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英雄传说]告死天使》Sigrdrifa

7、007

　　宇宙历794年，帝国历485年，三月。

　　仅有的一丛烛火照亮这个狭窄的小房间，阿莉西亚目光呆滞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额前乱糟糟的黑色头发遮住了灰蓝色瞳孔。阳光——是什么样子的？这是她思考了很久的问题，自十岁起被关在这个屠杀场，阿莉西亚对于文明世界的渴望被磨灭殆尽，脑子就像是生锈的机械，已经不会运转了，而只有杀人的本性被牢牢地留在了骨髓之中，她被打造成了一台合格的杀人机器。
　　“喂，出来了，你这条疯狗。”看守打开了房间的门。

　　她被粗鲁地拽了出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这个时候，在阿莉西亚的眼前出现了华丽的裙摆。

　　“阿莉西亚·梅希亚·阿苏埃拉·安赫莱斯——这就是你的名字对吧？”这位贵妇人的嗓音很轻、很柔和，如同没有到达过这肮脏之地的微风。阿莉西亚下意识地想要抬头看看这位贵妇人，却被看守一脚把头踩进柔软的泥土里。但阿莉西亚的痛觉神经已经很迟钝了。“3359687号……你这条肮脏的野狗，别用你那目光看着这位尊贵的夫人。”

　　“阿莉西亚，你想要自由吗？”贵妇人却突然这样问她。

　　自由……这个词语就像是美味的糖果一样诱惑着阿莉西亚，谁不想要自由呢……真可笑，她想起来了，她就是在号称人人自由平等的自由行星同盟被剥夺了自由。
　　“我当然想要……”或许是因为许久没有尝试过正常言语，阿莉西亚此时的声音听上去沙哑难听。
　　“我给你一个机会。”
　　“替我帮助一个人，你要成为她手中最强的利刃，你要听她的命令，你要忠实于她，她是你的主人，直到执行完毕她所下达给你的最后一道命令，你即可获得永远的自由。”
　　“听好了，阿莉西亚，在这期间我不允许你有任何二心，否则我必将亲手收拾掉你。”
　　“赫尔塔·海德维希，帝国军的一位准将，这就是你未来一段时间的主人的名字。”

　　◎00

　　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阿莉西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逃出了暗无天日的屠杀场。

　　浑身脏兮兮的姑娘似乎还没有适应这一缕阳光，像个傻瓜一样蹲在路中央，她对路人嫌恶的目光视若无睹——她被当成了流浪者，或者是离家出走而沦落至此的家伙。

　　“你怎么了？”年轻女孩子的声线唤回了阿莉西亚的注意力。
　　最先吸引阿莉西亚注意的是那双眼瞳，青绿色的、灵巧生动，有着跃动的生气与智慧，她很美，阿莉西亚想起了过于久远的童年时代里祖母所讲的童话中的精灵。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富有冒险精神的少年。
　　是怎样良好的家庭环境才养出了这样的女孩子？她的身上带着一种原野的纯洁，这令阿莉西亚感到胆怯，她怕自己玷污了这种美丽。

　　而希尔德·冯·玛林道夫是第一个向她伸出手的人，希尔德自然不会知道，自己的一次无心之举把一个人重新拽到了太阳之下。

　　阿莉西亚伸出了手，但又很快缩了回去。
　　“有些脏。”她小声道。然后自己慢慢起身。

　　“你可以……真的帮我一个忙吗？”阿莉西亚鼓起了勇气向面前这个人求助。
　　“如果我可以做到的话，我会帮你。”希尔德笑着看向面前的女人，虽然她很想问问阿莉西亚为什么会陷入这种状况，但现在不是该问这种问题的时候。

　　“我是来找一个人的，她的名字是赫尔塔·海德维希，帝国军的一位准将……不知道你是否知道这个人？”二十二岁的阿莉西亚说起话来暂时还有些磕磕绊绊。
　　赫尔塔·海德维希。
　　希尔德当然认识这名准将——托这位准将的风流名声，还有从来不露真颜的神秘。

　　但希尔德却觉得事情有些麻烦了，阿莉西亚来得好像不是时候，帝国的宇宙舰队刚刚出征，身为帝国军准将的赫尔塔·海德维希此时自然不在首都奥丁。

　　◎01

　　里希滕施泰因伯爵宅邸。

　　“是玛林道夫伯爵小姐呀，欢迎，请坐吧。那么，这个孩子是谁呢？”
　　“她是来找海德维希准将的，里希滕施泰因夫人，您也知道，帝国军刚刚出征，海德维希准将的府上应该一个人都没有吧。”希尔德说明了来意。
　　“这好办，把人留在我这里就行了，等那家伙回来我再把人交给她。”瑞秋答应得很爽快。

　　“那就麻烦您了，我先离开了。”
　　“慢走，玛林道夫伯爵小姐。”

　　◎02

　　“说吧，谁叫你来的。”等希尔德一走，瑞秋的神情立马阴沉下来，如针芒在背般的压力袭上阿莉西亚。
　　“赫卡忒·冯·海克梅迪亚。”
　　瑞秋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这正是赫尔塔曾经拜托她调查过的那个姑娘。
　　“目的。”
　　“帮助海德维希准将。”
　　“你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小姑娘。”瑞秋直视着阿莉西亚的眼睛，锐利的光芒让阿莉西亚坐立不安。
　　“我只能说请您相信我……”

　　“……”
　　“罢了，等下我和她进行一次通讯，留不留下你让她自己决定，真是的……那个混蛋当起了甩手掌柜。”瑞秋叹了一口气。

　　◎03

　　听到这个名字，赫尔塔差点被刚喝进去的威士忌呛死。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瑞秋……你再把那家伙的名字说一遍？”
　　“阿莉西亚·梅希亚·阿苏埃拉·安赫莱斯……好长的名字，通称是阿莉西亚·阿苏埃拉，你认识她吗？”

　　她怎么可能不认识？

　　那是在她的母亲希尔德皇后身边服侍了近二十年的女仆长，曾经在柊馆大火中孤身杀死几十名敌人的可怕女人，在战斗的同时还能保护住希尔德和其腹中的孩子不受到任何伤害，仅仅凭这一项战绩，有人这样称呼她：“守卫着罗严克拉姆王朝的看门狗”。这绝非是美誉，但却从另一方面昭示了她的忠心。
　　而之于赫尔塔，让她印象最深的是阿莉西亚的一双手，粗糙、骨节宽大、布满了一层厚厚的老茧，总之那不应该是一个女人有的一双手，可也就是那双手，守护了赫尔塔和亚历山大整个童年时代。

　　赫尔塔万万没想到阿莉西亚在服侍希尔德之前的经历是在这里，后来的女仆长几乎很少提起之前的经历。这出人意料的发展让赫尔塔一时头脑有些懵住。

　　“留下她吧，瑞秋，我相信赫卡忒带来的人绝对不会有问题。”
　　她沉声道。

　　◎04

　　赫尔塔长叹一声，起身走到舷窗边，阿莉西亚的到来让她想起了很久之前的往事。

　　她对于父亲和母亲的印象更多是处理不完的政务，她不喜欢待在费沙的皇宫中，偷着跑出去去海尼森也是常有的事情，她喜欢杨家的那种气氛，温暖的、平凡的，就像是老砂锅里传出的汤的鲜味。
　　但那是赫尔塔永远也不可能拥有的生活。

　　后来莱因哈特索性也就不拘束着她了，只是每一次出门都会有亲卫队的人跟随。

　　偶尔皇帝一家也会在旧帝国的新无忧宫待上一两个月，这期间仍然免不了官员面对皇帝的述职。
　　她和亚历山大后来进了幼年军校，能够偷着跑出来玩的机会少了不少，幼年军校的课程其实和军官学校的课程有着很明显的区别——这是赫尔塔的亲身体会。

　　◎05

　　“阿莉西亚，父亲和母亲什么时候才会有时间呢？”
　　“不忙的时候。”
　　“阿莉西亚，你这完全是废话嘛，你每一次都是这么说，感觉他们的事情永远都忙不完。”

　　“因为他们要对这个国家负责啊……我的公主。”

　　那时，赫尔塔的神情依旧免不了失落：“如果父亲能够是像杨威利那样的父亲就好了，他会给杨方苓讲故事，会带他一起玩，他也会很亲切地问他的孩子要什么生日礼物。”
　　“没有那么多的如果。”阿莉西亚是个务实主义者，“你们的出身环境注定你们要经历的事情不会一样。”
　　“好吧，我只是有点嫉妒杨方苓那小子。”
　　年幼的赫尔塔一脸吃了柠檬的酸样让阿莉西亚倍感好笑。

　　◎06

　　这个时候，银河帝国军穿过了伊谢尔伦走廊，集结在自由行星同盟领域内的凡佛利特星域。

　　赫尔塔此刻隶属于格林美尔豪生舰队，这位年轻的女性准将坐在最后一排，等待着这一场军官会议的开始。

　　不多时，才到场的莱因哈特吸引了赫尔塔的注意力。

　　——精致的象牙雕刻、花瓶。

　　赫尔塔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曾经那群人对父亲的蔑称，十八岁的莱因哈特……赫尔塔只在老照片上看见过，现在亲眼所见，赫尔塔也总算理解了那些蔑称究竟是哪来的——门阀贵族们对父亲的才华选择性眼瞎，也就只能对这份华丽的美貌肆意攻击了吧。

　　莱因哈特自然注意到了赫尔塔在观察他，他反而有些诧异赫尔塔对他的态度之和善。

　　“缪杰尔准将，你好。”
　　“你好，海德维希准将。”

　　“这一个星域，为了方便，就效仿那些同盟人的称呼叫它凡佛利特星域，这个星域内共有八颗行星，每一颗行星的自然环境都极为恶劣，都是无人行星，其中最大的理由是星域内恒星状况相当不稳定，这种不稳定会给舰队的行动带来很大的影响，尤其是作战行动中的各舰队间可能无法通讯，这一方面，最好要有心理准备。”

　　总司令官缪肯贝格听完汇报后点了点头。

　　“那么各位在布阵的时候先考虑到联队之间的通讯，就这样。”

　　在将官们讨论这个布阵的时候，格林美尔豪生的举动让全场注意力转移了过去。