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都要死》雨遇鱼

2、第二个人渣 上

　　1
　　这是涓子第四次生产。
　　她早已习惯了这种痛，撕心裂肺，死去活来。她早已痛到叫都叫不出来，又说什么使劲，用力。
　　她甚至想着，若能就这样死了……
　　干干净净，一了百了。
　　可她的孩子，还不知道是男是女，还没能看一眼这个世界，还没叫她一声妈妈。
　　她舍不得，大宝还不到五岁，二宝也才刚三岁，她眼看着他们从小猫崽子那么一丁点儿大，长到现在，长成结结实实的猴孩子。
　　他们还没读书识字，还没去城里看看，还没见过姥姥姥爷……她舍不得。
　　她要活下去，她和孩子，都要活下去。
　　＊＊＊
　　血水一盆一盆往屋外倒，屋外的气氛似乎也染上了血腥气。
　　男人在屋外抽着旱烟，来回踱步，口中不住的嘟囔着:“亏了亏了，这赔本的婆娘……”

　　2
　　涓子还是活了下来。
　　山里人不做什么月子，头天生产，下一天该下地下地，该做饭做饭。
　　涓子歇了一天，就继续在灶间忙活。
　　灶膛里的火舌翻卷，热气从烟道喷出，烧的她晕乎乎。
　　他们都说，她产下的是个死婴。
　　像上一个一样。
　　可是她分明记得孩子踢她肚子时的，那种蓬勃的生命力。
　　她的手抚上已经平坦的小腹。
　　“要死啊你个吃白饭的，你倒这么多水，是嫌我儿子们砍的柴不够费的哦。”
　　老婆子像村口的最爱惹是生非的大鹅，插着腰，仰着头，唾沫星子随着她说话乱喷。她说着说着伸出指在她的头上狠狠戳着。
　　“看什么看，老娘教训不了你吗？”
　　说着，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揪到碗柜前。
　　“收拾收拾去给你汉子送饭去，光吃白饭的贱货。”

　　3
　　涓子家男人在后川里别人家办土块。
　　出门后要下山再经过一处河坝，深秋时节，河沟里长满了枯黄的荒草。
　　远远的，涓子就看见一群乌鸦盘旋在河沟边的草丛里，嘎嘎叫着，叫声让人心都揪紧。
　　走近了，数十只乌鸦围聚着，跳着抢着，啄食一团模糊血肉。
　　那是个婴儿。
　　那是个初生的女婴，无遮无盖，内脏外露，皮肤是浮着死气的青紫，半张脸已经被吃尽了皮肉，露出的森森白骨，还黏连着血丝。
　　深秋寒凉，却也生了蛆，白色的软肉挨挤着，在裸露的肉与骨之间蠕动。
　　涓子背对着那猫崽子大的一团吐了，眼里有泪止不住的流，心里是难言的伤悲。
　　她早知道自己生活在蛇鼠窝里，耗子长虫蝎子蜈蚣……这些恶心的下作东西围着她，要把她吞吃，要把她连皮带骨榨个干净。
　　她可以装作看不到，她一直装作看不到。
　　因为她知道，自己最好装作看不到。
　　可是没有用，怎么忍，怎么求，怎么委屈求全都没有用。
　　怎么能用人的思维去推测畜生呢？

　　4
　　涓子把一篮子吃食倒进了河沟，然后小心的把那孩子捧进篮子里。
　　她把自己蒙头的纱布取了，蒙在篮子前，勉强遮住了孩子血肉模糊的身躯。
　　她在后院挖了个坑把娃娃埋了，老婆子从不让她碰利器，但凡有点铁皮的物件都被她收到柜子里锁着。
　　她便用手挖，十指挖开被踩实的土层，刨开碎石，连带篮子，埋了下去。
　　收拾好自己已经晌午。
　　意外的是院里竟来了不少人。族长，里正，村里的老人们都来了……涓子想起，上次见这大阵仗，还是她，头一次进这个村里时。

　　5
　　后院是窑洞，用来养鸡放农具什么的。
　　那个女孩被关进了里面。
　　那个窑洞涓子很熟悉，以前是用来养鸡的，鸡都被赶去前院养后，便废弃了下来，现在，便用来囚禁她。
　　鸡舍，低矮且阴暗，地上满是鸡屎和羽毛粘合后的污渍，这鸡舍只是窑洞侧面的一小件，侧开门，正面对着后院，用手指粗的钢筋围了栅栏，下面有预留的空隙，放了个木制的食槽。
　　食槽里是稀粥，胡顿顿的。
　　这是真把人照着鸡来养了。
　　他们最善于这种折磨人的法子，等你受不住，等你要妥协，他们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好让你死心塌地的跟着那男人。
　　涓子偷偷摸摸的把从厨房摸来的馍馍扔过去。看着那人急冲冲地狼吞虎咽，吃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