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朝来寒雨晚来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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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协和医院，明楼远远就看见一辆军用吉普正堵在大门口，车旁一身戎装的军官，嘴里叼着一根雪茄。明楼抬手看了看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今天，本该是他与木兰订婚的日子，有人来兴师问罪了。
昨夜明公馆遇袭，今天一早各大报纸就刊了出去。方孟敖一回到家里，不见木兰和明楼，只见父亲和姑父都是双眉紧锁一脸愁容，他便转身出来了。
“敢问明先生，今天是什么日子，明先生不是这么快就忘了吧？”挡在明楼车前，方孟敖一脚踏上黑色轿车的前机盖。
明楼开门抬腿下车，一身笔挺西装脚下踩着意大利进口的手工皮鞋风度翩翩伫立在方孟敖对面。他礼貌的点头致意，丝毫看不出一夜未眠的疲累，语气依旧是客气的冷淡疏离，“明楼自问记性不差，自己的事情就不劳方大队长费心了。”
“说得好，说得好！”方孟敖把手中的雪茄掐灭在汽车机盖上，鼓了鼓掌，“那既然明先生没突然失忆，那你倒是告诉我，今天你不带着我表妹回家订婚，跑到医院来干什么？”
“大哥，你来的正好。”是木兰从车里走了出来，越过明楼，走到方孟敖身边，指着头上的纱布道，“大哥，昨晚的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看到木兰头上的纱布，方孟敖愣住了，报纸上说明公馆没有伤亡，这是怎么回事。他一把拉住她，问道：“你是怎么受的伤，快告诉大哥！”
“大哥，”木兰一脸委屈满眼含泪的抱住方孟敖，“大哥，昨天晚上你怎么不在？屋里外面都是坏人。要不是明楼在，我就见不到你了……”
方孟敖小心的翻开纱布看了她的伤口，没好气的问：“缝了几针？”
“大哥别摁，好疼！”方孟敖手上力气太大，木兰推了推他。
“你还跟大哥说多亏了他，要不是跟他在一起，你能受伤？”方孟敖放开木兰，眼风朝明楼飘了过去。
从上次在方家相遇，木兰就已经看出大哥对明楼处处针对，此时已是剑拔弩张，她心中一动，挡在两个人之间说，“大哥你帮我说说他，我不过就想把订婚仪式往后推几天，他就是不答应。说什么日子是方行长定的，不能说改就改。你告诉他，大爸最疼我了，怎么会不答应？”
“你说是你，要改订婚的日子？为什么？”方孟敖果然吃了一惊。
“大哥你明知故问！”木兰夸张的做出一副气恼表情，头上的伤被扯得一阵疼痛，她也顾不了这么多，憋着嘴朝着方孟敖，眼中已经闪出了泪花，“人家头上还缠着绷带，难道你们想让观礼的人都来看新娘的笑话吗？”
看着木兰鼻翼微动泪光盈盈，方孟敖有些心疼了，小姑娘一向爱美，他当然知道。如今受了一夜的惊吓，又受了伤，理应好好休养些日子才是。想到这，他不禁对明楼生出更多不满。木兰明明是一家人的掌上明珠，却因着这个外人无端受了这些磋磨。正要开口诘责。一辆保密局的车一阵风似的冲来，急刹在他们三人跟前。
又是保密局行动处的贾处长，下车一个立正，然后走到明楼面前低声说，“明长官，我们站长让我来请您，马上到北平剿总办公室。总统抵达北平，要见您。”
此语一出，正在僵持的三个人皆是一惊，明楼转向他，问道：“还有谁一起，去见总统？”
“毛局长陪着总统一起来的，还有央行的俞鸿钧总裁，王克俊秘书长已经派人去请方行长和谢襄理了，我们站长已经出发，说他会在剿总门口等明长官。”
明楼心中隐隐忐忑，却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他上前一步，走到木兰身侧，柔声道：“我在六国饭店定了两个房间，待会儿让二虎开车送你和阿诚过去，我会直接到酒店找你们。”
明楼眼中的焦虑与无奈，木兰自然懂得，刚要答应，却听见大哥在一旁道：“木兰一个人住什么饭店，跟我回家去。”
只是他话音未落，又是一辆吉普车疾驰而来，停在了方孟敖的身后。两个身着军装的年轻人，跳下车，对着方孟敖叫道：“队长！”
方孟敖回头一看，原来是陈长武和邵元刚，便问，“你们怎么找来了？”
“警备司令部的命令，飞行大队全体到南苑机场待命。”
一位蒋总统，便将身边的人全都折腾一个遍，木兰禁不住失笑。不过她还是暗自感谢了老蒋一下，然后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对着方孟敖说：“大哥，你还是忙你的去吧。酒店清净，等我养好了头上的伤，就回家去看你跟大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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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到六国饭店的一路上，阿诚都沉默着。昨晚他情绪失控，大夫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一直睡到今天午后。醒来之后，任由木兰围着他忙前忙后，一边推着他上车，一边叽叽喳喳讲着明楼被请去了剿总见蒋/介/石，方行长方大队长也都被总统大人召唤，她正好可以跟阿诚哥去六国饭店享受闲适的下午茶时光……
云巧不在了，
他把她僵硬的身体拥在怀里，他把唇贴上她冰冷的额头，
只是任他如何辗转呼唤，她也不会睁开眼睛再看看自己。
生命如此脆弱，他们不过前一秒才从走廊上话别，
再见面，已是永诀。
有热热的泪在心头涌动，但是阿诚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脉搏，让叫嚣着想要奔涌而出的痛化作涓涓细流，流进周身的血脉。
当年在伏龙芝，自己的反刑讯课成绩是全校有史以来最高的。从同学们艳羡或者不屑的目光的走过，阿诚躺在宿舍的床上曾偷偷的想，成绩骄人，会不会是得益于曾经与桂姨相处的那几年？
此时此刻，他又想起少年时捱过的那些日子，无论身痛，心痛，他都熬过去了，只是那种被爱抛弃的凄凉处境，却如同暗夜的影子，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跳出来，肆意嘲弄自己一番。
如今，又轮到云巧抛下了自己。她那么温柔一个人，会绣出欲飞未飞的蝴蝶，会靠着门板静静望着自己发呆，会在无尽的夜里轻柔婉转拂去自己额间的汗水……
我受苦受难，也无法到达彼岸；
每天我死亡一千次，也诞生一千次，
我离幸福的路程还很漫长。
其实，不止大哥喜欢彼得拉克，他同样喜欢。
他终于记起自己的前尘往事，拾起记忆中那些最凄美动人的诗篇，他在心中无声的吟诵，奠祭离别的爱人。
木兰在套房的客厅里，摆了满满一桌子的可丽饼，苹果派，玛卡龙，就着刚煮出来的咖啡打起了奶泡。之前阿诚哥帮她试咖啡，她记得他最喜欢加了榛子酱的Latte，1/3糖浆，不过今天他状态不好，自己特意给他准备了一杯热牛奶。
满桌上花花绿绿的蛋糕散发着诱人香味，一颗颗水果闪烁着晶莹的光泽，还有醇厚的咖啡香气弥漫在空气里，让阿诚似乎想起巴黎街头的咖啡馆，他的心里有一瞬间的恍惚，闭上眼，云巧胸前大片的血迹和贵婉落在雪地上的大红风衣，就在他眼前交替出现。
“阿诚哥，刚出炉的可颂，还有刚刚热好的牛奶，要不要尝一点？”有枫糖的味道，近在咫尺。
“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别这么着急拒绝我嘛，”阿诚哥的反应在意料之中，木兰并不气馁，她把牛奶杯塞在他手里，“你也知道现在物资有多么紧张，牛奶都没得卖。我好不容易从酒店后厨搞来的，都是他们做奶油和奶酪的原料，你尝一口，别辜负我跟个法国厨子讲了半个小时的英文。”
木兰难得对着他露出如此小意讨好的表情，阿诚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问道：“你头上的伤，还疼么？”
“疼。”见他终于肯开口，木兰立刻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从昨晚受伤到现在，几乎24小时不眠不休，头疼的早已像裂开了一样。可身边的两个男人，一个跟自己共同度过这个不眠之夜又被最高首脑召唤公干，一个在眼前脆弱的如同一件青瓷。
“头疼就不要喝这么多咖啡，把牛奶喝了吧。”阿诚把杯子推到木兰跟前，突然想起来，“以前大哥会经常头痛，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想着带阿司匹林……”
“他以前经常头痛吗？”木兰一边问着，不动声色的把牛奶杯重新放回阿诚手里，牛奶里面加了镇静安眠的药，是刚才在医院，给阿诚介绍工作的那个郑医生悄悄拿给她的，“阿诚哥，你给我讲讲你们当年在上海的事情吧，明台是谁，他经常惹明长官生气么？”
提起明台，阿城的脸色确实缓和了一些，“明台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大哥虽然嘴上凶他，其实最疼就是他。”
“我记得明长官曾经说起过他的妈妈，他不是你们的亲弟弟么？”
听木兰这么说话，阿诚不禁觉得她跟明台有几分相像，都是讨好人的时候小嘴就像涂了蜜糖一样。对着她期待的眼神，他勉强喝下两口牛奶，回答她，“大哥十岁的时候，父亲去世。汪曼春的叔父想要霸占明家的财产，雇了杀手想要制造一起车祸。当时正巧明台的母亲经过救了他们，自己却被车子撞死了。明台那年才三岁，他就在那个时候进了明家，做了大哥的小弟弟。”
原来如此，明长官的家庭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复杂，木兰掰了一块苹果派放进嘴里，想了想，忽然从阿诚的讲述中发现了一个似曾听过的名字……
“阿诚哥，汪曼春是谁啊？”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朝来寒雨晚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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