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清穿）》花町月

45、第四十章 装病

　　“不行！”
　　天阴沉沉的不见星，李恒换好男装，拖着病体偷溜到十三府邸，到后门递上扇子，被传到花厅见到胤祥，先就身上有病，要不要先回去争辩一番才进入正题。李恒把主意一说，胤祥立即斩钉截铁地回绝。
　　“小恒，银子还好；你可是被皇阿玛收做了义女，虽然皇阿玛现在没给你封号，但你怎么着也贵为格格，你这样可是欺君之罪。”
　　李恒半天合不拢嘴——还有这茬？李恒都给忘了。“那不是多少年前的事吗？”
　　“小恒，皇阿玛金口玉言，封号是迟早的事。”不就几个月前吗？胤祥哭笑不得，“小恒，这多少人想破头的事，怎么摊你这……”胤祥深知，李恒身上有太多的疑点，这是康师傅迟迟没给李恒封号的原因。但胤祥坚信李恒的为人，他更深信，康师傅和胤禛对李恒的误会，总有一天会消除！
　　李恒打个冷战。如此，她岂不是更得走了？不然，万一哪天康师傅脑子一抽，把她招进宫去锁起来，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许给哪个高官大户，或者搞个联姻，促进促进民族融合什么的，她哭都没地。
　　“李胜和狗娃我可以照顾，银子出府之事我也可以接应，但是小恒，你不行！”胤祥最后三字是一字一顿咬牙说出的。
　　李恒不置可否，大不了她瞒着十三……
　　胤祥一看李恒的表情就知道她的算盘，“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小恒，我会派人看着你，别以为你可以钻空子！”
　　十三……李恒可怜兮兮地垮脸，即使这样，我还是想……
　　“想都别想！”胤祥太了解李恒，“小恒，你也不想节外生枝，坏了银子的事吧？”
　　竟然拿银子威胁她！李恒知道胤祥平时虽然好说话，但倔起来说得出也干得出，她的垮脸顿时变成哭脸。
　　胤祥忍俊不禁。“小恒，你刚受了风寒，我看，银子还是装成寒病比较稳妥可信，到时可以说是你把病气过给她的，赶明儿个我就找人配寒药……”
　　“不行！”李恒忙打断胤祥，“银子她刚小产，身子本来就虚，要是有个万一……”
　　“那……”
　　“十三，你有没有球？”
　　“球？”胤祥一怔。
　　“就是圆圆的东西。”李恒比划了下，“小巧一点，不要太大的。”
　　“稍等。”胤祥当然知道球是什么，只是下意识重复李恒的话罢。他离开片刻，回来时手上拿着一对文玩核桃。
　　李恒眼前一亮。俗话说“贝勒手上有三宝，扳指、核桃、笼中鸟”。说实话这东东在南方很少见，李恒之所以知道，都是在电视上看来的。大清朝的北京，街上却到处可见北京城的大老爷们，不分阶层不分年龄地把玩，可李恒从没见过做工和成色这么好的。她接过胤祥递上的文玩核桃，把玩片刻——兴趣不大！“十三，你会诊脉吗？”
　　“略知一二。”
　　咋都那么谦虚？一般说敢说略知一二，就是有点研究了，不管怎样，能诊出二十四脉应该够了。李恒把核桃夹在腋下，坐下，伸手，“十三，你现在给我诊脉试试。”
　　“这没有脉枕……”
　　“不用小脉枕。十三，试试？”李恒一脸期待地看向胤祥。
　　好吧，其实不用小脉枕也可以，只是效果没那么好罢。胤祥依言坐在李恒跟前，开始听脉。这不听还好，一听，胤祥震惊得话都说不利索，“小恒，你……你这鬼丫头！鬼丫头！你……”

　　冬天的云层很厚，压得整个北京阴沉沉的。
　　九阿哥名下的某别院里，猛烈的咳嗽声时断时续，听得房外的胤禟和董鄂氏和红袖一阵揪心。
　　“咳咳咳咳咳咳……”李恒面色苍白，咳得捶胸顿足，咳得听脉的大夫连连摇头，松开手，示意药童背起药箱，走出房门。
　　“大夫，怎样？”董鄂氏急忙问。
　　“她的脉象时浮时沉，时浮时迟，时数时虚，时实时滑……”
　　“说重点！”胤禟烦躁地打断大夫的话。
　　“唉……草民实在实在诊不出，请九爷赐罪！”大夫说完不卑不吭地深深一揖。
　　没想到，市井之间竟存在有气节的人，李恒还以为所有人都完全奴化了呢。屋内的李恒咳嗽声一顿，又继续猛咳起来，咳着咳着拿下手绢，赫然几点鲜红——装病也是苦差事！要是有录音笔MP3什么的，可以重复播放就好了。
　　“有劳大夫，请这边结银子。”董鄂氏看胤禟准备发飙，怕他迁怒，忙道。
　　李恒偷笑，诊得出才有鬼！嘿嘿嘿，银子和李胜、狗娃三人早已人间蒸发，快活逍遥去了！可惜，胤祥不答应让她也诈死！李恒欲哭无泪，她这病胤祥说还要再装一阵，为了增强可信度最好装过开春——“咳咳咳……”呛到气管，李恒这次是真咳上了，咳得撕心裂肺。
　　不要再咳了！银子已经……莫非她也……胤禟不敢想象，猛冲上前推门。
　　“咳咳……九……咳咳……九爷……”李恒咳得眼泪鼻涕一起上，忙用手绢捂住。
　　胤禟突然看到一抹殷红，立即冲上前抢过手绢。“血……”
　　“九爷……咳咳……”也不嫌脏！李恒好半天才缓过劲，唇角还带着星点血迹，虚弱道：“九爷不必如此，要是过了病气，奴婢万死……”
　　“你不会有事！我这就去请御医！”胤禟说着就要往外走。
　　“九爷……”李恒忙拉住他，然后“啪”的一下，不知是什么东西落地，咕噜咕噜滚到胤禟脚边停下。
　　胤禟转头一看，蹲下捡起，“这是……”
　　李恒面色一紧，随即不动声色道：“九爷，这是奴婢平日里病得闷了，闲来把玩的，还请九爷还给奴婢……奴婢命不久矣咳咳咳……也就只剩这点念想咳咳咳咳咳咳……”
　　胤禟并没有注意李恒一闪而逝的不自然神色，心疼地把东西还给李恒。
　　“九爷……”李恒心一酸，罪恶感油然而生，“奴婢……”本想说这辈子恐怕没法继续伺候之类的官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继续装咳。

　　前往紫禁城的轿子上，胤禟眼前灵光一闪，危险地眯起眼睛。
　　“停下！改道回府！”轿子里，胤禟的声音降到零度。

　　真要挖啊……
　　几个民工看着坟墓战战兢兢，这活人动死人的地，可是天打五雷轰的重罪啊！
　　“嗯？”胤禟微眯眼。加上身后一干全副武装的家丁，威慑力十足。
　　民工们面面相觑，罢罢，这年头，活人比死人可怕。知自己逃不过，只好不停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拿起锄头哆哆嗦嗦地挖，终于抬起棺材，又在胤禟的催促下战战兢兢打开。
　　打开棺材的那一刻，胤禟先是一怔，然后笑了，笑得很开怀，开怀中，竟隐隐有几分凄冷。
　　民工们噤若寒蝉，压根不敢看棺材里的内容，也不知眼前的贵人究竟在抽什么风。
　　一连笑了约摸半盏茶的时间，胤禟才笑够，叫他们收棺，把墓变回原样，然后不咸不淡吩咐：“另外找地，把他们全给爷杀了！”说完，不顾身后哀嚎一片，大踏步而去，步伐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李恒隔个三五分钟就咳一阵——这装病的日子何时是头哇！
　　正咳得哈比，突然门被大力踹开，胤禟领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大步迈进，看架势竟像是兴师问罪来的。
　　李恒心一紧，莫非被发现了？
　　胤禟关上门，示意跟他一起来的人，“薛御医，请吧。”
　　御医！胤禟竟然真的将御医给请来了！李恒的心差点漏跳半拍。她不过一介贱籍，到底何德何能……应该不要紧吧，全城大大小小的大夫都诊过，李恒就不信御医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应该……是……这样的……吧？所以李恒昨天听胤禟说要请御医的时候才会那么慌张，一伸手竟将塞在腋下的文玩核桃掉出来。
　　薛御医搭上李恒的脉，蹙眉细听。之后，得出的结论也和其他大夫的大同小异。
　　胤禟冷笑，“丫头，你昨儿个掉的东西还在不在？拿出来给九爷我瞅瞅。”
　　“九爷……”他果然知道了！李恒震精。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清朝又没有周星星版的唐伯虎点秋香的电影可以看。
　　李恒不知道的是，她的演技不是不好，可胤禟是谁？皇宫里出的人精！从小到大各种匪夷所思的伎俩不知见过多少，李恒的道行骗别人还行，但在胤禟面前……
　　胤禟刚开始看到文玩核桃的时候并没有起疑，李恒的演技胤禟也没太注意，但好端端的，为什么就玩起文玩核桃来？也没听过下人上报她从哪里弄来的这玩意啊。这一疑惑可不得了，胤禟不知怎的就有一份奇异的直觉——第六感永远是那么奇怪的东西，明明没有人证物证，可就是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若没有亲眼所见，第六感永远只能是第六感；直到开棺，他才百分之百地确定，李恒和银子，这是在玩仙人跳呢！
　　直到刚才胤禟也不确定李恒她们到底是不是用文玩核桃骗过全城的大夫，哪知稍微一试探就试出来了！
　　李恒若知道胤禟怀疑的导火线，估计会吐血三升。胤祥当时拿出的文玩核桃过于名贵，明明说过送给李恒也无妨，但胤祥出人出工又出力，李恒再叫人家大破费可就有点不识好歹了，于是随便拿了个便宜的充数——其实若是用胤祥那名贵的，胤禟或许还不至于怀疑。这就是一颗文玩核桃引发的血案？或是一颗文玩核桃，坏了一锅粥？
　　“拿来！”胤禟逼近一步。
　　李恒只好乖乖掏出文玩核桃递上。
　　胤禟接过文玩核桃的那一瞬似乎震了一下，随即紧紧握住，淡然道：“薛御医，你再试试。”
　　薛御医有点奇怪二人的互动，但宫内数十年的生活叫他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嗻”了一声，准备再次听脉。
　　哼，哪那么便宜！被子下，李恒的另一只手偷偷捏住右胳膊内侧。
　　“等等！”
　　二人皆是一愣。
　　胤禟把手伸进被子，一个大力拉开李恒的左手，对着李恒的眼，阴惨惨道：“薛御医，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