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何以绕腕双跳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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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门口，司机二虎正等在车子旁边，一见了明楼出来，赶紧迎上去神秘兮兮的递给他一封信。明楼瞪了他一眼，什么着急事情不能上了车再说。
打开信封，里面一张淡紫色的信笺，画的竟是副简笔画，远处宽阔的丹陛围绕着一座宏大的宫殿，高耸巍峨，重檐庑殿式的房顶，垂脊上排列着十只瑞兽。近处勾勒着一朵木兰，枝影横斜，落在汉白玉的石阶上，一副欲开未开的娇羞之色。
“开车吧，去天/安/门。”明楼已经猜中了她的心思，淡淡的吩咐司机。
“是，大少爷。”二虎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谢小姐可是交代了，大少爷若是问起她在哪，就把车开到天/安/门，可怎么不问他呢？
来看一看七十年前的故宫，是木兰想了很久的。在现代的时候带着客户来过几次，每次都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找寻不到六百年帝王宫殿的沧桑厚重。
今天，是现代自己的生日，她心血来潮，给明楼送去一副小画，她把无法分享的秘密留在心中，她想换一种方式告诉他，她走过穿梭的岁月，时间的长河，只为此刻静待他的到来。
走过太和门，明楼微有些气喘，他站了一下，遥望远处，高居于层层叠叠的汉白玉三台之上的太和殿似有高耸如入云之势。蓝天微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有些刺眼，长长的正脊两端，吞脊兽昂首云天。
传言海中有鱼，虬尾似鸱，激浪即降雨。是为鸱尾，好登高瞭望，能降雨防火。再看看手中纸笺，小姑娘连这个都画得分明，可见是用了心。
广袤的太和殿广场上，空无一人，明楼慢慢往前走，踏过汉白玉的台阶，抚过栏杆上的兽首，走上最高的一层丹陛。殿内的光线有些暗沉，恍若历代皇权的威严落于尘埃。金銮殿旁沥粉贴金的云龙巨柱下，站着一个人……
“告诉我，你如何知晓画中的所在，迤逦而行，找寻我而来？”前方的背影突然开口。
明楼看着她，突然觉得很有意思，刚要开口，声音却又响起，“你知道吗？站在这幽深的宫殿里，我不敢遥望远方，我害怕你无意参破我设下的谜题，而心里又渴望你智慧卓绝，有心而非刻意的与我不期而遇。”
“我借着爱的轻翼飞跃而来，砖石的墙垣不能把爱情阻隔。爱的力量所能够做到的一切，我都会冒险尝试。” 异样的情绪自明楼心中升起，仿佛是很多年前巴黎大学的戏剧社，他在排演罗密欧与朱丽叶。
“爱情是叹息吹起的一阵烟，恋人的眼中有它净化了的火星，恋人的眼泪是它激起的波涛。它又是最智慧的疯狂，哽喉的苦味，吃不到嘴的蜜糖。”屋内的人听懂了，同样用莎翁的句子作答。
“爱情有千姿百态，这并非最好的一种。我愿它是亘古长明的灯塔，可以定睛望着风暴却不为所动。它不受时光的拨弄，可以巍然伫立直到末日尽头。”明楼走近大殿的门口，停在光与影的交界，他的心情有些复杂，爱情的美好纯粹，再次让他的心弦波动。
他突然生出一个许久未有的奢望，在和魔鬼打交道的同时，还渴望天使的亲吻……
前方的人蓦然回首，从宫殿深处缓步而来，她将自己的手交到他的掌中，眸中似有星光闪动，“面对你深邃的眼眸，我纵身而入，我站在丹陛上倾听你的足迹，树叶不摇，河水静止，所有的宫殿都静默伫立，只有我自己的心在狂跳，我不知道怎样使它安宁。我急不可耐的想告诉你，我的脚下蜿蜒着历史，我的身后背靠着未来，不论你的步伐去向何方，我的前世今生都将与你同在……”
明楼用他的唇覆上天使的额头，悄声问她，“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么？”
木兰还沉浸在方才舞台剧一般的爱情独白中，猛地被他一问，忽然清醒，他怎么会知道？抬头看他，眼眸中满是温存。她便伸头咬住他衬衣的扣子，“没什么，就是很想你。”
明楼故作惊讶状，“咦，今天不是一起吃了早餐，午饭，两个小时之前才刚刚分开么？”
“恩恩，但是已经分开了两个小时了，你说的。”小姑娘继续跟他的扣子过不去，话语有些含糊。
明楼开心的笑了起来，抬手扳住她的下巴，“小无赖！来，我带你往前走走。”
两个人走过三大殿，穿过乾清门，再过了乾清宫和交泰殿，明楼指指后面一座殿宇，问道：“你知道这是哪里么？”
木兰白了他一眼，心道，问题太简单。
明楼拍拍她的头，似乎对腹诽一目了然。他拉着她进了殿门，拐进东暖阁，房间内的墙壁都饰以红漆，顶棚高悬着双喜宫灯，西北角是龙凤喜床，床铺前挂着百子帐，大红的颜色虽已黯淡无光，但皆是江南精工织绣，隐约可见上面一百个玩童或嗔或笑神态各异。
“我的木兰这么聪明，一定知道这里是坤宁宫东暖阁，是清朝皇帝大婚之处。当年康熙帝娶索尼之孙赫舍里氏，就在这里。皇帝将新娘的盖头挑起一角，眼睛便跟着盖头的起势，从下颔，到嘴，到鼻子，到眼睛，此时他可能会有些恍惚，想着以后几年几十年，自己都要同这个女人相伴了……”明楼眉眼含笑，仿佛自言自语，指尖从她的下颌向上划过，直到眼角眉梢，仿佛看着大红的盖头从眼前掀开，女子娇羞明媚的容颜映入他的心间。
木兰的确脸红了，从那天明楼说要娶她，她就一直在焦虑踌躇着。她很爱他，同样渴望他的爱情，而当爱情突然要转入婚姻的殿堂，她突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她不知道他曾经的三十几年中有过何等过往，她太害怕他的承诺只是对方家对责任的一种妥协。
这个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有太多她不曾触及到的暗流汹涌。此刻，她鼓起勇气望着他，眼光与他交叠纠缠在一处，终于问出心中盘亘已久的那句话，“你是真的，想要娶我？”
木兰眼神中的纠结无助，让他有些心疼，其实从那天谢培东走后，明楼的心里同样百味杂陈。他忠诚于自己的信仰，但用信仰说服自己的同时，却无法压抑情感更加猛烈的升腾。他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与她朝夕相对，喜欢她掬一本书在手轻吟浅笑，喜欢她调一杯茶捧至自己手心。他不想自己的灵魂，一直徘徊在铁血无情的暗夜里，他每时每刻都期待着生活的光明与温暖……
他忽然感觉有些孤独，满怀的心事太久无处诉说。
见明楼眼光凝重，半天没有答话，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冷了。木兰心中一沉，低下头嗫嚅着说，“我懂了，一定是我爹逼你的，没，没关系，我去跟他说，你不用……”
话音未落，手却被人拉住了，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红色镯子，套上了她的手腕。木兰一惊，下意识问，“这是什么？”
“你说呢？”明楼脸色已霁，换上一副嗔怪的语气，“难道真不知道，为什么送你这个？”
木兰想了想，非常的不确定的问道，“你不会是想，拴住我吧？”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明楼点点她的额头，金丝眼镜片反射出意味不明的光芒，“现在收了我们家的聘礼，看你还会不会胡思乱想？”
大红色的景泰蓝手镯，跟满屋的喜庆氛围很是和谐。木兰娇嗔的斜睨了他一眼，轻轻道：“什么聘礼，谁答应要嫁给你？”
明楼笑笑，把她揽进怀里。小姑娘撒娇的样子很是动人，眼睛一闪一闪的，映出的全是自己的倒影。她今天与往常不同，换了一身月白色的旗袍，举手头足间自然流露的成熟风韵，让明楼有些讶然。他一直觉得她漂亮，不过今天却突然想到一个美字……
“你看，这里面好像有字！”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木兰已经把镯子褪了下来，拉着他走到殿外，借着明亮的日光，可以看到镯子内侧刻着细细的三个字，木兰朗声念出“相见欢”
明楼也有些好奇，方才在郑挺锋处未曾留意，一个乾隆年间的手镯，竟然还有参不透的故事在里面。再低头，怎么小姑娘的眼神似有些哀怨。
“你怎么了？”他脱口问道。
“我刚才还以为，你一定会刻我的名字在上面。”从眼神到语调都不是一般的哀怨。
明楼望着她，忍着笑忍得很辛苦，五根金条换来的文物，竟然让她戴出了寻常银楼首饰的感觉。算了，还是不说破，他凑着她的话题继续道，“下次，下次一定刻你的名字，好不好？”
“好啊！”木兰很期待的问道，“那下次，什么时候？”
明楼想了想，很认真的答复小姑娘，“等到交换戒指的时候，你觉得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何以绕腕双跳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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