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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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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宋温暖在院子里给盆栽修剪枝条的时候突然问小玉道:“你不觉得赵先生最近很奇怪吗?”
“有吗?”小玉心不在焉地嘀咕,其实她觉得她家小鲛人最近才比较奇怪吧,她总觉得她家小鲛人最近总是在偷窥监视那个害人精,甚至已经到了略显猥琐的地步了。
“我这几天半夜起来都发现赵先生一个人偷偷在厨房喝东西,我仔细一看,你猜我看到了什么,那杯东西是血红色的,然后等赵先生回了房间,我去查看的时候就发现那个杯子被清洗得干干净净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赵先生居然半夜洗杯子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据她推测这就是热身运动,先喝点人血润润胃,好等到变身那天直接把她这个保姆给吃了!
“哦,你半夜还起得来?”小玉郁郁道。她家小鲛人这几天都是在那个害人精房间过夜的,害她只能一个人睡,还美其名曰看电影,看电影为什么不大家一起看呢!
“很难起来啊,”宋温暖说完脸上出现了可疑的红晕,慌慌张张地将话题又拉回了正轨,特别诚恳而认真地说道,“小玉,我悄悄告诉你,其实我每天晚上呆在赵先生房间不只是为了看电影的,我是为了验证一件事,你奶奶告诉我说赵先生和我相处二十八天之后就会吃了我,你说他真的会吃了我吗?”
小玉“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在心里摇着宋温暖的肩膀狠狠地咆哮道,“人家害人精是人啊,人啊,你才是妖怪你知不知道,要吃也是你吃他你知不知道!你一个妖怪天天怕被人吃掉你像话吗!你一个妖怪还没有人活得久你好意思吗!”
呜呜呜,明天就是第二十八天了,她家的美鲛人还是这么傻,她该怎办啊!
宋温暖以为小玉是被她吓哭了,毕竟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哪能像在电视剧里看多了和非人类谈恋爱的她一样淡定呢,于是她赶紧安慰小玉道;“赵先生说过喜欢我的,喜欢就会打破规则,你别怕,我相信他不会吃了我的。”
“那他这几天晚上都喝人血呢?”小玉不买账。
“你……你怎么知道他喝的是人血呢?”好吧,宋温暖承认,是她对那杯液体的描述往血液方向着墨过重,可是当别人顺着她的思路去想了,她又莫名其妙地替赵先生觉得委屈,于是申辩道,“或许是草莓汁呢,对,就是草莓汁!”
恋爱中的女人啊,尤其是她面前这个单方面独自恋爱都能进行七百年的女人啊,没有原则起来真的是让她觉得窝火。
“那你还觉得赵先生有哪里奇怪的吗!”
宋温暖被眼前这个不到她胸口的小女孩怼得一愣一愣的,本能地摇头,哎,她怎么就觉得这个看着十分可爱软萌的小女孩其实承载着和她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气势和凶猛呢?
奇怪,真是奇了怪了。
第二天晚上,宋温暖想着就算赵先生不会伤害她,可是万一变身的时候误伤了她也不太好啊。于是她言辞恳切地对赵先生说:“小玉抱怨我好久没有陪她睡了,要不,我们今天晚上不看电影了?”
出乎意料地,赵先生几乎立即就答应了,轻易过关,原本准备的那套说辞也用不上了,本来应该高兴的吧,可是赵先生那隐隐透露出的正有此意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有一股无名的挫败感。
晚上赵先生上楼休息,宋温暖也蹑手蹑脚地尾随了上去,本来就只想趴在门口听听里面的动静,可是赵先生竟然忘了关门,于是通过门缝,宋温暖得以在有生之年一睹妖怪变身的壮丽景观。
宋温暖躲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喘,心跳得厉害了,她用手压在上面,才发现手都在抖,也说不上是激动、兴奋还是恐惧。可是她都等了好长时间了,腿都站麻了,可是赵先生还在那里做着一些无关紧要又稀疏平常的事,她在心里默默念着:“变啊,你倒是变身啊!”
突然腿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整个人都站不稳了,上身向前扑倒,就在快撞上门的时候,那扇门兀的从里面拉开了,宋温暖抬头看了看将她稳稳抱住的赵先生俊美非凡的脸,一低头,卧槽,好大一条紫色的鱼尾巴!
她的脸色一瞬间也跟着紫了,僵着嘴对赵先生哆嗦道:“你……你的……尾巴……”
“是你的尾巴。”赵先生面容沉着道。
这个时候宋温暖不敢和他起争执,可是真的是他的尾巴啊,怎么还和她杠上了呢!
她忍不住低头再去看一眼那条只在电影特效里才有的紫光闪闪的鱼尾巴,只是这一看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天啊,那条鱼尾巴怎么好像……不对,不对,她拨浪鼓似的甩了甩脑袋,再从自己的上半身往下看,卧槽,这个尾巴为什么长在她的身上了!腿呢,她的大长腿呢!
“救命啊,有妖怪啊!”没忍住,她就这样叫了出来。
然后这个情绪异常复杂的女子就被自己给吓晕过去了。
昏晕中她又开始了那个最近一直在循环的梦。梦里,有少年安静地躺在近海的浅滩,白面玉袍,就像书生常在海边吟哦的诗词。
可是这样的玉面少年、无双公子呼吸却孱弱得几近于无,将他带出深海的少女开始哭泣,如果她在他溺得没有那么深的时候就发现了他,如果她游得更快一点,如果……
像是被女孩的哭泣惊扰,少年虚弱地睁开了眼睛看着俯在自己胸口嚎啕的人儿,无奈道:“你哭什么?”
“你要死了。”女孩悲伤道。
少年嗤笑,因为呛过水又虚弱地咳嗽了起来,“你之前见过我吗?”
“没有啊。”女孩茫然。
“可是你这样倒像是看着心爱之人要死去似的。”
那是一个怎样的夜晚呢,月光不算太亮,海浪不是太大,像所有千篇一律又毫无新奇的寻常日子,可是她在这一天遇见了一个少年,他的周身好像都有光,他的眼眸黑如点墨却又亮如星辰,他的嘴唇像传说中那种长在陆地上还有香味的鲜花。
她忍不住探唇覆上了他的唇。
这个念头不知道是这一刻生出来的,还是上一刻,抑或是从她在深海里看见他第一眼之后的每时每刻,她,不想让他死!想想都觉得心绞痛得厉害!
七色灵珠在她的身体里闪耀着光芒,像一道彩虹的轨迹,从她的身体经过他们依偎的唇瓣进入了他的身体。少年震惊在这天方夜谭般的不可思议之中,却只听女孩长舒了一口气,然后颇有些得意地说:“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很喜欢你好像不大好,不过我已经把我最心爱的东西给你了,这样你应该就是我的心爱之人了吧!”
心爱之人?
小玉在那声惨叫之后迅速跑上了二楼,一路默不作声地跟着赵乙岁将宋温暖送到了三楼,那里只有一间家庭影院,常年都是黑漆漆的,可是拉开沙发后那一面像墙一样的黑布帘,其实是一个巨大的水池,他会一个人呆在这里一整天,看美人鱼的动画片,看他将他们的故事写出来拍成的电影,他会将他绘制出的她的样子3D投影到水池里,他就靠在沙发上不近不远地看着她,好像她就在他身边。
这样一个蜚声国际的大导演,所有人都说他是天才,说他是为电影而生的,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太想她了,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开始他便只是为她而生,仅此而已。
看着水池里的安静得仿佛没有气息的宋温暖,赵乙岁不自觉地就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情景,那时她将一颗闪着七色光彩的珠子渡给了他,那时她擅作主张地说:“你是我的心爱之人的话,那我也就是你的心爱之人了。”
世间情爱从来不遵从这样简单的推导演算,也没有所谓的有来有往,而他更不是一个听之任之的人,他本来想告诉她这样深刻的道理,可是没等他说话,她就已经昏晕了过去。
嗯,现在想想,幸好她当时没有给他机会说出那番少年口不对心的倔强,不然当初有多倔强,后知后觉之后脸就有多疼!
其实他一直不觉得他对宋温暖是一见钟情,毕竟谁会喜欢那样不矜持娇羞还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己给授受亲了的女子,可是如果不喜欢她的话,他当时那样一个根正苗红的好好少年又怎么会不经过思考就说出“可是你这样倒像是看着心爱之人要死去似的。”这样越矩的话呢?
后来想想明明就是他调戏她在先的啊。
“你……你真的会把七色灵珠还给她?”小玉不可思议地看着赵乙岁的体内开始溢出七色光彩,这是宋温暖的即将永逝的征兆,她不会再有下一世了,意念也会变得越加薄弱,也只有在灵珠原主的意念趋于虚无的时候,灵珠的宿主才有可能驱动灵珠离开身体。
“小玉,到了你守护她的时候了,记住千万不能让这些从她身体里幻化出来的泡沫破裂。”话是对小玉说的,可是他的眼神从始至终一直没有离开过宋温暖。
那是怎么深情的凝视呢?小玉想,这一生她恐怕都忘不了那一刻的赵乙岁,那样深情的赵乙岁。
他说:“阿娇,你也是我的心爱之人。”
阿娇,那是她的乳名,每一尾美鲛人都有自己天生的乳名,只有被她亲吻过的人才知道,他温习了一遍又一遍,从来都不是在唤那只胖胖的黑猫,他,只是想念她,无时无刻不想念。
他吻上她的唇,一如当年她给他的那个吻,七色灵珠的光芒大显,亦如七百年前划出的那道美丽彩虹,回归了她原本的主人。
他们初遇的时候,她吻了他,他们最后的时光里,他回吻了她,或许这也是一种圆满。曾经少年时,他未曾尝过爱情却偏偏想告诉她世间情爱有多复杂无序,从来没有所谓的有来有往,可是百年光阴,来来往往,或许爱情从来没有书里说得那样艰涩复杂。
或许,相遇是一种圆满,错过也是一种圆满。
那是一场连着下了好几日的彩虹雨,宋温暖怔怔地坐在门廊的台阶上,小玉在她身上披了一件外套,软声劝道:“进屋吧,你身体才好一些。”
她愣愣地回头看向小玉,眼睛红了一圈,眼泪悄无声息地滴落,却不自知,只因这突如其来的无端悲伤。“小玉啊,这个彩虹雨,为什么落得我的心里这么难受?”
“你只是前阵子拍戏的时候落水了,再休养几天就没事了,我们回……”
“回屋吧,你可是答应了要演我的新戏,合同都签了,身体不赶快好起来耽误了开工,我可是要收大额违约金的!”男人从雨幕里走来,执黑伞,身材颀长板正,西裤考究。
宋温暖笑了,跟着来人进了温暖的室内,于是小玉也放了心,跟着两人进去了。
“苏安伦,我总觉得你像一个人?”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像谁?”苏安伦无所谓,一副任君打量的样子。
“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而已,像下彩虹雨的时候突然觉得心里难过一样。
“我跟你说,你这是喜欢上我了,就冲你这么有眼光,我无以为报,要不我就以身相许吧?”
小玉突然上前一步,一副护犊子的样子,冲着苏安伦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发出声音。“你疯了吗,你要让一条鱼爱上一只猫?”
宋温暖最近特别能听进去苏安伦的话,今天小玉也是实在没了办法才打电话请苏安伦来救场的,这不,他说一句她家小鲛人就进来了,能抵上她说干了口水!万一苏安伦说的这话她家小鲛人也听了,那她可有得头大了!
宋温暖被他逗笑了。“为什么不是下辈子做牛做马?”
苏安伦看了一眼小玉紧张的样子,也是笑,大概是宋温暖死里逃生才活了过来的缘故,小玉最近都变得有些敏感了,而且她似乎刻意想忘记从前的事,忘记她口里所说的这条鱼从前其实是爱上过一个人的,还爱了七百年。
如今,虽然她和所有正常人类一样,在当初那场七色彩虹雨里被抹去了关于那个男人的记忆,可是她还是记得他长得像一个人,尽管她都已经连那个男人的脸都不记得了。
小玉或许不知道,在她看来他于宋温暖说话的十分重量,不过是因为他长得像某个人而已,就像她曾在那个月光充沛的晚上,在那个男人的剧组门口,短暂地亲吻过他。他也曾想过宋温暖会不会有一点喜欢他,可是后来他才知道当深爱一个人的时候,太过想念会产生那样的错觉——把一个相像的人当成另一个人的错觉。
可是小玉应该知道的——如果她没有刻意地自欺欺人的话,宋温暖没办法爱上他,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呵,他居然还想过他们的将来?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套路,如果对方恰巧长得好看的话就以身相许,如果不尽如人意的时候就只能下辈子做牛做马了。”苏安伦道。
“噗哈哈哈。”
小玉想,或许这样也不错,她家美鲛人因为这个人短暂地从这场雨无孔不入的悲伤中走了出来。苏安伦走的时候,小玉也跟了出来,一直跟到苏安伦上车仍旧是一言不发。
“不问?”苏安伦挑眉。
“鲍鲍真的不回来了吗?”她低着头,突然就没了底气。
“阿鲍和胡瑶留在山下都是为了报恩,而现在胡瑶有她喜欢的演绎事业尚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而阿鲍呢,他没有再下山的理由吧。”想到这一世胡瑶与宋温暖的初相遇,她带着一众群演在赵乙岁的别墅区散播着他是妖怪的谣言,苏安伦就觉得好笑,这个女人啊,有千般风情万般心机,可是一碰到赵乙岁靠近宋温暖就直接没了脑子,她明明知晓赵乙岁对宋温暖的感情,不敢真的惹出大祸,可是又忍不住在宋温暖身上使坏,明目张胆又小心试探,只是为了卑微地提醒赵乙岁她的存在。
他和胡瑶啊,始终是想要“以身相许”的局外人,一个如火般烈烈,一个如冰般寂寂,纵使在熠熠生辉的舞台被封神封后,可是面对爱情也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过。
有所求,爱不得。
而小玉只看着苏安伦的车疾驰而去,车轮压过地面扬起一路尘埃,而后车行不见踪迹,尘埃也悄然落定。
大概真的是没有下山了理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