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清穿）》花町月

59、第五十一章 这是个问题

　　这是个问题
　　这成了问题
　　需要谁来认同吗
　　需要谁来验证吗

　　我就是幕后的主使
　　我就是狡诈的帮凶
　　我就是最致命的王牌
　　我就是未卜的先知
　　我就是孤注一掷的骰子
　　我就是阴奉阳违的花招
　　我就是图穷匕现的伎俩
　　我就是这个问题
　　社会是越来越复杂
　　难道社会是越来越险恶了吗
　　蔓延的杂草即将被清除
　　可威胁是无处不在的
　　新的问题产生需要你去化解
　　新的矛盾产生需要你去化解
　　什么才是我们应去追寻的
　　什么才是我们应该坚持的

　　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这个问题

　　我就是幕后的主使
　　我就是狡诈的帮凶
　　我就是最致命的王牌
　　我就是未卜的先知
　　我想去对这歌功颂德的时代
　　给一即响亮的耳光或是泼一瓢冷水
　　因为我讨厌那些赞同的附和声
　　数千年来的奴颜卑膝
　　教育的你是否他妈的进化了
　　社会真的是在繁荣吗
　　还是只是表面容光的壳子
　　几千年的文明沉淀着
　　炎黄子孙的耻辱史
　　昨日的创痛不应再延续
　　是谁翻身做了当家的主人

　　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这是个问题

　　Why Why Why这是个问题
　　Why Why Why这成了问题
　　问题是我们不去站出来去指证你受辱的基因
　　问题是我们不敢站出来去质问你懦弱的源泉
　　你的热血哪去了？！
　　你的热血哪去了？！

　　（解决的方式并非取决于我们
　　需要谁来认同吗需要谁来验证吗？）

　　威胁……
　　无处不在的威胁无处不在的威胁
　　无处不在的威胁是无处不在的威胁
　　威胁……威胁……
　　威胁……威胁……
　　（重复）

　　哪去了……哪去了……
　　哪去了……哪去了……

　　雪夜。
　　血红的圆月高悬。
　　月色中的北京清冷无比，在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幽幽蓝光。
　　街道两旁，纸糊的花灯笼渗着枯黄的光；灯笼上绘着的殷红得像滴滴鲜血的花，迎风起舞。

　　春华楼，倚翠阁，彩云院，红香楼……
　　莺声浪|语不绝于耳。
　　身着华贵男装，李恒嘴角抽搐地与胤礻我、胤祯穿过的八大胡同，来到胡同深处的阙兰庄。
　　阙兰庄的环境清幽，格调高雅，服侍的又是出身良好的官妓，更引得品味高人一等的达官贵人巨富商贾们趋之若鹜。
　　胤礻我口沫横飞地介绍（好样的，已经熟门熟路了嘛），李恒却不以为然——什么逻辑！偷钱的叫贼，偷东西的就不叫贼了？这偷都偷了，格调品味还高得到哪去？

　　至今才知道，逛旧社会的红灯区，不是付钱，而是购买专门的风月币。每个等级的姑娘的身价都不一样，客人看中哪个姑娘，就买下与姑娘身价等值的风月币，才可以消费、办事。
　　李恒第一次见识风月币，是外圆内方的铜板，和普通铜钱没多大区别，上刻有风花雪月四字。这是剥削接近牟取暴利、防止姑娘们替自己赎身的措施——无论是谁，一旦堕入风尘，活着走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建国后，泽东哥封了八大胡同，真大快人心——这样的地方本就不该存在。
　　可不知为何，许多人总把这种地方等同于唯美和浪漫——唐宋时期，这些姑娘也曾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也曾受人敬仰，但随着社会的发展，可怜的姑娘们，已经没有任何尊严可言。
　　红烟翠雾笼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玖月，八大胡同的一轮明月；初花，阙兰庄的顶梁柱之一；思君，因为是个雏，所以即使姿色没那么出众，身价也昂贵不已——官员和商贾们偏执的迷信遇到雏能走鸿运。
　　她们一个翩然起舞，一个盈盈轻唱，一个弹琵琶，整个雅厢里满是暧昧浓郁的脂粉香。
　　陈然……看着抱着琵琶的思君，李恒晃了神。她现代的舍友，主修琵琶的陈然，顶着个褐红短发，穿旗袍弹琵琶的样子很是奇妙，让人联想到一个对中国古典音乐颇有研修的洋妞。
　　芷靖，Jane，玉珊，语嫣，陈然，彬彬，韩露，敏君……爸爸，妈妈……
　　不能再想了！李恒鼻子泛酸，端起绣花鞋状的酒杯一饮而尽。
　　小巧的绣花鞋状酒具、茶具……都绘着各式春宫图——这也是古代的情趣道具。缠足不光是为了限制女人的行为和思想；缠足后，血液集中流到女人的大腿，不仅增强了女人的欲望，三寸金莲更能挑起男人的兽|欲。
　　抬头看着那三大美人，笑靥如花，美则美矣，笑意却未曾入眼；再偷眼看胤礻我和胤祯一副投入的样，李恒很别扭，她实在无法认同这种靠践踏女人痛苦而得到的满足和快乐。
　　“玖月，”“初花，”“思君，”曲毕，自报家门后，三人盈盈下拜，异口同声道：“见过三位爷。”
　　叫三大美女起身把盏，胤礻我大方道：“唷，恒弟，看上谁了？念你是第一次，让你先选！”
　　李恒不领情地想，被康师傅知道，指不定怎么受罚呢。天知道这俩活宝打的什么鬼主意，竟把她带到红灯区！清廷不是明令皇宫贵族、朝廷大员不得进入烟花柳巷吗？这两活宝的胆子也忒大了吧。
　　胤祯带点显摆的神情，“这官妓可是上上品，恒弟可知她们和其他地的姑娘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因为她们没有淫|声浪|语，也不会像牛皮糖一样廉价地贴上来。“为什么带我来这？”李恒反问。
　　胤祯搭李恒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架势，“恒弟，这男人嘛，总得有这么一遭，哥哥们这是教你长大啊。”到阙兰庄之前说好的，大家都叫她李恒。
　　鬼！看她笑话还差不多！为什么胤礻我和胤祯喜欢拿她取乐，莫非她那两首打油诗奠定了她搞笑艺人的形象？
　　“三位爷，别光顾着说话，把我们姐妹三都给晾下啊。”初花不愧是顶梁柱，娇嗔一句，气氛顿时活络。

　　一路下来，把酒当歌，对对子，吟诗作赋，李恒完全笑闹不起，让胤礻我和胤祯很是无趣。
　　胤礻我以为李恒放不开，轻佻道：“恒弟，你平日里不是很会找乐子吗，怎么真上阵就成缩头乌龟了？”
　　此乐非彼乐啊，老大！李恒还疑惑为何这俩活宝非要她一个大姑娘家来这鬼地方（男人不认为某位女人当良家女其实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果然是在等着看她笑话！虽然她爱穿着个男装跑东跑西，有时表现得也有点Man，但不等于她就是拉拉，是T啊！事事不平，虎狼成群，但她没有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伟大情操，也没有麻木不仁的心态；社会造成的悲剧惨剧时时刻刻在上演，她只有埋在心底淡淡的痛与怒，可那显然无济于事——一贯养尊处优的胤礻我和胤祯不可能了解她的心思；真不好意思让他们失望了呢。
　　“好，小爷我知道自己的名气臭，就不用你们二位爷提点了吧？”
　　小狐狸何曾听不出李恒的画外音？但若要他轻易放过李恒，小狐狸就不是小狐狸了。“恒弟，你这样就不对了。该罚！”
　　“我的小心肝，”胤礻我很入戏地看着怀里的初花，“你说，该怎么罚你家恒爷？”
　　恒爷？每次听到这称呼，李恒都不自觉地想起《乙未豪客传奇》。
　　“依奴家看，罚恒爷唱首歌，如何呀？”
　　一致叫好。
　　看俩活宝期待的眼神，好像她不唱点咸歌就非常对不起他们一样。李恒清嗓，开腔就唱。“路不平，路不平，沉沉长夜难跋涉。一腔热血一腔情，一腔热血一腔情。”——原本出身在官宦世家、书香门第的小姐们，恪守封建礼数，知书达理，自爱自律，骨子里更是透着一股清高，她们如何能够接受命运中这突如其来的劫数？！李恒唱得眼圈泛红。
　　一曲非常不合时宜的《一腔热血》怔住了所有人，就连故作眼高于顶的玖月和巴不得挖地洞把自己埋进去的思君也动了神色。
　　“好！恒爷唱得好！”初花带头叫好，紧跟着其他人也稀稀拉拉地鼓掌。
　　“恒弟，”胤祯拍李恒的肩，“怎么唱这种不明所以的歌？换一首！换一首！”
　　“世事皆空，世事皆空，应记明目遍苍穹，杀气恶，情孽重，尘埃不应染心胸。善恶由来钟有报，轮回还凭天眼通，天眼通。
　　世事皆空，世事皆空，恩怨相缠难撇清，爱愈深恨愈重，天边苦海难浮沉，洁然一身天际去，烦恼杳然万事休，万事休。”
　　你才不明所以呢！不给你唱《人生总有遇到狼群的时候》算给面子了！因为买过磁带，所以李恒虽对《乙未》的剧情和人物印象模糊，但歌曲却是记得一清二楚——遗憾的是那盘磁带早已不知去向。叛逆心作祟，不给他们指定曲目的时间，李恒又抢先唱起来。
　　气氛尴尬，但众人还是捧场地叫好。
　　“不成不成！”胤礻我抗议，“如此良辰美景，恒弟不能再唱这种意味莫名的曲了。唱些能让咱兄弟乐和起来的！”
　　你乐我不乐啊！又不能表达不满，李恒干脆学龙文章发神经，“左右左，左右左，各路兄弟来入伙。穿蓝衣，背响火，皮靴草鞋都认可。左右左，左右左，肯玩儿命就发财多。分赏银，你和我，吃完米粉有火锅。左右左，左右左，咱们山寨票子多。有肉吃，有酒喝，哈卵才不唱山歌。左右左，左右左，one more two more左右左。嚯嚯嚯嚯，哈哈哈哈，嚯嚯嚯嚯。”
　　抗日时期广西柳州左近的《七一四团军歌》，是一个打诨耍痞，贩私盐、贩鸦片在全省出名，一派去打仗却在离小日本鬼子不到百里地就跑得没影没踪的军队——是否真有其团其事，李恒不得而知。这是她是在看电视剧《我的团长我的团》时，觉得有意思而专程学来的，还用柳州话在文艺晚会上演出过，所以印象深刻；唱词在这里稍作了修改。
　　成长的经历伴着阵痛。当你学会向现实低头，学会麻木不仁，学会虚伪，学会曲意逢迎，人们就欣慰地说：你长大了。一个具有现代思想的人突然降落在这宛如一潭死水般的封建时代，要么患上斯德哥尔摩症候群，要么染上彼得·潘症候群，要么，装疯卖傻聊以自嘲。李恒不愿同流合污，她宁可决定选择第二个或第三个。
　　“哈哈哈哈哈……”
　　三大美人憋笑憋得辛苦，不停抹泪，胤礻我和胤祯则笑得前俯后仰。尤其胤礻我，不顾形象地拼命拍打桌子，连酒壶酒杯都被拍得一震震的。
　　有那么夸张么？想当年她和父亲李澈只是会心一笑而已啊。李恒撇嘴，她这搞笑艺人的形象算是彻底深入人心了！
　　“哪儿来的土匪！连英吉利文都有！恒弟你说你一个大……”
　　眼看胤礻我就要把“姑娘家”三字吐出来，胤祯忙强忍着笑端杯，“十哥，恒弟这曲儿不错，您说咱哥俩是不是该好好敬她三杯啊？”
　　胤礻我活生生把后半句吞下，连点头，“嗯，该敬！该敬！”
　　搭着李恒肩，胤祯笑得狡黠，凑到李恒耳边悄声道，“丫头，你真不会叫爷失望。”
　　可是我本人很想撕烂你那副不会失望的表情捏！李恒真想招呼胤祯那张欠扁的狐狸脸。

　　夜深人静，终于进入正题。
　　思君紧巴李恒不放，任胤礻我说什么都无济于事。玖月和初花则看向李恒，眼里则隐隐透着渴望。
　　小狐狸笑得忒贼，“嘿嘿，恒爷，想不到你第一次来，就这么讨喜啊。”
　　“识趣点，你可是爷我……”
　　胤祯不由分说把思君推给李恒。
　　花很多银子买来的是吧？不用听李恒也知道胤礻我往下要说什么。看他搂初花搂得跟连体婴似的，一动真格的，果然还是比较喜欢雏儿。这男人，别看他们口口声声给女人戴上开放的帽子，别看他们有多喜欢和作风大胆前卫的女人搞暧昧，搞出多少暧昧——不过为了占便宜，女人若真信，那可是巨大损失。因为在男人心底其实把CN情结看得比什么都重。
　　“可是老十四，她、她、她、她们……”胤礻我一下指李恒，一下指思君，磕磕巴巴。
　　胤祯笑得高深莫测，“十哥，君子有成人之美不是？就这么招吧。”然后看着李恒一脸坏笑，“恒弟，第一次，放轻松，别急。”
　　李恒在众人注意不到的地方偷偷挤鬼脸。

　　另开间厢房，思君一关上门，就扑到李恒跟前跪下。
　　“求恒爷救思君一命！”
　　李恒吓一跳，但立刻镇定下来，“思君姑娘，请起来说话。”
　　思君从怀里掏出一把剪刀对准自己胸口，眼里啜泪，却也燃着坚毅的火花，“恒爷若是不肯，那么思君唯死而已！”
　　“别介！”李恒知道思君是认真的，“思君姑娘，有话好说。”说着不紧不慢地走到桌前坐下，替自己和思君各斟了一杯酒。“请。”情绪可以传染，只有自己冷静，才可以很好地安抚别人。
　　思君思索片刻，还是站起来，迟疑地走过去，坐在李恒跟前。
　　李恒给思君敬酒。刚烈的女子，如故作冷傲的玖月，如交际花般的初花，如拼命抓住救命稻草的思君，她们，都不过是在这污黑的世界里寻求活路。
　　思君的经历说简单也不简单，就是思君被某个贪官污吏看上，想纳为妾，思君家人不依，贪官就把反书偷藏在她家中栽赃陷害。一家几十口人，百口莫辩。成年男子被问斩，其余全发配宁古塔；女人，则死的死，卖的卖，甚是凄惨。
　　连坐，诛九族，满门抄斩……姓嬴的果真不是好东西！沿用姓赢的酷刑的当权者也不是什么好货！
　　而让李恒震惊的是，她如亲姐妹一般的丫鬟竟然叫橘子！
　　橘子……李恒隐约想起泰和楼前那个卖身葬母的托儿，当时之所以做托儿，估计是想打点上下把思君救出去。可是被李恒的十两银子给……
　　李恒哑然，有点伤感的恍惚。
　　“求恒爷救救思君吧！”思君突然下跪磕头，“思君来世必定做牛做马，报答恒爷大恩！”
　　为什么找她？难道是看她唱了两首不合时宜的歌，觉得有戏？急病乱投医了吧，这可不是说救就能救的啊。何况她没什么通天遁地的本领，不过是随便个人轻轻一捏就死翘翘的小人物而已。
　　可橘子的遗愿……

　　李恒一打开门就看到小狐狸的招牌笑容，吓一跳。“十四爷吉祥。”
　　“想替她赎身？”胤祯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半眯眼懒洋洋地看李恒。
　　李恒惊奇地看胤祯，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胤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不出情绪，他的身子往门廊上一靠，大半个身子把李恒罩住，“静姝，这人世间看不过眼的事着实太多，且不说它们能和你有什么关联，你顾得过来？一直以来，你不都是一直开开心心地做你自己的吗？”
　　一语道破！小狐狸就是小狐狸，什么都知道。难道她真的心思过于单纯，什么都写在脸上？李恒郁卒。
　　“文字狱非同小可；静姝你也知道，任何事情，只要沾上它，哪怕是一星半点，想要翻身几乎不可能。要是弄不好，连你自己都赔进去。静姝，为什么你非要踩蛇尾巴的人？”
　　“十四爷，她是被冤枉的。难道您要眼睁睁地看着皇上背上‘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的骂名吗？”李恒真诚地看胤祯，心却想康师傅其实早就是了！
　　胤祯哈哈大笑，“好！好个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静姝，你这么大顶帽子压下来，你这忙爷我还真是非帮不可了。”
　　李恒眼前一亮。
　　“不过，爷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李恒对上胤祯的眼。
　　胤祯咳咳，眼神竟有点儿闪躲，“叫声十四来听听。”
　　李恒一怔，不可置信地望着胤祯，只是这样？
　　胤祯没有底气的凶她，“你叫不叫？”
　　李恒笑颜如花，“十四。”这别扭的小孩！
　　胤祯既得瑟又满意，张开口还想说什么，突然一阵尖利的视线像刀一样刮来，他和李恒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就看到胤禟阴着一张脸正走上不远处的楼梯口，虎视眈眈地盯着李恒和胤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