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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北风吹(胤禟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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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
爹出门去躲帐整七那个天
三十儿那个晚上还没回还
大婶给了玉茭子面
我盼我的爹爹回家过年
卖豆腐赚下了几个钱
街上我称回来二斤面
怕叫东家看见了
揣在这怀里头四五天
卖豆腐赚下了几个钱
爹爹称回来二斤面
带回家来包饺子
欢欢喜喜过个年
哎……
过呀过个年
人家的闺女有花儿戴
你爹我钱少我不能买
扯上了二尺红头绳
我给我喜儿扎起来
哎……
扎起来
人家的闺女有花儿戴
我爹钱少不能买
扯上了二尺红头绳
给我扎起来
哎……
扎呀扎起来
门神门神骑红马
贴在那门上守住家
门神门神扛大刀
大鬼小鬼进不来
哎……
进呀进不来
漫天盖地的年味,预示新年的脚步愈来愈进。
胤禟自小讨厌大鱼大肉大油大腻、人情泛滥的新年,即使会得到很多价值不菲的礼物和厚重的封包。
皇家的礼仪本就繁琐,过年更甚,到处拜完人情后,剩下的,只有满心的疲惫。
听银子说,那丫头也很不喜欢过年——他们这算是心有灵犀吗?胤禟的嘴角,一个优美的弧度微微向上弯,唇边露出深深的酒窝。
但她那依旧蹦蹦跳跳我行我素,当菱香阁里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纠结,烦躁,还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四、五天?!
书房里,胤禟一气之下把刚写了《静女》开篇几个字,墨迹未干的宣纸扯个粉碎,再大力挥洒到半空中。
没心没肺的死丫头!
胤禟气得呼吸不顺。
绝不能让她太舒坦!胤禟狠下决心。
“来人!”胤禟提高一个音调。
“是。”静姝俯身靠在书房门上,“九爷有何吩咐?”
鬼丫头,看爷怎么整治你!
“给爷采雪水泡茶。”果不其然,门外的人顿了顿,才答了声“是”,告退。隔着门,胤禟可以想象静姝眼中一闪而过的不甘,却刻意压抑怒火,故作恭顺卑微的样子;不禁微笑,唇边的酒窝更深。
打开窗,任北风呼呼流串在书房的各角落,满地雪白的纸屑纸团被卷得飞扬,宽敞的四方空间像被大雪席卷般,视野所及之处,场面异常奇丽。但胤禟是个俗人,如此景致下,他只顾着透过窗户欣赏院子里乐呵呵地采集枯枝上的雪水的某人,直到他连打数个喷嚏,才回过神,急忙加大炭火,钻进温暖的被窝。
虽然床挨近窗边,于风水不利,但从这,胤禟可以清楚地将静姝的一举一动收进眼底,风水命理什么的,他也顾不上了。
又感到有点鼻塞,回头得吩咐下人给府里所有人准备姜汤。虽对外宣称体恤下人,但胤禟的真实意图,其实已是司马昭之心——那丫头竟喜欢冬天,不可思议。不过,有那丫头在,这个冬天,好像比往年的有趣得多,也让人觉得没那么寒冷了。
为什么那丫头无论身处何地,都可以如此快乐呢?摔了个跟头,摔坏了脑子,性子就变得如此纯净率直!有时胤禟甚至怀疑她的灵魂是否来自另一个完全超出他所想象的世界。
听听,听听,竟然还自得其乐地唱起歌来了!
“来来来来来来来来……”
这来来来的,什么曲子这是!听起来有点儿像喀什葛尔那边,回民之间流行的曲调,那丫头打哪学来的?——吓,她摔倒了!胤禟的心提到嗓子眼。
不等他担心完,静姝就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继续快活地边唱歌边干活。
胤禟哭笑不得。
同样的事情,换成别人,早哀怨连天了——她到底乐呵个啥劲?她哪来那么多的快乐?
静姝现在唱的,是国产木偶片《阿凡提》里,南竹唱过的曲子。相信80后很多人都听过。聪明善良,与残酷贪婪的上流阶层斗智斗勇的阿凡提,无论是做木工、开染坊、卖靴子,都快乐不已,让万人之上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的国王嫉妒得发狂。
胤禟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和状态,和那别扭阴暗的国王如出一辙。只不过,木偶片里,国王与阿凡提处于敌对位置,而现在,城堡里的王子,偷偷爱慕着屋外漂亮的女奴隶。
只是那对王子的心情无动于衷的奴隶的心总在外边,还三天两头地往老十三家里跑,还装修好了她自己的房子!——把她主子九爷我当什么了!胤禟气得牙痒痒的。
不行!得再多多刁难她一下!
一阵鸡动(鸡动≠激动)过后,胤禟逐渐恢复冷静。
他……舍不得……
面对现实的胤禟疲软地垂头,无奈地叹气。
小年夜前夕,玄烨领着一干皇子,哗啦啦地招摇过市,美其名曰微服私访。
他皇阿玛,多大岁数的人,都子孙满堂了,私底下还那么贪玩,有时胤禟甚至怀疑在傻丫头面前,有点不正经的老顽童和那个政治手腕高超的皇帝是否是同一人。
目的地是老十三府邸。
因为听说那丫头要在那里搞什么火锅聚会——她不知道按清朝律法,拉帮结派、聚会超过30人以上者,以谋反罪论处吗?
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地进入十三府,胤禟却听到了最近听过那丫头唱的《北风吹》。
原来完整的《北风吹》,是男女对唱的?——她竟敢欺瞒他们!那个胆大包天的奴才!不过,静姝不是不知道怕,而是目前压根儿就不知道真正的害怕是怎么回事。或许是因为她迄今为止从未陷入过真正的危机里,所以才如此盲目乐观的吧。叫她完全屈从,在她的字典里写上任何一个字,胤禟等人有的是办法,但众人都不约而同地不让事态往那方面发展,非常默契。
静姝也不是不知道长幼尊卑,只是她的尊卑观念和所有人的都不同:别人敬的是学富五车,敬的是身份地位,敬的是腰缠万贯,敬的是美丽皮囊。而她,无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有钱没钱,只要是她认为值得尊重的,她都会从人格上尊重他们。她的尊重发自内心,源自真诚;她的尊重,不卑不吭,不急不缓,不骄不躁,让人觉得平和,舒心……
胤禟说不清那种感觉,他希望静姝也可以用与对待常人的态度来对待他,他心想,若是换一种身份,换一种方式认识彼此,他们是否能成为像铁杆子一样的麻吉。
老十三,人前叫她静姝,暗里却叫她小恒,这已成公开的秘密——让人妒忌的!
铁杆子……傻丫头究竟打哪学来的这些生动词汇?还有,为啥好友会叫麻吉?可以的话,胤禟也想学静姝那爽朗而有点云淡风轻的说话语气。
戴假白胡子,穿打着补丁的又脏又旧、已辨不出原本颜色的马褂,故作驼背的老十三,饰演杨白劳。他替他的“闺女”喜儿扎红头绳。如此微不足道的小礼物,由静姝饰演的喜儿却乐不迭矢。
用静姝的话说,这就是穷人的浪漫吧!
从小到大,胤禟和他的亲戚们收到过的天价礼物不计其数,可他们有几次因为收到它们而发自内心地高兴过!可笑物欲横流的天家,收集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珍奇古玩……统统集合起来,竟抵不过一根小小的红头绳!
刹那间,胤禟明白静姝那乐观积极、自得其的心态从何而来。知足常乐,纵使环境再艰难,也懂得苦中作乐——胤禟啊胤禟,你竟连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都不明白!枉你自诩情场高手,却总在这丫头面前栽跟头。
起初,吸引胤禟的是静姝的美貌,再后,他越来越迷恋静姝的人,迷恋她丰富活跃的精神世界和标新立异却不突兀的处世原则,并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但同样的,越是理解静姝一层,他就越是悲哀地切实感到,他和静姝,实在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越理解静姝,他就觉得离静姝越远……
继《北风吹》后,是老十三府邸的丫鬟们载歌载舞的《嫁人就嫁十三这样的人》,曲调诡异,歌词直白,服装、舞蹈逗趣不已——一看就知道是那古灵精怪的静姝的一贯风格,惹得众人哄然大笑,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四哥的嘴角都不停抽搐——真是,想笑就笑嘛,总这么憋着不辛苦吗?
最后一个节目(这丫头竟然还做了节目单!)是薛五英、李澈和静姝出演的憨厚傻气的《弹棉花》,除冬不拉外,另外两件“乐器”,如果胤禟没记错的话,其实真的是用来弹棉花的工具吧?那样也能称为乐器?总之这个压轴节目更是引得全场喘笑连连。连八哥这么淡然儒雅的人,都笑得浑身微颤;皇阿玛更是笑得前俯后仰。
鬼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