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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亮明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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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希坐在丹阳城最大的客栈里,内心感叹,特权阶级,腐败。
因着咸王一路风尘仆仆,不想让人打扰,所以竹墨、竹亭包下了整个客栈,偌大的客栈,只他们这一行人。
出钱的是老大,傅明希等人在一楼苦苦等着咸王老人家赶紧赏脸下楼,他不下楼热菜都不供应。等到傅明希开始吃第二盘花生米时,终于看到咸王款步而来。
咸王身着一套蜀锦的广袖长衫。蜀锦织就多是四方连续、对称纹样,而咸王这件是一整幅的暗影疏竹,那就是少之又少的特贡了,再外罩一件透明纱衣,随着咸王的步伐,仿若真的是竹随风动,影随竹移,衬的咸王清俊出尘。
啧啧,秀色可餐,都说人靠衣服马靠鞍,果不其然。想想之前咸王那一身白菜叶子似的衣服,哪儿有什么清俊出尘,最多不过是个能看,但话还得捡好听的说。
“言公子真是贵气天成,穿什么都掩不住一身的贵气,要是一般人穿您这么一身,怕是人就被衣服的光彩压住了。竹墨大哥、竹亭大哥眼光也好,言公子换上这一身,越发衬的言公子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了。”
傅明希一路少言寡语,忽然这么夸人,自然是别有用心,她主要是想夸竹墨和竹亭。果然,咸王听了眼睛一弯、唇角一扬,竹墨、竹亭的笑意就更大些。傅明希本想借着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再联络一下感情,没想到这一顿饭吃的傅明希极累,不,是她看的极累。
咸王虽然还是没有表露身份,可是排场却已经摆开了。傅明希看着咸王这个架势,猜想是竹墨、竹亭的到来为咸王的安危带来了极大的保障。
这一餐饭,他自占一桌,竹墨、竹亭忙前忙后,他眼波一动,竹亭就帮他夹菜,他开口说句“淡了”,竹墨就将这菜撤了下去,他多吃一口,竹墨就对立在一旁的掌柜唱一句“看赏”。
桃儿本来跟傅明希坐在一桌吃饭,此时已有些如坐针毡。一样是伺候人的,她跟小姐同桌吃饭,再看看竹墨、竹亭,从一出现就开始鞍前马后、安排食宿、伺候汤水,一举一动没有一丝不妥,光看着就赏心悦目。差距呀,人比人,逼死人。
傅明希看着桃儿的神色,示意她不必在意。她生活在这个时代,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耕作,不用走街串巷贩食叫卖,她甚至一出生就是个管理者,她已经如此幸运,她丝毫不羡慕咸王这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做派。
她想要的,她都会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获取。
但同时,她也不得不承认,咸王一出生就有的,可能是她努力一辈子,也无法达成的。阶层差距太大,云泥之别。这也是她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过让咸王帮她在京城立足的原因,他们真的没有交集,一丝都没有。
她没有天真的开口说,我有经商头脑,你给我庇护,我帮你赚钱。笑话,咸王缺钱吗?纵使他真的缺钱,那天下愿意为他效命的天纵奇才多了去了,她算老几?父亲大概是咸王唯一缺失的,但他不缺父爱,今上比他大二十五岁,如兄如父。帝王的信任?扳倒杨阁老这么大的事情,今上没有交给太子、没有交给鲁王,居然交给了咸王,今上信他比亲子更甚。咸王真的,什么都不缺。所以,她没有一丝一毫的东西能跟咸王做交换,换得他的庇护。幸而,她也并不真的需要什么庇护,她只要一点影子即可,一点点就够。
傅明希终于等到了咸王用完了晚饭,移驾回二楼去。
又足足等了一刻钟,傅明希才等到竹亭下楼来吃饭。“竹亭大哥,竹墨大哥不吃饭吗?怎么就你自己?”
“竹墨哥要伺候王……我们公子呢,我吃完回去换他,我们公子身边离不得人。”
“你们这些世家大族规矩真多。言公子出来这么久,家里担心坏了吧?”
“可不是,老爷急坏了,生怕我们公子出什么意外。我们也担心的紧,要不是这次事情急,我们万死也不敢离开我们公子半步的。”竹亭瞧着年纪不大,人却机灵,有了一次口误,再也没有过第二次。
傅明希让掌柜的把几道新做的菜端上来,其中有一道是烤鸭,不是京城那种脆皮烤鸭,而是浇了酱汁儿的,本地做法。咸王嫌色重了,撤了下去,当时竹亭多看了一眼,傅明希记了下来。
竹亭看到热乎乎的饭菜,领了傅明希的情,又想到王爷藏身在傅家,又坐了这小公子的马车才得以不受波折、安全回来,待傅明希就又热情的三分。“我们公子还从来没离开京城这么长时间过,多亏了你照料,老爷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重重酬谢你的。”
傅明希心里一跳,今上的酬谢她要不起呀,这要是揉开了掰碎了说,要知道她第一次见到咸王可是自己装病避选,欺君之罪啊,得什么恩情才能平的了这罪过。
所以,明明咸王多得她庇护才平安至今,可她还得求他千万别回报,她受不起。
傅明希客气道:“出门在外哪有不遇上个意外的,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倒是竹亭大哥,看起来没比我大几岁,看你跑前跑后,将你家公子安置的妥妥当当的,倒是厉害的紧,能独当一面呢。”
“嗨,我这算什么,我如今都十五了,也只懂些公子衣食住行些许小事,竹墨哥才厉害,有的时候公子只吩咐一句,我还懵着呢,他就把事儿办妥了。还有刘叔,他以前是老爷的管事,现在年纪大了,帮公子管家,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都说人老成精,有的时候他看我一眼,好像我昨晚吃了几粒米他都能看出来似的。”
“哈哈,竹亭大哥不必担心,等你长到竹墨大哥那般年纪,也会有那么厉害。等你到了那刘叔那般年纪,定也有一帮猴崽子们在你背后说你精的不像人。”
竹亭听着前半句还好,听到了后半句怎么听怎么不像,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放下碗筷就去追傅明希,“好呀,你居然说我是猴崽子。”
谢韵正在屋里写折子,听见外面嬉戏喧闹,出来一瞧,竟是竹亭正追着傅明希要“教训”她一番,桃儿拦在中间不许,三个人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谢韵登时就恼了,不轻不重的咳了一声,结果这几个家伙玩闹声音太大,压根没人注意到咸王在二楼那一声咳嗽。竹墨看了,立即下楼把竹亭揪了回来。竹亭看着咸王脸色不太好看,知道王爷定是恼了,可为什么恼,吵着王爷了?可王爷从来都不是这么严苛的人呀。
谢韵看都没看竹亭一眼,眼睛扫到傅明希,说了一声:“你上来”。
傅明希不知道咸王要出什么幺蛾子,只好听命的往上走,刚走到咸王面前,就听咸王说了句“去领十板子”,转身回房间了。傅明希宕机在了原地,谁?去哪儿?找谁?领十板子?为啥?
傅明希没懂,竹亭却立即明白了,哭丧着脸看竹墨,竹墨表示爱莫能助。竹亭如丧考妣般下楼,往酒楼的院子里去了。
竹墨眼神示意傅明希跟上咸王,待傅明希进了屋子,他关上门,守在了门口。
傅明希带着满脸的问号站在门口,没再往里迈一步。
“站那儿干嘛,坐。”
傅明希依然没动,她觉得这咸王应该是有暴力倾向,他掐过自己的脖子,掐过自己的下巴,这次不知道又要掐哪儿,她还是离远点儿比较好。
谢韵讽刺道:“你要是一直都如现在这般守礼,我那手下也不必挨那十板子了。”
傅明希很想说点儿什么,可一想自己说了也没用,不必讨嫌了,便直接了当的问:“言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谢韵有点儿明白自己的恼意从哪儿来了。傅明希明明是个能说能笑的性子,但她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说笑过;她在外行走多年,应该是八面玲珑的,但她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主动示好过;她生的一张巧嘴,但只有在自己逼问她的时候她才着力辩白几分,从来没将这巧劲儿在自己身上用过一分。不止如此,她甚至没主动跟他说过几句话。
对了,晚膳前,她居然夸他了,但后来他也明白过来了,她哪是夸他,她明明是夸竹墨、竹亭。主子的衣食皆经奴才之手,夸了主子衣饰好,主子受用,回头自然给奴才看赏,她夸了自己又着意夸了竹墨、竹亭,他这主子不过是沾光罢了。刚才,她还跟竹亭闹作一团,他还比不上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
谢韵长这么大,第一次意识到,居然有人不喜他!单论人品相貌,他自认不输于人,若再算上出身,那他还真没遇到过不喜他的人。不管别人是图他的权,还是图他的钱,抑或是有求于他,哪怕就是为了不得罪他,也没有人敢这么大剌剌的表现出不喜他。她虽没有说出口,可是她做的比说的还多,比直接说出来还可恶。她当真就没什么好怕的吗?
谢韵想了一瞬,温声说道,“有,本王正打算上奏疏,这次杨阁老能定罪,你傅家居首功。那些证据得以及时送到皇兄案头,与你有莫大的关系,尤其是你几次三番助本王逃出生天,更是功不可没。你想要什么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