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之木兰花开》白云青枫

56、白头生死鸳鸯浦

　　一封来自地狱的信札……
　　这个说法太贴切不过。
　　明楼望着对面女子挑衅的眼神，感觉有些头痛。

　　时间仓促，他设了这个局，只为让她放手。可是千算万算，却低估了小姑娘的本领。竟然让她面对面，给自己上了一堂反侦察的示范课，还顺便勾起阿诚的疑惑。
　　他在心里暗暗钦佩自己的眼光，她果真是，不仅漂亮，机敏，善解人意，还比他想象的能干许多。

　　不过明楼略有些后悔，刚才若是让阿诚一掌劈下去，也就少了此刻的尴尬处境。可回想一下，却又舍不得，小姑娘头上的伤刚刚拆线，昨晚还看见她悄悄拿了自己一片阿司匹林。
　　只是如今，这出戏该如何收场呢？

　　沉吟半晌，明楼忽然鼓起了掌，“说得好，说的真好！没想到谢小姐还有这等审思明辨抽丝剥茧的本领，倒底是我大意了。”
　　说着，他伸手拾起桌上的那张照片，摁下打火机，看着火苗把那一大一小两个人一点点吞噬。
　　然后掏出一根烟，就着照片的灰烬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此时此刻，他已没有更多的选择，只能强迫自己以冷厉态度收拾起心情。他探身望向木兰，一对眼眸中透出嘲弄的笑意，“话到此处，我到有一问，谢小姐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宁愿用这个早已不存在的女人做局，也要送你离开呢？”

　　为什么？木兰一怔，她的确没有想过。看着明楼从容淡定的抽着烟，她心中有一瞬间的惶恐闪过。

　　见木兰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神中流露出让他痛心的惧意。明楼忽然有些厌恶自己，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知会多么伤她的心……
　　“当初因为救你，无奈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官场际会，逢场作戏而已，答允与你的婚约，本就是迫于方家压力的权宜之计。如今赴台大局已定，明楼是总统亲选的经济司司长，昔日种种，谢小姐何必这么认真呢？”

　　权宜之计，何必认真……
　　木兰克制不住自己，从肩膀到手指，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身下的地板，仿佛瞬间裂开巨大的缝隙，不等反应，便一下子将她吞没。她的心悬在半空中，不停的下坠，她不知道距离粉身碎骨，到底还有多远？

　　对面的男人，却在静静吸着烟，烟雾氤氲，他睥睨一切的眸光似乎正在欣赏着她所承受的苦难。
　　那是明楼吗？是她倾心所爱的男人？他性感的唇间为何会吐出如此凉薄伤人的语言？

　　额角忽然有些湿润，眼前似乎被血一般的颜色浸润了，木兰有些迷茫，下意识伸手去擦，却被冲过来的阿诚拉住了。
　　“木兰！木兰！别动，你的伤口裂开了！”阿诚哥惊惧的神色，却在她朦胧的眼眸中幻化出无边的暖意。伤口裂开了，不会吧，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疼。

　　血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一个人的手背上。
　　那人张开臂膀，要把她带入熟悉的怀抱。
　　木兰脑子里晕晕的，却还是一把推开了他。
　　“滚开，离我远一点！”她抑制不住的怒火自唇间溢出。

　　她站起来，与俯身望向她的明长官保持平视的高度。她看着他阴沉的脸，拧紧的眉，难道是在为自己担心么？
　　木兰用她仅留下的一丝清明想了想，不会的，他怎么会真的在意自己，那不过是明长官出类拔萃的演技而已。攒了那么久的心痛一时间全都涌了上来，她扬起脸，让逆流而上的泪水流回到心里，然后对着明楼说：
　　“明长官，你安心去追逐你的远大前程吧。当初你救过我一命，我也还给你了，我们两清了……”

　　推开眼前的一切，她走出了房门。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空气温暖而闲适，完善不像房间里那样冰冷压抑。

　　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人的声音，他低沉的嗓音总是让自己心生依恋，“这是Grdes结法的安纳托利亚地毯。安纳托利亚，你知道是哪里吗？那是东西文明交通中点，西台人、腓尼基人、希腊人纷纷移民到此，两河流域的思想、美索不达米亚的观点和爱琴海的信仰于是在此迸出火花。”

　　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什么研究经济和历史的学者，不过是个满脑子权术利益的政客。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相信他？为什么会爱上他？
　　脚下蝎子形状的花纹没有尽头的延伸着，这是古老的基里姆图腾，象征着自我保护。只是她向前踏出脚步，却一下子落入虚空，整个人翻滚着摔了出去……

　　有人从后面扑了过来，抱住她从楼梯上一路下滚。木兰只觉得天旋地转，片刻间两个人撞上了楼梯转弯处的墙壁。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把她紧紧裹在怀里。她挣扎一下，却被人按住双肩，明长官阴沉的脸如泰山压顶。
　　“你疯了吗？”她在他的眼神里第一次看到了恐惧。
　　“我疯与不疯，与明长官有什么干系？”脚踝处钻心的痛，木兰却依旧笑了出来。
　　明长官提了提嘴角，却没有反唇相讥，抱着她站起来，大步上楼回了房间。

　　“你知不知道，伤害自己是多么愚蠢的行为？”他动作轻柔，把她放在沙发上，只是眉梢眼角，皆是戾气。

　　“明长官，如你所愿，我与你已再无瓜葛，你为什么还要追上来？你凭什么在这里指责我？” 脚上的痛，不及心中，木兰咬牙站了起来。
　　“在你明长官的眼中，是不是不按你的指令行事，便是疯了，便是愚蠢？那我请问你，当你每每占领道德的制高点，俯身指责别人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言行会给别人带来什么样的感受，什么样的体会？”

　　一颗泪珠，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在大理石的茶几上摔成数瓣，一如胸膛里的那颗心正片片碎裂。

　　抬起头，对面她深爱的人也正凝望着自己，他的眼睛那么美，她曾在他的眼中看到过星辰，看到过大海。
　　如同在裂空之下，她邂逅美好而浪漫的爱情。只是如今她终于领悟，最美好感情的代价，是需要她用一生的时间去忘记。

　　她走到门边，忍不住再一次叫出他的名字，辗转于唇齿间的两个字带着无边凄凉的情愫，“明楼，事情从来都不公平，我和你玩了一场必输的游戏。只是你有否扪心自问，在意你的人，你真的在意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