下午回来，我说去接他，他拒绝了，他说他下飞机后会直接过来，听我的答案。
　　第二天早上走进办公室，看见陈莹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看着窗外发呆，满目忧伤似乎就要溢出眼眶，那安静的模样和昨天的她判若两人。
　　“你怎么了？”
　　她慢慢转过头看着我问：“你说人活一世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问题倒是把我给难住了，我哪里会懂这么深奥的问题，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没有啊。”她笑了，眼底的情绪悉数收起，又变回了昨天的样子。
　　“那就好。”看来她并非我所见到的那么快乐无忧，只是更擅长于隐藏和伪装自己的情绪。
　　她站起来往外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总觉得有些压抑，忍不住问她要去哪里。
　　“买早餐，你要吗？楼下有一家超好吃的包子铺。”
　　我摇头：“不用了，你去吧，早点回来，上班时间快到了。”
　　“OK啦！”
　　有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离开。
　　那天陈莹没有再回来，领导说她请了长假，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事情都被安排到我头上，自顾不暇，也管不到她那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